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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相女无忧 今夕何如 2788 2024-07-21 09:07:32

文玹讶然回头, 却见身后的少年眉目舒朗,俊雅如玉,正是那日在高阳正店雅阁里见过的谢怀轩。

她初起诧异, 转念一想, 谢怀轩的叔母亦是卢氏这一支的, 说起来他也算是她亲戚,大概是寒食节休沐长假, 今日来走亲戚的吧。

她便向他福了福道:“谢公子说笑了, 我们都不会击鞠,只是来看看马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文小娘子。”谢怀轩见她回头, 倒没显得那么惊讶, 微笑着回礼,并道:“我是陪叔母来的。”

昨日下午他本来答应了六娘,陪她去看宣德门前的穿云社蹴鞠的,却临时被单向彦拉去陪孟裴了。

向彦当时说:“二郎心情不好,我们做兄弟的自该相陪。”硬是拉他一同去了州西瓦子,偏又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在繁台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向彦也就那么一说,为的是要把他叫出去罢了, 便付之一笑, 不再追问。陪他们看了一晚上的傀儡戏、般杂剧还有影戏。

他是没看出来孟裴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反觉得他昨晚兴致好得很,还专挑有玄奘法师或是讲述其他法师和尚故事的剧目来看,听说书也是如此, 只听里面有和尚的。只不过每回都看不到一半,听不了全本,就要拉着他们换地方。

若非是向彦也一同在场,他简直要以为昨晚的孟裴是向彦附体了。

一直到深夜他才被那两人放回家,六娘居然还没睡下,还对他说爽约了必须赔偿她。

他笑问:“你要我怎么赔?”

谢六娘看着他坏笑道:“上回我对考城那几个表兄说我三哥击鞠打得好,他们偏不信,你得替我挣回这面子。其实也是替你自己挽回名声啊!”

他今日本无重要事,便答应了她,陪着叔母来考城。方才换了骑服过来鞠场,远远望见文小娘子,认出她来,才想起文夫人也是卢氏一门的,说来她也算是自己亲戚吧。

文玹见谢怀轩一身玄色箭袖骑服,利落干练,足蹬高帮麂革靴,左手持一柄长杆弯头的球杖,自然是来击鞠的,便拉着文珏文瑜让到一边,让他挑马。

谢怀轩又朝她点了一下头,才走向那几匹马,从左至右缓缓走过,最后挑了匹不高不矮,年龄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青骢马,牵着到了场边。立即有球僮过来,给马颈背处披上紫色缎巾。

鞠场边设有木质看台,前低后高,分为前后两层,上铺涂漆木板,总高九尺有余,几乎有半个鞠场那么长,可容不少人在其上观赛。文玹见了这看台的规模,就知这击鞠之戏有多受欢迎了。

此时看台上已陆续有不少卢家子弟与小娘子坐下了。卢十五娘与十八娘早占好了看台中部的最佳位置,正远远朝文玹姊弟招手叫喊,文玹便带着文珏文瑜过去。

因今日有击鞠赛,看台上下都已被擦的干干净净,阿莲与芸巧仍是在木板上铺好布巾,才让文玹姊弟三个坐下观赛。

谢怀轩上马后绕场跑了两圈,才策马来到场中央,向其他少年团团拱手,微笑道:“让诸位久等了。”

场上十数名少年正等着谢怀轩来,见他准备好了,便也聚拢过来,在场中排成两列,紫队、黄队分列左右。

有名球僮拿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赤红色硬木球到了鞠场中央,向着空中用力一掷,接着转身急急奔离鞠场。只见红球高高飞起,滑过一道弧线后落下,四名少年纵马过去争球,其余少年则向周围散开,布下阵型。

文玹数了数,双方各有十人,其中一人是守门的。方才这一球是黄队争到了,立即传球给自己的队友,几个快速地连续传球便到了紫队门前,显然配合极佳。

门前少年正要挥杖击球射门,谁想横刺里冲过来一骑,伸球杖一挑,红球应声弹起。黄队这名少年挥杖,却击了个空。

就见那名半路截球的少年一身玄色骑服,座下一匹披紫巾的青骢马,策马同时俯身用球杖推着红球前进,人就像是黏在马背上似的,带着球仍策马如飞,直向黄队门前而去,正是方才与她们说话的谢怀轩。

三名少年在他身后急急追赶,另有两名少年从前方冲过来堵截,他被五人围住,却临危不乱,将红球从乱蹄中击出,弹丸一般远远飞向鞠场另一边的紫队少年,又稳又准地落在他马前右侧的地上,时机与位置都刚刚好,恰好够他挥杖击球。

谢怀轩引开了五名少年,这一边守备即显空虚,那名紫队少年根本无人防守,轻轻松松一击入球。

文玹不由暗暗赞了声好,却听旁边有个小娘子大声高呼:“三哥!好极了!先拔头筹,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她回头去看,记起那雀跃欢呼的小娘子是四堂姨的女儿,与她同岁的谢六娘,但月份小了几个月,亦是她的表妹。而谢六娘口中叫的三哥自然是谢怀轩了。

谢六娘不光自己高呼,她身后的两个女使亦挥着手帕叫好,另有两个小厮也有节奏地击掌跺脚叫好。

文玹不由发笑,谢怀轩这是自带专属拉拉队过来了啊。

鞠场两头的门旁,各插有十二面彩旗。而在看台之下,鞠场侧边的中部位置则设有棋架,一旦有一方进球,称为得筹。当即便有名球僮,取下黄队那一方的彩旗,狂奔至棋架前,将彩旗插入紫队一方的棋架内。

黄队少年们的脸色显得十分不快。他们这几人本是卢家少年郎里击鞠打得最好的,也常在一起击鞠,配合极为默契。他们听谢六娘吹嘘谢怀轩击鞠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不服气的同时,亦也有些担心谢怀轩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厉害。

他们不想在卢家后院输给一个外姓人,特意把谢怀轩编入实力较弱的紫队,却不料眼看就要先拔头筹时,却横遭谢怀轩截球。他们一时急躁起来,太多人同时过去围堵他,反倒被他寻机传球出来,让紫队先得了一筹。

黄队少年顿起同仇敌忾之心,接下来几个回合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毕竟是十个人打球,兼又配合默契,很快黄队连进数球。

眼看着场边棋架上,黄队夺得的彩旗越来越多了,黄队少年们的脸上尽皆露出胜利的微笑。

谢怀轩倒是没什么恼意,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与紫队其余少年配合着还进了数球,却始终差着黄队三、四筹。

又打了一会儿,黄队得到第十筹,还差两筹就赢了这一回比赛。谢六娘不满地抱怨起来:“几位表兄还真会耍赖,存心把三哥编入弱队,这不是欺负人么?就算是这么赢了去,脸上也不光彩啊!”说得还尤其大声,就是故意让周围观战的卢家小娘子听见的。

周围的卢家小娘子也清楚堂兄们做的手脚,听谢六娘当面说破,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卢十五娘却不甘示弱地回道:“击鞠哪有稳保会赢的?分队的时候不提,现下黄队多赢了几筹,就说自己被编入弱队了。要不要让你三哥这会儿换进黄队里去,那就赢得光彩了?”

谢六娘一听就怒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谢家做人堂堂正正的,输就是输,击鞠之技不如人家就是不如人家,不会做这等卑鄙之事,借着主场之利欺客。”

卢十五娘亦怒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谢家做人堂堂正正,我们卢家人就是卑鄙小人了?”

原来只是球技之争,说着说着竟成了谢家卢家人品之争,顿时卢家几个小娘子都站到了卢十五娘这边帮腔,七嘴八舌地指责起谢六娘来了。

谢六娘也是不肯示弱的性子,颇有吕布一人战三英的气势,不管是谁,来一句怼一句回去。

文玹本是局外人,不想牵扯进卢谢两家之争,但眼看她们这么争下去,话说得越发难听,怕是要难以收场,最后总会有几个小娘子气得哭起来或是愤然离开。好好一个节日里的家族聚会却闹得如此不快,怕是两家的小娘子回去后都得挨罚。

她便起身走到卢十五娘与谢六娘的中间。

两方本来吵得正激烈,见文玹过来,顿时停了下来,全都望着她。

卢十五娘道:“文姊姊,你不是谢家人也不是卢家人,你倒来评评这个理,到底谁是卑鄙小人了?”

谢六娘却瞧见文玹先前是坐在卢十五娘身边的,心中可不觉得文玹会秉公说话,但她即使孤军奋战,也不会怕了谁。想到这里,她一扬下巴,毫不畏缩地瞪眼看向文玹。

文玹见她这般挑衅神情,不由微笑:“听你们争得这么厉害,我都快忘了你们一开始是为何事意见不同了?”

谢六娘一愣,对啊,一开始不是在争谁的击鞠技艺更高么?却被卢家小娘子扯到了谢卢两家哪家的人品更卑鄙上去,自己不知不觉也被带过去了。

卢十五娘忍不住道:“可是后来……”还不是谢六娘先开口骂他们卑鄙小人,她才气不过与她争起来了么?

文玹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截住她的话头:“不是十五娘请我来评评这个理的吗?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卢十五娘一时语塞,只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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