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要不住我这里?”
在小洋楼外的矮门前不进不出的, 程今柚的手扣在门上,纠结半天,忽而扭头问道。
这话在裴应时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蹙眉, 思忖两秒, 故作为难:“我有什么身份?我这人,守男德。”
“……”程今柚哑然失语。
在这儿等她呢。
咬了咬唇,她推了门一把, 甩头就走:“男朋友, 男朋友行了吧?”
裴应时弯唇笑起来,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顺手关上矮门,进了小洋楼:“就男朋友?”
一楼客厅的灯被摁亮,程今柚朝开放式厨房的冰箱走去,从里面拿出一盒酸奶, 问他:“喝吗?”
裴应时摇头。
她撕下透明吸管的塑料包装纸,插上吸管,靠在冰箱跟前喝了一口, 笑盈盈地看着他, 回答他上一句话:“要让你失望了, 我近两年没有结婚的打算。”
裴应时闻言挑眉:“巧了,我也没有。”
程今柚心想, 刚才那个坑, 她可不会跳,休想骗她表现出迫切、渴望、没他不行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拉扯中, 语气掩藏着浅淡的笑意:“那太好了。”
话音落下,站在阳台前的挂篮上的小鹦鹉欢快地抖动着羽翼, 在细长的横杠上来回跳跃,发出清脆可爱的声音:“亲亲,亲亲。”
程今柚歪头,食指抵在嘴上:“嘘——”
小鹦鹉低头,用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又跳起来:“亲亲,亲亲。”
“……”谁教它的。
程今柚抿唇,“不是我教的,我也没有在家里做奇怪的事。”
裴应时眉眼含笑,摸了摸小鹦鹉的脑袋:“那是它聪明。”
“我真的没……算了。”
好像也不是什么非要解释的事,程今柚把喝光的酸奶盒扔进垃圾桶里,朝楼上走,“你睡哪间?”
小鹦鹉煽动翅膀飞到裴应时的肩上,他闻言跟了过去,靠在程今柚的卧室门口,看着她:“不一起睡?”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留下客厅的光照过来,在折角的地方遮挡掉了不少光亮。
程今柚蹲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钻进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走出来,语气揶揄:“你不是守男德嘛,一起睡,多不好啊。”
裴应时抬手摸了摸鼻尖:“收拾房间麻烦,凑合睡吧。”
闻言,程今柚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低头偷笑。
临近十一点,程今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抱着胳膊,面色凝重。她看着坐在楼下沙发上和小鹦鹉玩的人,清了清嗓子:“裴应时,出大事了。”
裴应时二话没说,上来拎着她看了一圈:“怎么了?”
“不是我,是你。”
不是她出事了,是他要出事了。程今柚攒眉蹙额,为难道,“我这里没有男人的东西,你如果要洗澡的话……”
顿了下,她脑子转得飞快,“不是如果,你必须洗,不洗澡不能上我的床。”
裴应时松手,轻嗤:“我稀罕上你的床。”
程今柚乐了:“哈,都到我的地盘了,一点也不占上风,还这么嘴硬啊?”
她盯着他的嘴巴,抬手,轻轻戳了一下,“你这嘴是金刚石做的吧,服个软怎么了。”
裴应时抬手捉住她的手,握进手心里:“我哪次最后没有服软?”
将她的手握紧手心里,轻轻捏了捏,“有的人比我更嘴硬,心都是金刚石做的。”
程今柚整张脸迅速垮下来,目光沉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居然这么说我。”
情绪和气氛斗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剑拔弩张。
裴应时握着她手收紧了些,语气温和:“今今,不吵架。”
程今柚猛地抽回手,抬着下巴,扬声道:“我才不是嘴硬,我是嘴毒。”
表情还很骄傲。
“……”裴应时绷了下嘴角,有一瞬的无语,他敛了情绪,把小鹦鹉从脑袋上拿下来放她手里,“我洗澡。”
程今柚转身看他进浴室:“那你待会儿只能裸着出来啦!”
“裸呗,你又不是没见过。”
“……”
她什么时候见过,她明明只是……摸过碰过感受过。
这个夜晚突然变得格外漫长。
窗外的路灯在天亮之前都不会熄灭,一片寂静中,似乎能听见蝉鸣声。
裴应时窝进被子里的那一刻,程今柚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垂眼:“又干什么。”
咫尺的距离仿佛再往前一步就能亲到,却又因为落地灯的昏黄,这份暧昧的距离变得不可控。温热的呼吸在心猿意马中逐渐凌乱。
他低垂着眼眸,静静看着她,胸腔里的声音宛如引擎轰鸣。
程今柚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揭穿,直接把昭然若揭的心思摊开了给他看:“看不出来吗?”
“小鸟刚刚都说了要亲亲,不能辜负了你的好大儿的殷切期望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的嘴唇。
裴应时没动:“我的好大儿?”
“不想当这个后爸?”程今柚可惜的啧了一声,“那算了,我改天再给她找个后爸。”
话落要撤开,被裴应时捉住胳膊。
掌心的滚烫烙在她裸露的肌肤,顺势而上,盖过她的手肘,滑到她的手背,扣住她的腰。低沉的声音压下几分,仿佛砂石滚过。
“赖账你是第一名,撩完就跑你也是。”
程今柚不置可否。
“所以。”她伸手,指腹滑过他的下巴和喉结,“不听话的小朋友就没有亲亲了吗?”
记忆在瞬间被拉回。
仿佛三四年前,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到坠入悬崖的那一刻。
大掌按在她的后颈,裴应时沉声:“有。”
双唇相触,灼热的吻落下。
空调拉低的温度,又因为相互交换的体温,一瞬间拉回到夏日原本的温度。
温软的下唇被含住,轻咬,在完全贴合的默契中牵引着彼此。身前的纽扣被解开,碰撞的体温燎过更多的肌肤。
突然,程今柚停了下来,把他的手从身前拿开。
不平稳的声音带着沙哑和软糯:“裴应时。”
“嗯?”
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低低沉沉,含混着无数意乱情迷。
“做不了。”程今柚想起来,这里不是酒店,没有东西,但好在园区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收银台的货架上就有卖的。念及此,她就要下床,“你等我几分钟,我去便利店买。”
裴应时冷静了会儿:“不用了,睡觉。”
嘴上说不用,身体反应骗不了她。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撑起上身问他:“你想用手还是用胸——”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骤然变调,拖得绵长。
她被他单手捏住了双颊。
程今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哪儿学的?”裴应时歪头,好整以暇看着她,甚至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在国外只搞了学习,没搞点别的?”
程今柚眉眼弯弯,笑起来:“你要检查一下吗?”
裴应时没接她这茬,单手捏着她的双颊,凑过去亲了亲她因此噘起来的唇,清脆一声亲吻声响起。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往浴室走:“乖,睡觉。”
浴室的门关上,程今柚趿拉着拖鞋过去:“你要自己解决啊?不用这样吧,我们早就已经……”
顿了下,她叉腰,“裴应时,你宁愿自己来,也不让我参与,你看不起我?”
“……”
“程今柚。”
裴应时靠在浴室的墙上忍了忍,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念出她的名字,“闭嘴,睡觉。”
没忍住笑出了声,只一瞬,程今柚抿唇憋住了。转身回到床上,悠悠然地玩起手机。
过过嘴瘾罢了。
第二天,在GR队员起床之前,裴应时就已经回到基地了。
十点过,鱼头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他坐在楼下,揉了揉眼睛,噔噔噔地冲下去。
他拉开自己位置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凑到裴应时旁边,表情揶揄,意有所指:“你昨晚……嗯?”
裴应时靠在椅背,胳膊搭在扶手,捧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
见他这副从容平静、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鱼头产生了自我怀疑,皱了皱眉,猜测:“你昨晚不会是没回来过,直接在家住了一晚吧?”
裴应时这才抬眼:“有事儿啊?”
他看了眼已经开了的游戏,放下手机。
没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任何不对劲,鱼头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会儿:“我靠,这都什么事。”
他退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欲言又止。
裴应时啧了一声:“有事就说。”
鱼头咬着手指,摇头:“没事。”
点开游戏,他又道,“不是,有事。”
他连人带椅子转过来,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你不知道,橙子妹妹昨晚在基地等了你好久,然后走了。我还以为……结果你们……你们俩真是……”
语无伦次一番,他深吸一口气,“你们能不能赶紧重谈?”
裴应时明知故问:“重谈什么?”
“恋爱啊。”
不然能是什么。
不等裴应时说什么,教练到了,让鱼头上去叫老八和池子起床,准备训练。
话题被岔开,鱼头哦了一声,赶紧上楼,这事儿也就彻底抛在了脑后。
“诶诶诶,老八,你看着点打。”鱼头差点感受到了子弹激起的风速。
老八今天打得有点急躁。
裴应时灵活操纵,在空投里捡起一个八倍镜,安抚:“别急。”
老八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池子成功拿下一个人头,迅速舔完盒子,看了眼基地一楼,随口问道:“程姐怎么没来,她今天不上班吗?”
都快到吃午饭的点了,按照以往,她上班的时间和他们训练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鱼头瞟了眼旁边的裴应时,打着圆场:“估计有什么事吧。”
估计是心灰意冷了吧。
一想到昨晚程今柚坐在沙发上的样子,明显是等裴应时的,而且有话要和他说。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能说什么?肯定是聊聊下午裴应时说漏嘴的那句话啊。
结果没等到人,走了,裴应时也一晚上没回来。话不说清楚,误会加深,一切归零重置。甚至归不了零,直接变负数了。
嘴硬就算了,还别扭。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俩都是扛大炮的,杠在这里有意思么?
得找个机会,让他俩好好聊聊,有什么话摊开了说。
脑子里经历了一场风暴,鱼头唉声叹气。
没有他这个家就散了!他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程今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才来GR基地,带着她的小鹦鹉。没有在训练区停留,她直接找了教练,上楼聊聊,队员们刚好趁这个空挡休息。
小鸟留在了下面,老八和池子对这个会唱歌小鸟特别感兴趣,围着它转。
“您之前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二楼会议区,程今柚小声说。
教练提了一口气:“希望是我想要的答案。”
“当然是啊。”程今柚笑道,“助理教练嘛,我可以。”
她挺痛快。
悬着心只悬了一秒,就平稳地落了下来,教练欣慰地点点头。
程今柚趴在桌上,往前凑了点,开着玩笑:“那我这样算不算打两份工啊,工资……双倍?”
教练十分认可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回头得好好跟俱乐部那边掰扯掰扯,对他们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真有钱啊。”程今柚再次感慨。
两个人聊完,就在微信上和俱乐部经理说了一声。经理那边很快有了反馈,说回头把新合同带来基地。
伸了个懒腰,程今柚打着哈欠下楼。
无意间撞上裴应时的视线,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低头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手机响了一声,裴应时拿起来看。
【他们知道我们的事吗】
裴应时往后靠了点,修长的手指飞快敲着屏幕。
【我们什么事】
【别装了哥哥】
【过来当面叫】
【什么】
【哥哥】
看到这两个字,程今柚抿唇。
男人好像对这个称呼有什么执念。不过,她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这么乐此不疲地逗他。
手机的一侧在她的手心里敲了敲,她收起手机,径直朝裴应时走去。
站在他身旁,靠着桌沿,她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挑衅,问:“要喝水吗?哥哥。”
“噗——咳咳——咳咳咳——”
对面的池子猛地被一口水呛到,连忙拍了拍老八,让他帮忙扯了两张纸巾。
鱼头也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程今柚。
这一声哥哥,也太吓人了,跟之前小兔乖乖那次连麦一样,阴阳怪气的。
裴应时抬眼,忍着嘴角上扬的笑意,挑了下眉:“好啊。”
等程今柚转身去拿矿泉水,鱼头坐在椅子上滑了过来。
“你俩又吵架了?”他问。
很久之前小兔乖乖那次阴阳怪气的“哥哥”,历历在目。
有八卦,对面的池子和老八立马抵在桌子上凑了过来。
裴应时云淡风轻:“没有。”
程今柚拿着矿泉水折返回来,一群人立马归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握着鼠标乱七八糟地点了八百次。看起来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拧开瓶盖,递到裴应时嘴边:“喝吧,哥哥。”
裴应时没忍住轻笑一声:“这么亲力亲为?”
程今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GR的领队嘛,应该的。”
裴应时就这么就着她拿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程今柚拧好瓶盖,把水放在桌上。手机振动两下,她低头看了眼,边走开边回经纪人的消息。
鱼头这回是真的头大了,转过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俩铁定吵架了。”
裴应时来了兴趣:“哦?为什么?”
“不然她不会这么阴阳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