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外。

毕竟下午那会儿，他可是像个“贞洁烈女”一样，把她拒之门外。

她不过是想请他喝东西而已，不喝咖啡可以喝别的嘛。

结果她当时气得上头，买了杯咖啡自己喝，现在眼睛瞪得像铜铃。

邀请框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

程今柚瞥了眼弹幕。

——【啊啊啊啊不许和我老公双排！不许点接受！不允许！】

她扬唇，挑衅似的，敲了下鼠标点了接受：“我偏要。”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捏着牛奶盒，看弹幕上有人在抓狂。

她不太让房管管这些，反正出现脏字会被平台自动拉黑。平台把她直播间的屏蔽词设置得非常多，一言不合就会被屏蔽。

上飞机的前一分钟，程今柚叼着吸管喝完牛奶，点开游戏界面的聊天框。

小学组吵架冠军：开麦

GR`Timing：不

不开麦怎么打。

她那若隐若现若即若离活着跟死了一样的意识流队友？

上了飞机，程今柚照旧在地图标点G港。

GR`Timing：P城

程今柚一点也不意外，但没理。

这次他又不在她旁边，还能来抢她的键盘和鼠标？

下一秒，她就看见他跟随跳伞。

裴应时居然跟随她跳伞，跳G港。

程今柚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愉悦，有种掰回一局的舒坦。

快跳伞了，裴应时也没有要打开麦克风的意思，程今柚干脆点开系统语音。

——“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裴应时不开麦，她就一直点着这条系统语音。

一遍又一遍，在裴应时的耳机里响起，也在她的耳机里响着。

反正她不烦。

终于。

耳机里传来裴应时的声音，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倦意，略沙：“烦不烦？”

程今柚声音含笑：“不烦呀。”

操控着游戏里的自己捡装备，她故意说，“不是说不熬夜吗？”

打脸可真快啊。

裴应时声音明显有些倦，却说：“睡不着，不行？”

程今柚：“为什么找我双排，你队友呢？”

裴应时：“睡了。”

这个点睡了也挺正常的，程今柚没有多想。

弹幕上有人在问，Timing既然在打游戏，为什么不直播。

程今柚瞄到那几条弹幕，下意识问耳机那端的人：“弹幕问你为什么不直播。”

裴应时照旧言简意赅，扔过来两个字：“懒得。”

程今柚解答弹幕的疑问：“他说懒得。”

架枪击杀一个，程今柚补子弹的空隙瞄一眼弹幕。

弹幕又在问，GR的新教练找了谁，下个月就是“熊猫杯”了。

程今柚：“弹幕问你们新教练找了谁。”

裴应时：“问鱼头。”

程今柚：“他说问鱼……”

等等，她怎么就成了传话筒了？

反应过来，声音戛然而止，她闭嘴了。

之后再开口和裴应时说话，弹幕又问她和Timing在聊什么，Timing说了什么。

程今柚盯着电脑，语气轻快：“不知道，我听不懂人话。”

裴应时：“……”

二十几分钟一局的双排，直播间的粉丝看得津津有味。

按理来说，裴应时和程今柚的打法完全不一样，像是冰与火的两极。

一个打法稳定，一个打法激进。

上次活动四排，裴应时和自家队友配合更多，依旧是习惯的打法。今天和程今柚双排，他跟换了个人一样。

比程今柚还激进，扛着狙的样子像个亡命徒。

接近凌晨三点，双排开了第二局，直播间里的粉丝越看越兴奋。

莫名有种强强联合但又貌合神离、上头了但又没完全上头的微醺感。

尤其因为，他们俩这微妙的前任关系。

程今柚在房子外面找到一辆车，率先跳进驾驶座：“这把我来开。”

裴应时站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补子弹，清背包，没上车。

程今柚：“你绣花呢？”

裴应时补好子弹：“换到副驾。”

程今柚：“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车技？”

裴应时：“不信。”

“……”

程今柚噎了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有进步。反正就一辆车，你爱上不上。”

再过两秒就缩圈。

裴应时没打算在这里和她耗着，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子起步就扭得很麻花一样，平直宽阔的道路，硬是开不出一点正常的方向和速度。

似稳非稳，忽快忽慢。

裴应时有那么一瞬间，想跳车。

在七扭八拐地穿过房区，冲进安全区的山坡之后，车子成功撞到了树。

“嘭”的一声，冲力让车子往后退了半米。

“……”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条掉了一节，裴应时沉声，“有进步？”

程今柚跳下车：“不是我菜，是我网卡，网卡懂吗？”

正要往掩体的方向跑去，突然挨了一枪。

［xiwnzhdbsl用SCAR-L击倒了您］

打得太疼了，直接给她打趴下。

骂了句操，程今柚倒在车边，动不了一点：“扶我一下。”

裴应时：“等着。”

话落，程今柚就听见枪声。

［GR`Timing用M16A4击杀了xiwnzhdbsl］

看着那行提示。

程今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这种场面，以前也发生过。

“有烟吗？”

裴应时绕到她身边，问她。

程今柚默然两秒，把一枚烟雾弹放地上。

她都这样了还可劲儿薅她，什么人啊。

这里没有掩体，容易被看到，裴应时干脆在附近封了烟。

被扶起来，程今柚满血复活，举着枪往山上冲，蹲在石头后面。

放倒一个人，她连狙几枪，想找裴应时分她点儿5.56mm子弹，发现他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耳机里也没有任何他的气息，程今柚叫了他一声，没人应。

算了。

她干脆换了把枪。

过了会儿，耳机里出现一些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程今柚清了下嗓子，状似自然地问：“这么晚，你有别的事啊？”

裴应时随口道：“接了个电话。”

程今柚愣了下，故意哇了一声，扬声对直播间里的粉丝说：“谁凌晨三点打电话啊，居然有人在凌晨三点给Timing打电话，这可是凌晨三点，这简直……”

“我爸。”

“……”嗷。

程今柚悻悻闭嘴。

那杯咖啡太顶了，程今柚打完第二把下播后没有丝毫困意，又叼了一盒牛奶，看综艺看到凌晨五点，最后实在受不了，滚上床强制入睡。

第二天不到十点就被来电铃声吵醒。

摁掉，又响起来。

朦胧睁眼，程今柚也没看是谁，随手接听。

“您好，请问是程女士吗？”

“嗯。”

“我们这边是南洋保险……”

“啪嗒”。

程今柚无情挂断，头埋进被子里，抓狂地在床上打了一套组合拳。

烦死了！

裹着被子翻身，脑子里微弱的意识，促使她伸手捞起手机，眯着一只眼调了静音模式。

刚要把手机扔一边，界面跳出来电显示。

是她的经纪人。

不想接，但得接。

因为他一般不给她打电话，都是发微信消息，打电话就是有重要的事。

大脑混沌，半梦半醒间，听到去公司开会，她头发都立起来了。

程今柚唰的一下睁眼：“我最近可没在直播的时候说不能播的话啊。”

经纪人：“大老板出差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程今柚十分警惕：“好事坏事？”

经纪人囫囵一番：“应该是好事吧，反正我觉得是好事。”

“那展开说说。”

“你来了就知道了。”

“啧，你是不是……”

“我这会儿有事走不开，你收拾收拾就过来吧，昂。”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经纪人语速飞快，不给她任何插话的机会，尾音没完全落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微微偏头，手机从脸颊滑落，砸在床上，程今柚盯着天花板，重重叹气。

她发誓，她再也不喝什么冰美式。

到了写字楼，程今柚站在电梯门口，身边有几个衣着非常Office的年轻人。电梯门打开，她才想起来，拨通经纪人的电话问他。

“公司在几楼？”

话落，不只手机那端的经纪人沉默了，电梯里那几个年轻人也偷偷瞄了她一眼，表情怪异。

程今柚头疼。

这公司她就来过两次，一次是签合同的时候，一次是骗她有东西要给她、然后等她来公司、一群人像神经病一样给她过了个倍速生日的时候。

经纪人：“……十一楼，我在十一楼的电梯廊等你。”

电梯抵达十一楼。

程今柚跟着经纪人朝会议室走去，随手刷了刷手机。

不意外，组里把昨晚她和裴应时的双排放在楼里讨论。

——[分手三年重逢后凌晨两点甜蜜双排什么成分。]

什么成分？

程今柚点开图片翻了翻。

你程姐漂亮得过分。

“对了，GR的经理也在。”

经纪人突然开口。

程今柚疑惑：“他来干什么？”

经纪人推开会议室的门：“当然是来签合同的了。”

“签合同？不是已经签过了吗？”程今柚更加疑惑了。

进了会议室，发现只有她的大老板和GR俱乐部的经理。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她，满脸笑容。

这表情，没憋什么好屁。

程今柚表情一收，转身就要走，被经纪人拦下，热情洋溢地把她按在椅子上。

“跑什么啊，坐坐坐，好事儿。”

好个屁啊，她怎么有种……

她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们和GR有一个新的大型合作。”

大老板说，“公司打算接受GR的邀请，送你去PUBG分部当领队。”

程今柚刚要喝水，听到这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白瓷杯子哐当一声砸在桌上，一些温水荡出来，洒在桌上。

经纪人大惊失色：“祖宗，轻点……”

他转身去拿纸巾。

“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程今柚从经纪人的手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你们要不听听你们说的是人……合理的吗？”

脱口而出的“是人话吗”紧急拐弯。

毕竟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大老板。

GR经理率先开口：“你不想来，我们也理解。但比赛在即，GR一盘散沙，我们需要领队，也确实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程今柚垮着一张脸。

怎么画饼的说词都是这样，他们是不是有个模板啊。

大老板点点头：“我们知道，你和Timing有一段不太愉快的过……”

“你们人真好，还给我找个班上。”

程今柚轻嗤一声，忍不住打断，也不管该不该说，越想越气，“神经病吧，我家到GR基地通勤一个半小时。”

“……？”

怎么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