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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相女无忧 今夕何如 2783 2024-07-21 09:07:33

文成周辞相的第三天, 消息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文成周在相位时间虽然不久,但他成为丞相后,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推行了多项变革:整顿吏治;盘查各州库银、常平仓;减轻赋税;废除差役法;废除保甲法;对科举以及学制的改革, 使得贫寒学子亦能进入国子监这所以往皇室宗族专属的学府就读;增设明州密州等地的四处市舶司, 鼓励海外贸易;西北各路马场扩大, 与女真、吐蕃开通马市。

皇榜一经颁布这些举措,便引来有识之士纷纷称赞, 百姓的欢呼赞颂。得知文相辞官, 士庶都喟叹,为何如此贤明的丞相要辞官呢?而若是文相不在了, 原先的那些变革举措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是否会变回旧样?这些都让人深深担忧。

而文大学士辞相第二天, 端王府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偏偏文大学士还拒绝了端王府提亲,这一波三折比戏本子还精彩还引人遐想的事件,成为这些日子里面,京城内消息灵通的贵夫人之间热议的话题。

延兴帝听闻此事,意外之余,也笑说文大学士太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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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孟裴在午前时分便向直讲告假, 那直讲气得直瞪眼:“这么早就告假?你敢不敢早上来签个到就回去?”

孟裴微笑道:“那岂不是太过分了么?”

那直讲怒道:“你也知道过分么?!”

孟裴眉头微蹙, 带着淡淡轻愁:“段先生, 我家中有事,实在是无奈才告假的。”

段直讲闻言气道:“是,你家中算好了都是双日这天有事, 还都放在月底最后八天里了,明日还能来参加私考,实在是方便你告假啊!”

孟裴轻叹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段直讲简直不想再看到他:“别啰嗦,你要走就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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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裴出了国子监,便直接去了宫里,刘太后见他来也不意外,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四郎不能多来宫里,让他儿子来探探口风也是正常。

孟裴陪太后寒暄了片刻,又问起皇伯父身子最近如何了。太后淡淡道:“他不过是心事多了些,没什么大碍的。”说着拈枝青竹签,从紫罗兰玻璃盏里挑起枚剥好的葡萄放入嘴里。

孟裴微微笑,不予置评,取过一旁玉盘里摆着的温热的湿巾子擦净了手,从宫女手中接过装满葡萄的大碗,摘下一颗挂霜的紫葡萄,灵活修长的手指撕开顶端葡萄皮,向两边一分,另一指在葡萄底部轻轻一推,一粒碧绿剔透水晶珠般的果肉便落入玻璃盏中,他剥了几颗后又道:“母亲本来身子已经好些了,倒是准备进宫来看望娘娘,就是前日……”

刘太后忽然噗嗤一笑:“文大学士是真有点意思,四郎这下丢脸丢得厉害!以他脾气怎么忍得下去?”

孟裴心道父王已是不惑之年,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郎君,莽撞气盛,真要是该忍的气又怎会忍不住,但文成周这一回拒婚,父王还非得闹大些才好,才显得他一开始的提亲是认真的,被拒后十分恼火!

听祖母的口吻,只把这事当成了笑谈,他心底低叹一声,要是皇伯父也这么认为就好了。

“父王自然是气坏了,一怒之下非要母亲立即替找别家的娘子下草帖子。母亲本来倒也是气恼不已,可被父王这么一催,她倒是哭笑不得了,说婚姻大事马虎不得。重新找一个没问题,就是急不得,到这会儿都在敷衍着他呢。”

刘太后嘴角弯了弯,转头看向他:“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说话间,孟裴已经剥了满满一盏葡萄,取热巾子擦净手上的葡萄汁,将玻璃盏往刘太后面前一放,自己向后仰靠在美人靠上,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望着廊檐外那片湛蓝高阔的晴空,淡淡道:“赏桂那日娘娘不就知道了?”

“可是文大学士拒婚了啊!”刘太后凤眸含笑,瞥了眼玻璃盏中新剥好的水润润的葡萄果肉,“我道是你自己想吃,却原来是替我剥的。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要求我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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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欲与文大学士家议亲被拒一事闹得满城皆知,众贵夫人也识相,没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种时候上门去。

直到事情过去十来天了,褒国公的二儿媳刘王氏才带着女儿刘婧上门看望薛氏。薛氏与这个表弟妹还是挺说得来,两家的孩子年纪也相近,从小时候就常来往,这便在澹怀堂接待她们。

薛氏与王氏说了几句,便微笑着让四娘与孟韶陪着刘婧去花园玩。

几个小娘子里面数九岁的孟韶最年幼,另一个孟四娘年纪稍长,十二岁了,却是庶出,事事听从孟韶。孟韶说要去荡秋千,刘婧说好,四娘也毫无意见。

刘婧心不在此,与她们戏耍了会儿,一边瞧着四娘替孟韶推秋千,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阿裴哥哥不在吗?怎么没瞧见他?”

孟韶在秋千上咯咯笑,不断要四娘推高些,听刘婧发问便嘟着嘴道:“二哥在啊,不过他最近忙得很,就算在家也总是呆在书房,要他陪我玩他都说没空!”

刘婧心道他在就好:“阿韶妹妹,我去解手,你去不去?”

孟韶玩得正高兴,在秋千上甩着头:“不去不去。”

刘婧正希望如此,便带着女使往净房方向去,走了一段后便改了方向,往听梧阁而去。

孟裴之前就知道表叔母与刘婧来了,打算等她们准备要走的时候再去送一送,却听小厮传话说刘六娘来找。他无奈合起案卷,将门锁好才下楼。

听梧阁外有数棵高大碧梧,秋深后满树灿烂金黄,地上亦是铺满黄灿灿的落叶,别有情致。孟裴走出阁外时恰巧瞧见一片黄叶随风飘落,便想起文玹在雁池边捉落叶的那回,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梧桐树下一道娇柔身影,却不是他心中想见之人。

刘婧见着孟裴,便上前福了一福,巧笑嫣然:“阿裴哥哥。”

孟裴点了点头:“你找我何事?”

刘婧眼神略微一黯,语含委屈:“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

孟裴微挑眉梢,只做没听懂。

刘婧见他立在听梧阁前,既不请她进去,也不接她的话,甚至都不看她,微微侧身望着远处,心中失落又委屈。

她吸了口气,微笑着不让这份委屈流露出来,柔声安慰道:“阿裴哥哥,我就是担心你,想看看你好不好。希望你别太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文家眼拙不识俊才,不代表你不好。”

孟裴轻轻一笑,摇头道:“我没事。”

刘婧顿生欣喜,看来他也没有多喜欢文一娘,被拒婚了也只淡淡一笑置之。她心中欢喜,却柳眉轻蹙,体贴而善解人意地劝道:“阿裴哥哥,你若难过别闷在心里,对身子不好。听说你这些天早出晚归十分忙碌,是否借此排遣心中郁闷之情?”

孟裴只轻轻摇头:“没有。”他转向刘婧,“你不去与阿韶她们玩么?”

刘婧暗暗咬唇,他虽不见得多喜欢文一娘,可对她也太冷淡了,才说了几句就下逐客令了!“阿裴哥哥,我娘时常念叨你呢,她也担心你啊!”

她提起表叔母了,毕竟是长辈,孟裴也不好失礼,便道:“我去见见表叔母吧。”说着大步往澹怀堂而去。

刘婧心中窃喜,急忙追上几步,跟在他侧后,娇声道:“阿裴哥哥,你走慢点,我追不上。”

孟裴步子不曾有半分减慢,只稍许侧了一下脸,对她道:“我先过去,你慢慢走就是了。”

刘婧气恼地跺了跺脚,提裙跑了好几步,终于追上与他并肩了,却“哎呀”惊呼一声,朝他身前摔倒。

孟裴再怎么冷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摔下去,她是面朝下摔的,他伸手扶住她双臂靠近肩头位置,让她能站住。

刘婧被他扶住双肩,顿时全身都酥了,只觉他一双手宽厚有力,牢牢地支撑着她,她却越发地绵软无力,直往他身上靠过去,同时含羞带怯地抬头望向他。

孟裴却看也没看她,双手还把她推远了,回头呵斥女使道:“还不过来扶着她?”说话间已经放开了手。

刘婧没防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真的摔倒,两名女使慌忙过来扶住她:“六娘!”

他竟把她推开了!刘婧又羞又恼又委屈,本来莹白如雪的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孟裴。

忽听他低声命自己的小厮退远。刘婧心头又浮起一丝希望,抬头望向他,眼波盈盈,脉脉含情,湿润得仿佛能滴的出水来一般。

只是在看清他脸上神情时,她的心已经凉了大半。

他俊逸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声音清冷,语调疏离:“毕竟是亲戚,我不想让你脸上太难看,但你若是再使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你还是自重些好!”

他语气极重,尤其是最后一句,等于是在骂她不知自重了!刘婧觉得就像是被他在脸上狠狠抽了记耳光般,不禁羞愤难当!他在雁池边抱着文一娘时,他就不觉得文一娘不知自重了吗?!文一娘那种故意往池子里跳的手段又上得了什么台面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甩开两个女使便往花园深处跑。女使慌慌张张向孟裴行礼告退,急急忙忙追着去了。

孟裴面无表情地唤回小厮,往澹怀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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