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谢无锋教授说，“虽然从莫玄教授的实验日志还有那些被关押在灵界中的晶脑和灵网专家供述，这两个代号为‘十七号’和‘十八号’的超灵体是实验失败的产物，本身的核心数据库早已崩溃，而且运行逻辑相当混乱，以至于莫玄教授将他们弃之不用，封印到了虚灵界里。”
“不过，你也看到了，超灵体都是无比可怕的人工智能，区区一个‘月光使者’，就有严重干扰乃至彻底控制全联邦交通枢纽的能力。”
“就算‘十七号’和‘十八号’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数码和灵文片段，万一落入别有用心之辈的手里，依旧有可能惹来无穷后患。”
“所以，必须将他们找出来，彻底抹杀掉！”
李耀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的确，不过谢教授，还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从他们的代号来看，‘十七号’和‘十八号’应该是比较后期的超灵体了，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十六个超灵体都获得了成功，其中就包括‘月光使者’这么复杂而强大的超灵体。”
“按理说，那时候莫玄教授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超灵体调制经验，再加上域外天魔的加持，不太可能出错啊，为什么会连续两次失败呢？”
“这个问题，在莫玄教授的实验日志里并没有过多提及，偶尔提到十七号和十八号的时候也语焉不详，似乎连他自己都非常奇怪，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们这些日子将深蓝超脑医院的所有晶脑都彻底解析，又询问了那么多‘灵族’，是否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呢？”
“是有一点，从相关专家的供述来看，还是莫玄教授的野心实在太大了，在前十六个超灵体统统调制成功之后，他的自信心疯狂膨胀，想要调制出比‘超灵体’更加强大的终极版本。”
谢无锋教授道，“即便以莫玄教授诡异的‘星灵’生命形态加上域外天魔的能力，他们想要赋予终极超灵体的神通，也远远超出了极限。”
“他们似乎在‘十七号’和‘十八号’身上尝试了上万种激进的算法和独辟蹊径的运行逻辑，总之都是最前沿的虚拟技术，但是，正所谓人力有时而穷，域外天魔亦非无所不能的，未经验证的最新技术过度堆积，失败就在所难免了。”
“连续两次失败之后，他们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十九号超灵体，又老老实实采用了常规算法和运行逻辑来调制，‘十七号’和‘十八号’是绝无仅有的。”
“莫玄教授之所以将他们封印到‘虚灵界’而不是彻底销毁，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应该是想在彻底夺取权力之后，集结全联邦的专家和资源，继续进行这两个终极超灵体的研究工作吧？”
李耀和龙扬君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十七号和十八号究竟被赋予了什么样的使命，竟然需要复杂到连域外天魔都无法实现的神通，才能支持？”
“《文明》游戏。”
谢无锋教授深吸一口气，道，“超灵体‘十七号’和‘十八号’的使命是瞬间控制《文明》游戏的每一个平台、每一部资料片以及正在进行游戏的每一个人。”
“倘若成功的话，他们就可以让当时正在浸入式游戏舱里，沉浸在《文明》世界中的所有玩家，都永远封印在游戏世界里，不经过他们或者域外天魔的许可，就永远无法回归到现实世界里了。”
李耀悚然一惊，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文明》是全联邦最大的游戏平台，不对，事实上它早已超越了“游戏”的范畴，而是囊括全联邦的虚拟交流平台，无论游戏、社交、工作乃至政府部门的运转，方方面面都离不开这个平台。
根据统计，文明平台每分钟同时在线的人数都超过一百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每天都会登录这个平台衍生出来的各种子平台，几乎百分之百的人，一周内肯定会登录《文明》一次！
倘若域外天魔真的依靠“十七号”和“十八号”控制了《文明》游戏，那就等于控制了整个联邦！
不过……
“怎么可能？”
李耀沉吟片刻，连连摇头，不以为然道，“计算量太大了，而且涉及到人类神魂最深处的奥秘，简直比数清楚天上的星星还难嘛！”
“的确不可能，所以才有连续两次的失败，之后连域外天魔附体的莫玄教授都意识到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和资源，就暂且搁置了。”
谢无锋教授道，“从我们搜集到的实验数据来看，崩溃之后的十七号和十八号，最多只剩下1%的虚拟残片；话虽如此，还是要将他们找出来，一方面不能让他们落入野心家的手里，另一方面，那些核心灵文和底层运行逻辑，或许对我们解析别的超灵体有所帮助。”
李耀想了想道：“那就是要进入虚灵界了？”
谢无锋教授道：“对于当初进行‘虚灵界项目’的那些超级晶脑，专家有各种方法来解开其深处的奥妙，不过，先派人去崩溃的虚灵界里看看，的确是最节省时间，也最直观的办法。”
李耀皱眉道：“会不会很危险？”
当初的莫玄教授、吕轻尘乃至苏长发，都是在虚灵界崩溃时，被卷入到狂乱的虚拟漩涡中，神魂遭到重创，死的死，被侵蚀的被侵蚀。
李耀可不希望这样的悲剧重演。
卫青青笑道：“放心，现在的虚灵界虽然一片狼藉、支离破碎，但暂时还是颇为稳固的，只要我们不进行大规模的数据修改，应该不至于发生第二次崩溃。”
“危险当然存在。”
谢无锋教授道，“这也是我们希望你和龙道友一起，带领我们进入虚灵界考察的原因，你们两个都是接近化神级数的超级高手，在和域外天魔的激斗中，都展现出了相当强大的神魂能力，有你们在的话，即便失陷在虚灵界中，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应该有办法打破幻境，回归现实的吧？”
李耀想了想，他对用来孕育虚拟生命的虚灵界也十分好奇，再说，这是一个废弃了几十年的虚拟世界，危险系数再高，总不会比被域外天魔直接控制的那些灵界还高吧？
李耀看了龙扬君一眼，询问对方的意思。
“不用看我，我早就答应谢教授了。”
龙扬君一摊手，满脸严肃道，“理论上来说，进入虚灵界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有一点十分致命的因素，却是不可不防。”
李耀心中一凛，急忙问道：“什么因素？”
“你啊！”
龙扬君瞥了他一眼，“原本没什么危险系数的单纯考察行动，一旦有你李老魔加入的话，危险系数简直‘咻’一声，瞬间飙升百倍，我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脑海深处的警铃大作了呢！”
李耀：“……”
……
百花城，一号空间站，超级晶脑控制中心，李耀、龙扬君、谢无锋教授和其他几名晶脑专家，统统浸入到了温暖的神经交互液中。
卫青青等鬼修或者说灵族，也纷纷通过晶线，接驳到了庞大的超级晶脑之上。
这是一次计划周详的考察行动，自然还有无数医生、冥修师和晶脑专家牢牢监控着他们的身体和脑域状况，将危险系数降至最低。
“准备好了么，虚灵界考察行动，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谢无锋教授的声音穿透了粘稠的神经交互液，就像是模模糊糊的海浪。
当透明舱盖缓缓合上时，似乎将外界的光线也全部切断，李耀只觉得黑暗一寸寸没过了自己的头顶。
四周忽然变得一阵冰凉，正欲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一下子坐了起来，但脑袋并没有顶着舱盖。
浸入式虚拟舱的舱盖已经消失了，或者说，真实世界已经消失了。
现在，他正坐在支离破碎的虚灵界深处，一片死气沉沉的海滩上，双腿还被近乎黑色的海浪不断冲刷着。
这是一个正在死去的世界。
极目远眺，海平面的尽头是一颗硕大无朋的恒星，几乎占据了李耀的整个视界，给人一种无比古怪的震撼，仿佛那不是一颗球体，而是一张向内凹陷的大嘴，要将他所处的这个星球彻底吞噬下去——就是这么庞大。
虽然庞大到无以复加，但恒星并没有绽放出多么刺眼的光芒，它苟延残喘地燃烧着，偶尔放射出一两道聊胜于无的光芒，仅仅能给沙滩带来一抹惨淡的红色，却带来不了半点儿温暖。
与其说它是一颗恒星，倒不如说是涂抹在天穹之上，一道斑斑驳驳的红色颜料，仅此而已。
黑色海洋亦是如此。
一开始李耀还以为这片海洋冻结了，所有的波涛和浪潮统统都静止不动，仔细观察了很久才发现，海水是在涌动着的，只不过涌动的速度极慢，似乎比现实世界的波涛汹涌更慢百倍，用这种行将就木的方式提醒他——这里是一片濒死的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