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众人便将赵贞吉所递呈上来的,有关上疏弹劾海瑞的官员名单,以及那几封弹劾奏疏中的内容,尽数浏览完毕。
在这之后,只见高拱将目光转向赵贞吉,紧接着开口道。
“赵大人,你大可放心,你呈上来的这些证据,很快就会经由司礼监,送到陛下那边的!”
高拱说完,旋即唤来一名胥吏,出言吩咐道。
“把这些东西,连带着那边那些处理完毕的奏疏,都送到司礼监那边去!”
“遵命,高阁老!”
面对高拱的吩咐,那名胥吏不敢有丝毫怠慢,旋即恭敬应声道。
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赵贞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等待处理的奏疏,紧接着只见其面向众人,恭敬行礼道。
“既然内阁事务如此繁忙,那下官也不便继续在此叨扰,就先行告退了!”
“嗯。”
在这之后,赵贞吉没有丝毫停留,旋即转身离开了内阁。
……
紫禁城,司礼监。
自从陈洪因为告密一事,被东厂那边的人刑讯逼供而死后,冯保作为吕芳的干儿子,就逐步取代了他在司礼监中的位置。
冯保现如今在司礼监内的地位,仅次于他的干爹吕芳,以及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的黄锦。
并且,伴随着冯保对于司礼监事务的愈发熟悉,再加上对于朝局的敏锐洞察,冯保再也没有犯过错。
此刻,司礼监值房内,冯保正在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从内阁那边送过来的奏疏,进行批红。
对于批红一事,冯保不敢有丝毫怠慢,负责递送奏疏的胥吏每送来一份奏疏,他都会将奏疏中的内容,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一遍,待确认其中并无错漏之处以后,方才提起朱笔进行批红。
待冯保将手上最后一封奏疏批红完毕后,只见其从座椅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负责递送奏疏的胥吏走了进来,恭敬禀报道。
“冯公公,这里是内阁那边最新送来的奏疏!”
冯保闻言,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那名胥吏,只是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书案,出言吩咐道。
“嗯,我知道了,就放在那里吧!”
“是,冯公公!”
那名胥吏闻言,在将手上的奏疏,放到冯保指定的位置以后,就迈步离去了。
“唉,到底是怎么搞的,最近怎么越来越忙了!”
冯保如此抱怨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始不紧不慢地处理起了,由内阁那边最新送来的奏疏。
不过很快,冯保便发现了这次由内阁那边送来的奏疏,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这是弹劾奏疏,而且弹劾的对象,还是左副都御史海瑞!”
冯保在将手上那封弹劾奏疏的内容浏览完毕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的惊讶之色。
不仅如此,冯保还从中发现了整理完毕的,上疏弹劾海瑞的官员名单。
对于这个海瑞,冯保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他时常听吕芳提起这个人。
“先前,干爹时常说这个海瑞圣眷正隆,日后的前途不可估量,要我尽可能地与他打好关系,而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冯保身为司礼监禀笔太监,有着各式各样的消息来源渠道,朝中哪怕有一点风浪,冯保都能够提前得知,并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冯保心里十分清楚,虽然明面上,海瑞此行是前去山东查案的,但实际上,海瑞此行的任务,是去探查、并剿灭当地肆虐的白莲教。
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朝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弹劾海瑞的官员,很难不令人怀疑,这背后的动机。
思来想去,冯保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乾清宫一趟,将这件事情当面告知于嘉靖!
在这之后,冯保在做好相应的安排以后,旋即带着那几封弹劾海瑞的奏疏,以及整理完毕的,上疏弹劾海瑞的官员名单,正式向乾清宫出发。
……
此刻,乾清宫内,嘉靖正久违地与吕芳下着围棋。
只见嘉靖从一旁的棋篓中,夹起一枚黑棋,旋即,只听‘啪嗒’一声,黑棋下到了棋盘之上。
吕芳在观察了许久的局势以后,方才从一旁的棋篓中,拿起一枚白棋,将其落到了相应的位置。
在下完这一步后,吕芳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出言恭维道。
“陛下,请恕奴婢直言,您的棋艺在整个大明都是绝无仅有的,奴婢已经不是陛下的对手了!”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脸上并未浮现任何的自得之色,旋即缓缓道。
“吕芳,话不能这么说,这一盘棋都还没有下完,怎么能够轻易认输呢?”
吕芳闻言,讪笑了两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就在这时,嘉靖的声音在吕芳的耳旁响起:“对了,吕芳,礼部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旋即将目光转向嘉靖,小心翼翼地向其确认道。
“陛下,您难道指的是,在科举考试之外,单独举行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一事吗?”
嘉靖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将手上的棋子落下,出言回应道。
“嗯,没错,朕指的就是这件事!”
“先前严世蕃不是说,应该按照惯例,由礼部那边来出面命题,并组织考试吗,这都过去好几天了,礼部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改天你去替朕催一催李春芳!”
吕芳听闻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恭敬应声道。
“遵命,陛下!”
吕芳说完,旋即从一旁的棋篓中,拿起一枚白棋,在思衬良久后,方才将棋子落下。
就在这时,从乾清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导引太监迈步走了进来。
其在看见嘉靖的身影后,当即神色一喜,旋即,只见其来到嘉靖身旁,俯下身子,恭敬禀报道。
“启禀陛下,司礼监禀笔太监冯保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哦,冯保?”
嘉靖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疑惑之色,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吕芳后,将手上的黑棋落入棋盘,方才出言吩咐道。
“嗯,朕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而坐在嘉靖正对面的吕芳,对于冯保的到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其心不在焉地从棋篓之中,拿起一枚白棋,随意落于棋盘之上。
在这之后,嘉靖那略带惊讶的声音在吕芳的耳旁响起:“吕芳,你看,朕先前说什么来着,这一盘棋都还没有下完,怎么能够轻易认输呢?”
“你看,你这不是赢了吗?”
嘉靖说完,旋即将手上的黑棋投入棋篓之中。
吕芳见此情形,旋即将目光重新放到了眼前的棋局之上。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先前随意落下的一步棋,不仅将嘉靖那即将成型的大龙拦腰截断,自己剩余的棋子,也因为这一步棋而重新有了气。
吕芳见此情形,面露慌张之色,当即便想要出言解释道。
“陛……陛下,这……这这,奴婢……”
嘉靖见此情形,只是摆了摆手,神色轻松地出言吩咐道。
“行了,不过是一盘棋而已!”
就在这时,只见冯保迈着无声的步伐进入了乾清宫,其刚一进入乾清宫,便万般恭敬地跪伏于地,旋即开口道。
“奴婢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闻言,旋即将目光落到冯保的身上,出言询问道。
“嗯,冯保,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向朕禀报的?”
跪伏于地的冯保听闻嘉靖此话,旋即将一早便准备好的几封弹劾奏疏,以及那些上疏弹劾的官员名单,从袖中取出,并高高举过头顶,恭敬道。
“启禀陛下,这里是内阁那边前不久送过来司礼监的弹劾奏疏,奴婢觉得事关重大,方才想要将此事,当面告知于陛下您!”
冯保说完,便将头深深埋下,静静等候着嘉靖进一步的指示。
嘉靖闻言,沉吟片刻后,旋即看向一旁的吕芳,出言吩咐道。
“吕芳,给朕拿过来吧!”
“遵命,陛下!”
吕芳在应声后,旋即来到冯保的身旁,并将那几封弹劾奏疏,以及整理完毕的上疏弹劾的官员名单,尽皆递送到了嘉靖的手中。
嘉靖将其从吕芳的手中接过,将弹劾奏疏翻开,开始一丝不苟地浏览了起来。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嘉靖将手上的这些东西,颇为随意地放至一旁的书案上,脸上满是嘲讽之色,自顾自地开口道。
“呵,居然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一旁的吕芳见此情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斟酌完语言后,向嘉靖询问道。
“陛……陛下,这上面讲了什么?”
嘉靖闻言,将目光从吕芳的身上扫视而过,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海瑞刚查出点什么,朝中立马有人坐不住了,这些东西,便是弹劾海瑞的奏疏!”
吕芳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旋即鼓起勇气,向嘉靖提议道。
“陛下,需不需要奴婢派人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还是说……”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在思衬片刻后,指了指旋即给出了回应:“这样吧,吕芳,你派人去探一探这些人的底细,看看他们是不是与那几个家族有所关联。”
“倘若中间发现什么问题,就直接拿下吧!”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吕芳当即不假思索地沉声应道。
“遵命,陛下,奴婢这就去办!”。
“嗯。”
嘉靖将吕芳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旋即来到冯保的面前,出言勉励道。
“冯保,起来吧,这件事情你做得很不错!”
冯保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讶之色,在怔楞片刻后,回过神来,脸上满是坚毅之色,沉声道。
“陛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尽到的本分而已!”
“倘若陛下需要,奴婢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以此来报答陛下的恩情!”
嘉靖似乎对冯保的这番话颇为受用,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旋即出言吩咐道。
“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这样,你待会儿先不用着急回司礼监,去把赵贞吉给朕叫过来,就说朕找他有要事相商!”
冯保闻言,脸上满是恭敬之色,旋即沉声应道。
“是,陛下!”
一旁的吕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冯保一番后,旋即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吕芳和冯保先后领命而去后,偌大的乾清宫内,就只剩下了嘉靖一个人。
旋即,只见嘉靖唤来太监,将棋盘、棋篓等等收好以后,便独自一人坐回到龙椅之上,用手轻轻摩挲着龙椅上所雕刻的龙头,无声自语道。
“呵,这可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可怪不得朕!”
“也不知道你们究竟积攒下来了多少财富,朕实在是很好奇啊……”
……
另一边,冯保自从接到嘉靖的命令后,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出了乾清宫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督察院。
督察院值房内,此刻,赵贞吉正背着双手,颇为焦急地在房间内不停踱步,嘴里还念叨有词。
“我明明已经将弹劾奏疏,以及上疏弹劾的官员名单,都一一递呈了上去,怎么陛下那边还没有回应?”
“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赵贞吉如此想着,旋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
“也对,毕竟眼下海瑞在山东那边查案,保不齐会牵涉到那几个家族的利益,其余的倒还好说,就是衍圣公那边有点难办,再怎么说,陛下也要顾及影响不是,万一到时候……”
正当赵贞吉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这件事情可能会有的发展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眼见思绪被打断,赵贞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恼怒之色,颇为不耐烦地开口道。
“进来!”
赵贞吉的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名惴惴不安的胥吏走了进来,面向赵贞吉恭敬禀报道。
“大人,司礼监的冯公公在外求见,他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