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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相女无忧 今夕何如 2983 2024-07-21 09:07:32

他们穿过两条巷子, 刚出巷口,文玹就见到了一匹黄马,正是她在繁台骑过的渠黄。渠黄旁另有一匹黑色的马, 却与成然那匹踏雪乌骓不同, 这匹黑马四蹄与全身都是漆黑如墨, 唯额头有一抹白色,形如纺锤。

她见着渠黄宛如见了老友, 上前摸摸它的耳后与脖颈, 渠黄仿佛也认识她,头朝她偏过来, 上下蹭着她的手。

孟裴给了她几块糖, 她放在掌心, 渠黄两下就吞到了嘴里。

文玹问孟裴:“你怎么不骑上次那匹白义了?”不会是因为她笑过他骑白马吧?

孟裴道:“那回你是初学骑马,白义与渠黄是几匹马里面性子最温顺的了。这匹叫盗骊,脾气暴烈,颇为难驯,不敢让你骑。”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啊。

成然亦在,身后是他那匹乌骓,比渠黄、盗骊还要高出半个马头。他见文玹过来, 便递上一顶罩着青色薄纱的帷帽。

文玹接过来戴上, 摸摸渠黄的颈子, 翻身上马后,放下帷帽上的薄纱,双足后跟轻敲马腹, 让渠黄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孟裴。

孟裴见她上马的动作并不显得生疏僵硬,且还记得他的提醒,只用足前部分踩住马镫,也就放心地上马,双足轻敲,催着盗骊前行,超前她一个半个马身,在前带路。

他们三人到了南熏门,城门此时已经关闭,五更才会再开。守卫见了孟裴与成然,立即过来行礼,却也要按例询问出城是办什么事。

成然取出王府令牌与文书,守卫便去开门。机关卷动,发出低沉的“磔磔”声,亦有铁链与铁器相互摩擦之声,城楼西侧券门的千斤闸缓缓升起。若非此时急着出城,耽误不得,文玹还真有点想去看看,这拉起闸门的机关是什么结构。

三人出了城门,门外另有十几名侍卫等在路边,过来向孟裴与成然行礼,接着上马跟在他们后面。

沿路向南行了小半个时辰,孟裴策马靠近文玹:“你累不累?休息会儿吧?”

文玹摇摇头,反而加快了马速。她一心只想快些赶到,丝毫不觉得累。

他们下了官道,顺小道向西又行了十多里,文玹不由焦急,若是来回都要好几个时辰,她还有没有时间好好与他们相谈了?

隔着帷帽垂纱,孟裴虽看不清她脸上神情,但看她不断催马加速就知道她有多急,他靠近她,伸手示意她停下来。

文玹带了下马缰,让渠黄慢下来,然后停下,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孟裴只道:“就算你不要休息,马也不能这么跑。”

文玹低头看了看渠黄,夜色下虽然看的不甚清楚,却能清晰地听到它急促地喷着鼻息,她伸手摸了摸马背,触手又湿又热。它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孟裴柔声道:“歇会儿吧,再走不远就到了,但若是把马累倒了,你怎么回去?”

文玹无奈下马,便有侍卫过来喂渠黄喝水,给它吃预先配好的含盐饲料团子。

她走到路边,望着前方远处,仿佛依稀能看见村落的样子,但再定睛一瞧,不过是树影而已。真的下了马,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也累了,尤其是腰和腿都又酸又涨。

“坐会儿吧。”

她听见孟裴说话,回头一瞧,路边已经摆好了两个马扎。相隔数丈外,成然与其他侍卫也都在马扎上坐下休息了。

孟裴递给她一只葫芦。她接过来,走到马扎边坐下,拔开木塞,尝了一小口,里面装着带着淡淡咸味的橙汤,此时喝起来尤其解乏,她便又喝了一大口。

孟裴在她身边坐下:“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土地庙里,你有什么特定的讯号么,好让他们知道是你来了而不是有人要追捕他们么?”

文玹点点头,大风寨干的就是劫道剪镖的活,本身自有一套暗号用于联络,听见后他们自然知道是她来了。

休息了片刻,人和马都缓过来些了,他们便再次上路。这回是成然在前面带路了。

不久后成然放慢马速,接着就下了马。文玹与孟裴亦跟着下了马,走到成然身边。

成然低声道:“公子,文小娘子,这里开始就步行过去吧,马留在这里。”

他们走了小一里路,成然便指着远处对文玹道:“文小娘子,就是那里。”

文玹朝那个方向看去,月色下,从黑魆魆的树丛中冒出来一座小庙的屋顶,屋顶瓦片反射月光,与周围树冠有明显差别。

但庙中并无灯火,从这里看过去漆黑一片,乍看就和没人在里面一样。

文玹看了成然一眼,他对她肯定地点点头。她便抬手到嘴边,吹了一长两短的唿哨,乍听宛如鸟啼。

·

张大风察觉到除了古二还有另外一拨人马存在,虽不明对方是何来头,至少不是相帮古二的。但他仍然不敢在附近停留,带着小酒不歇气的往南走了二十多里,在开阔平原上却不见有人追踪的样子,想来也许死的那人是古二所提及的仇家派来的。

为谨慎起见,他还是带着小酒下了大道,又往西走了二十多里路,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两人也走得颇为疲累,便钻进林子,找了棵大树,在树荫下就地歇了小半个时辰,仍然未见异状。

张大风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若是官兵抓他们,能追的上便追来抓人了,这么老半天都没动静,多半是甩掉了,又或者那拨人马本就是追古二的,古二既然往东去,他就带小酒往南再往西走,和那拨人马就离得更远了。

他们吃了些干粮,歇够了便往西又走了十数里,这次不是匆忙赶路,没有走得那么快。

时近黄昏时,他们远远瞧见一座土地庙,小小一间庙堂,但也能遮风挡雨了。张大风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打算在里面过一夜。

两人进了土地庙,见里面还有供品,且供案上的果子还十分新鲜,应是今日刚供上的。

小酒伸手就去拿果子,被张大风拍了下后脑:“先拜过土地公!”刚拿到手的李子便重新落回供盘中。

张大风拖着他跪到神像前,说道:“今日我两人落难,借神仙宝地住一夜,实在是迫不得已,冒犯之处还请土地公见谅,勿要怪罪。”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小酒也跟着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后拍拍手上的灰,接着就从供案上拿起枚李子,在衣襟上擦擦,啃了起来,没三两下就吃完一枚,接着再去拿了一枚。

张大风也就不再管他,走到门口看了会外面,没见什么异状。再回头睨着小酒,看他没心没肺地吃得欢,忽然就气从心头起,照着小酒的屁股就是一脚踹过去。

小酒“哎呦”叫了一声,手中啃了一半的李子落在地上。

紧接着张大风按住他就是一顿痛揍,边揍边骂:“老子好不容易抓住那奸贼,眼看就要砍了他给四弟报仇,叫你给放了!你他娘的还敢打昏我!臭小子长胆子了啊!你倒是长长脑子啊?光知道吃吃吃!就是傻长个子,不长脑子!”

“阿玄那次也是,她好好地上京,有车坐有饭吃,晚上有店住有床睡,你去找她干啥?你是有钱住店还是有钱吃饭?你陪她去见她亲爹娘,她爹娘能信她是真的?你是什么身份?你敢报名号叫他们知道你是什么人么?!”

小酒不敢回手也不回嘴,逃也逃不掉,就抱着头,光叫疼叫饶命。张大风打得累了,单手从腰上解下汗巾,把他双手反绑,绑紧了再绑在供案下面的石墩子上。

“大当家,我知道错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出够了,放了我吧?”小酒求了几句。张大风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也就不再求饶。

天色渐暗,张大风喝了几口水,喘匀了气,便拿出胡饼慢慢吃了起来。

小酒默默咽了会儿口水,终于忍不住开口苦苦哀求:“大当家,我知道错啦,你给我吃点,就一点点,我饿……”

张大风转过身,背对他吃饼。

小酒又道:“大当家,要不你再揍我一顿,出完气就好了。”

张大风霍地站起来,小酒急忙一口气说道:“大当家,事先说好,打归打,打完你要给我吃饼!”

张大风却出了土地庙,过了一会儿回来,抱着一大捧野草,铺在庙门附近的地上,再次出去,反复几次后,将地上铺出一块地方,就地躺下休息。

小酒可怜巴巴地求道:“大当家,睡前能不能给口吃的……”

张大风头也不回,丢给他一句:“好好守夜,上半夜没有偷偷睡觉的话,就给你吃。”

“哦……饿着肚子也睡不着啊……”

没过多久,张大风呼吸渐缓,鼾声亦起来了。小酒便开始扭动双手,试图靠自己挣脱,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挣脱,肚子反而更饿了。他便另辟蹊径,脱了鞋子,伸脚去够头顶上方供案上的供盘。

他用脚趾夹住供盘边缘,试图抬起来,这才发现供盘是粘!在!供!案!上!的!

他考虑了一下,用自己走了一整天路没有洗的脚夹过的果子是不是还能吃……想想还是没有饿到这个程度,也就只好颓然放弃。

夜色渐深,小酒又饿又困,想着马上就能吃到香喷喷的胡饼了,才勉强打起精神坚持。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唿哨,先低后高,停了停后又是短促的两声,乍听像是鸟鸣,但这半夜里哪有鸟鸣?

小酒的眼睛瞪大了,睡意顿时全消,叫道:“大当家,大当家!”

张大风霍然起身,提刀隐于门后,警惕地向外看去。

“是阿玄!”小酒急道:“是阿玄来了!”

此时唿哨声再起,先低后高,一长两短,离得也更近些,张大风听得真切,但唿哨传来的方向,只见浓密的树丛,不见来人。

他回头对小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暗号虽是代表阿玄,却不是只有她才知道。古二也一样清楚。虽说他身受重伤,难保没有同伙找了过来。何况阿玄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小酒见张大风神色,也明白过来了,他不敢再出声,心里却急啊,大当家好歹先把我解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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