早晨五点，天刚蒙蒙亮之时，整座浮戈城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从天元界乃至周边大千世界赶来的强者和游客纷纷聚集在这里翘首以盼。

到七八点钟时，朝阳如画，红日喷薄，云蒸霞蔚之间，已经布满了闪耀的光球——这是联邦自主法宝技术的结晶，新一代的聚灵塔，搭载几十万枚超微晶片，非常强大的信息和数据传输节点，每一枚光球都对应着各大世界的成千上万网民，能让千万光年外的网民，通过神经交互头盔和全息游戏舱之类的设备，身临其境“来到”浮戈城的上空，参与这次盛会。

天上地下，到处是欢声笑语，到处是泪水滂沱，到处是山呼海啸。

早晨九点，雄壮的国歌响起，凯旋仪式正式拉开序幕。

当上百艘在星海中央接受过战火洗礼的星舰撕裂云层，夹杂着滚滚雷鸣从天而降时，天空在颤抖，大地在轰鸣，所有民众的情绪都被瞬间引爆。

这些星舰虽然在帝国船坞进行了简单的维修和加固，但穿越四维空间的强烈撕扯之力，依旧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新的伤害，纵横交错的裂缝，不断逸散的灵焰，令他们像是身经百战，饱经风霜的男子汉一样，充满着威风凛凛的霸气和摄人心魂的魅力。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对星舰来说，岂非也是一样。

即便伤痕累累，就算斑斑驳驳，甚至残缺不全，但他们终究带着胜利回来了。

联邦又有了希望，文明又有了希望。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万岁！联邦万岁！修真者万岁！人类文明万岁！”

无数象征着和平的虚拟白鸽被释放，化作一道道柔和的白练缠绕着凯旋的星舰，冲淡了星舰的肃杀之气，给他们包裹了一层柔和的白光，在越来越亮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片片金鳞，这金鳞被人们骄傲的欢呼声烘托着，飞洒到整座浮戈城，整个联邦，整片天地！

孟丽川和孟江，这对浮戈城土生土长的爷孙，亦是沸腾人群中的一员。

除了欢迎联邦远征军的第七分舰队凯旋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私人目的——孟江的孙子，孟丽川的弟弟“孟小浪”，亦跟随这次凯旋的队伍，回家了。

孟小浪刚刚从军校毕业，甚至连一次深空演习都没参加过，就被稀里糊涂地拖上“孤注一掷”的烈火战车，去星海中央出生入死。

在当时，这是赌上星耀联邦国运的无奈之举，为了争取胜利，必须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

但现在，星海中央的局势已经平静，如孟小浪这样在军校中成绩卓越，又有大战经验的后备军官，自然是令未来联邦军更加强大的宝贵种子，没必要参加旷日持久，低烈度却无比残酷的剿匪战和治安战，当然要撤回到后方，进一步培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孟丽川努力踮起脚尖，孟江拼命挺直腰杆，却是无法从那一个个杀气腾腾又朝气蓬勃的年轻官兵中间，分辨出自己的亲人。

或者说，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的脸庞，看上去都像是他们的亲孙子，亲弟弟。

整支联邦远征军早已被星海中央的强大压力，锻造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哪里还找得到孟小浪在什么地方？

看了半天，眼泪都忍不住流淌下来，两人放弃了寻找孟小浪的打算，孟丽川搀扶着孟江，挤出狂热的人群，来到人流稍微稀疏些的角落里。

孟丽川给孟江扇着风，孟江急促喘息着，听到四周的欢呼，看到九星升龙战旗，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少年时的光彩。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赢了，好像做梦一样。”

看着天上地下的战旗、烟花和虚拟彩带，孟丽川脸上兀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真是我们在虚拟平台上，怎么推演都推演不出来的结果，爷爷，你相信吗？”

“有什么不信的？”

孟江乐呵呵道，“你们还是太年轻，如果你也和爷爷一样，经历过百年前星耀联邦在小小一颗星球上挣扎求存，整天遭受兽潮的侵袭，甚至被妖族大咧咧杀到首都，却绝地反击，奇迹逆转，建设成今天囊括九大世界的盛况，你便不会对新的奇迹有半点怀疑，我们当然会赢，因为我们星耀联邦，原本就是一个为了奇迹和胜利而生的国家！”

“再说，我们不是还有李耀吗？”

“李耀这小子啊，无论遭遇什么样的逆境，总不甘心束手就擒的，哪怕真是暗无天日的铜墙铁壁之上，也会被他拱啊拱啊，拱出一束渺茫的希望之光——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就非常清楚这一点了。”

“对了，丽川，你在黯月基金会的分支机构工作，黯月基金会和李耀的弟子金心月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知道这一战的真相吗，咱们究竟是怎么打赢的？现在外面有很多小道消息和路边新闻，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荒诞不经，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你知道真相吗？”

“这个……”

孟丽川沉吟片刻，道，“因为保密条例的关系，我不能告诉爷爷太多，只能说，此战的过程的确非常，非常耸人听闻，不可思议，充满了太多的意外因素和机缘巧合，完全是不可复制的。”

“事实上，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工作，就是将太过夸张的事实，修饰得不那么夸张，让爷爷那位老同学李耀，看起来不那么像是一个‘怪物’，否则，一五一十说出来，全联邦民众都不会相信的。”

“总之，爷爷想要真相的话，还是去看路边新闻和小道消息吧，您就找一个最不负责任，最爱故作惊人之语的网络媒体，找到最夸张，最荒唐的文章，把李耀吹嘘成神魔降临的那种，再乘以120%，那，大约就最接近真相了。”

“什么？”

孟江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两人头顶，一道铺天盖地的三维立体光幕徐徐张开，出现在整座浮戈城上空的是联邦议长丁铃铛的巨幅头像。

红色的长发规规矩矩盘起，无可挑剔的保守套装非常符合政治人物的设定，甚至有些故意的老气横秋的味道，但就是有一簇头发不肯服从安排，高高翘了起来，再加上眼底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倔强，便构成了丁铃铛独一无二，无比强烈的个人魅力。

她正在发表卸任之前最后一次针对全联邦的公开讲话。

“……星耀联邦史无前例的第一次星海大远征取得了无比辉煌的胜利，我也和全体联邦军将士以及全联邦公民一样，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可以长长舒一口气，放心卸下重担，回归到一名普普通通的联邦公民、修真者、人类战士的身份中去了。”

“不过，远征虽然获胜，但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我和全体将士、全体民众，和你们所有人，都还有一场艰苦卓绝的硬仗要打。”

“接下来的战争，不是针对帝国或者圣盟或者一切有形的敌人，而是针对侵蚀人类文明十万年的无形之敌，是对贫困、愚昧、迷信、饥荒、压迫，进行的战争！”

“我们将对人性的黑暗和人类文明的痼疾宣战，我们将粉碎人吃人，人压迫人的旧世界，我们将创造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生而平等，生而拥有无限希望，能创造无穷可能的新世界！”

“这必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甚至会持续一千年到一万年，会反反复复甚至大步倒退，但我始终坚信，宇宙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没人能阻挡人类文明的前进，没人能阻挡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取胜，我愿意为这样的联邦，这样的人类文明，在这场最神圣的战争中奋战终生，我坚信，和你们所有人一样坚信，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属于——全人类！”

第八卷 神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