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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相女无忧 今夕何如 2728 2024-07-21 09:07:32

陈娘子见文玹朝自己眨眼, 愣了一下,想到成然亦跟在她后面,就明白过来, 故意沉下脸, 怒气冲冲道:“你以为还了钱就没事了吗?我们当初待你多好?你义父被人打伤我替你们请郎中, 替你们垫药钱,给你们送吃的喝的, 我总以为你是个知恩的, 谁想到……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后悔当初留下你们!”

陈掌柜过来劝她:“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还气什么呢?可别为这些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他又朝文玹道, “你今日来钱也还了, 想说的话也都说了吧?”说着朝成然看了一眼,心想她根本没抢他们的钱,却突然上门来还钱,或许是来求助的吧?

文玹满面愧色地点点头:“我就是来还钱的,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可把钱收好了。”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陈掌柜目送成然等人出了店门, 急忙回头向陈娘子道:“快看看钱, 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陈娘子白他一眼:“就知道钱钱钱, 你这是钻钱眼里了吗?这钱我们本不该收的。”

陈掌柜无奈道:“我是说看看钱里面有没有夹着东西,你没听她最后说的嘛,她叫我们‘把钱收好’了。”

陈娘子把手中那贯钱拎起来一瞧, 穿钱的绳子上果真绕着布料似的东西,解下来一看,是片卷起来的薄绸布,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字:“我本姓文,名玹,这就要去京城找亲生爹娘,孟公子打听到了他们的下落。若是义父义兄来问我下落,求你们别报官,告诉他们我一切平安,勿念。”

·

第二日清晨,文玹早早就起床洗漱了。

她整夜未眠,真的得知这一世的亲生父母的下落,还就要去见他们了,她心情激动振奋,又浮想联翩,整夜都毫无睡意,听到梆子敲了五更便索性起来了。

眼见窗外天色变得浅淡,她听见有人敲门。负责看守她的妇人过去开门。

她本以为是孟裴的人来告诉她该出发了,却见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穿着鸭蛋青的长褙子,梳着双螺髻,长得清秀伶俐,视线一扫,瞧见文玹便笑了起来:“见过文小娘子。”

文玹走到门口,疑惑地打量着她:“你是……?”

女子笑道:“我叫阿莲,是来侍候文小娘子的女使。去京城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若没个人照看小娘子多不合适呀!”

文玹明白过来:“是孟公子让你来的?”

阿莲笑着点点头。

文玹摇头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用什么人来侍候我。你……”她看着仍站在门外的阿莲,忽然意识到,孟裴找来阿莲也许并非单纯是侍候她,亦有监视她之意,便改了口,淡淡道,“算了,我自己和他说吧。”

阿莲察觉到她的冷淡,惴惴不安地跟着她进屋,小声问道:“小娘子可有什么行李要收拾么?”

文玹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孟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上路?”

阿莲回道:“孟公子就在前面,若是文小娘子收拾好了便可以上路了。”

文玹闻言正要去拿行李,阿莲已经抢着拿起包袱提在手里,她便空着两只手出了门。

她们穿过小院,从边门出了署衙。街边停着四辆黑漆马车,车厢高大,漆色闪亮,但无华丽装饰,拉车的马虽然高大神骏,却也无甚装饰。

马车边立着的颀长少年,一身浅青色竹叶纹直裰,外罩月白半臂。听见她们出来的步声,他回过身来,眉目舒朗,光映照人,正是孟裴。

他微笑道:“你倒是挺快的。”

每回和几个姊妹一同出去,少说都要等上半个多时辰,才见她们姗姗而来,说不定走到门口了还会想起忘带什么了,又着人回去取的,没一个时辰不能顺顺利利出门。

后来他再是不得已,要与她们一起出门的,就索性迟一个时辰,或是提早一个时辰告诉她们,倒是刚刚好。

文玹哪知他想什么,只笑笑道:“我怎敢让孟公子久等。”

她接着又道:“孟公子,我自小长大做什么事都是靠自己来,并不需要人侍候,也不习惯人侍候,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往返费时,不如让阿莲留下吧。”

孟裴摇头道:“正是因为路途遥远,我带的随行又都是男子,我才替你雇了女使,一路上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你如今身份不同,还是早日习惯起来的好。”

文玹见他不肯让阿莲留下,更能确定阿莲是他找来监视自己的,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

一行人清早出发时,天色便阴沉沉的,出发没多久就下起雨来,且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文玹坐在车里,听雨点“噼噼啪啪”地打着车顶与车壁。为防止雨水扑进来,车窗都关上了,车厢里点着灯,仍显昏暗。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她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外面有人说话,但在雨声中听得并不分明。她把马车门开了一道细缝,隔着雨帘瞧见几幢民房,才知他们已经离开官道,停在一个村落里。

不一会儿成然过来,请她们下车,说是雨势太大难以前行,只能暂时停留于此,等雨小了或停了再走,说完又递过来油衣笠帽与水履。

阿莲拿着油衣要替文玹披上,她却拒绝了,接过来自己穿上,再把笠帽戴好,将两头的细绳在下巴上系好,再套上木屐一般高底的水履,将绳子在脚背与脚腕上绑紧。

阿莲眼瞅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赶紧穿上自己那身油衣笠帽。

文玹穿戴好雨具便先下了车,阿莲不及阻止,急道:“小娘子等等我。”

因雨下得颇久,地面上雨水横流,泥泞湿滑,即使穿着水履,踩上去仍然滑溜无比,文玹回头提醒阿莲:“地上都是泥水,滑得很,你小心些。”

“哎。多谢小娘子提醒。”阿莲答应了一声,但她急于下车,步子迈得大,一步下去仍是踩滑了,顿时往后直摔。

文玹正瞧着她呢,见状迈上一步伸手拉住她。阿莲紧紧抓住她的手才免于摔到泥水里去。

阿莲借力站直时,文玹趁机捏了捏她的手,只觉她手上肌肤略显粗糙毛刺,但却不是练武之人那种带着薄茧的手掌。

阿莲狼狈地把笠帽扶正,带着愧意连声道谢:“谢谢呀,是该由我照顾小娘子的,却反倒叫小娘子照顾了,真是,哎……”

文玹倒笑了:“没摔着就好,走吧。”

她一抬眼瞧见孟裴已经从前面走过来了,正微笑地望着她们,便敛了笑容,淡淡道了声:“孟公子。”

孟裴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与若有似无的敌意,对于她态度的变化倒也不觉为奇,只道:“走吧,歇脚处就在前面。只不过走起来要小心些,别再滑倒了。”

阿莲颇为窘迫地应了声:“是。”

众人来到一家农户的大院里,车夫与其他随行在屋檐下或牛棚的檐子下避雨,孟裴与文玹、阿莲脱下斗笠与油衣进屋,迎接他们的是对朴实的中年夫妇,肌肤黧黑,穿着粗布短袄与棉裤。

中年男子热忱地把他们向里面迎,一面道:“贵客临门,快请坐,快请坐。哎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这时节下那么大的雨还真是少见哪。”又回头对妇人道,“还不去烧点热水?”

妇人应了,转身入内。中年男子说自己是本地的保正,姓石,陪他们坐着聊了会儿,他媳妇便端上两碗热汤水,里面冲了红糖与姜丝。

文玹自幼习武,并不畏寒,接过姜汤后礼貌地道了谢,正要放在桌上,转眼瞧见站在一旁的阿莲,见她脸色发白,还在轻轻颤抖,衣裳也是半湿的,想起之前她差点滑倒,大概是那时候雨水从她油衣领子灌进去了,打湿了衣裳,这会儿颤抖应是因为冷的缘故。

文玹便把姜汤递给她:“我不喜生姜味道,也不冷,你趁热喝了吧。”

阿莲先是摆手道:“不,不用了。”见文玹不是说说,真把碗递过来了,只好伸手接住,“多谢小娘子了。”

孟裴亦不喝姜汤,只与石保长谈些当地气候与农务灌溉等方面的话题。文玹听得新鲜,心想这姓孟的倒也并非只知诗书,不通实务的官家子弟。

他们在屋里说话,外面的雨却是越下越大,到了午间时分,雨大得甚至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石保长留他们用午饭,又道:“这是老天爷在留客呢!这么大的雨不好赶路,你们今晚还是在我们这儿住一宿吧。”

孟裴便点点头:“如此劳烦石保长了。”他随行的人多,石保长家里住不下这么些人,便在午后去村里找了几户家里有较多间房的人家,安排所有人住下。

石保长媳妇替文玹清理出一间屋子,铺上干净被褥,她便与阿莲睡在里面。

·

夜深时雨仍在下。

文玹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张眸看看周围,漆黑一片,外面是哗哗的雨声,但雨声中似乎混杂有别样的声音。

她侧耳仔细辨别,隐约听到有人惊惶呼叫,亦有哭泣呼号之声。她猛然坐起,伸脚穿鞋,披衣下地。

阿莲这会儿也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问道:“小娘子怎么起来了,是要去解手吗?”

文玹摇头,小声道:“嘘,别说话,外面出事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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