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裴应时被自家老爸的电话叫去了医院。
程今柚在基地指导训练，助理教练这个活越干越上手，她捏着文件夹反手叉腰, 盯着池子的游戏界面, 眉头紧锁。
池子咽了下口水：“程姐，你站我后面我紧张。”
文件夹板抵着桌沿，程今柚另一只手撑着池子身后椅背, 盯着游戏界面的视线没有挪开：“抗压能力就这点儿？注意力集中, 除了你的队友，你身边没人。”
池子略微迟疑地抬眼看她：“那你是……？”
程今柚瞥他一眼：“女鬼。”
“……”
“掉了个人, 补枪。”程今柚提醒他，“专心点，捡来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为了方便看他们各自当前的战绩，剥离开团队作战, 他们仨各打各的。
程今柚在池子这里看了会儿，就挪到一边看老八的训练。
“橙子，老裴没回来, 等会儿的训练你替他呗？”
鱼头端着杯子从厨房走过来, 看了眼手机里裴应时回的消息, 说他今晚回来应该比较晚了。
“对啊。”老八说，“好久没和姐姐一起排位了。”
程今柚：“行啊。”
“WHITE这小子又偷偷摸摸地来观赛了。”池子说, “看我秀他一把。”
程今柚在裴应时的座椅坐下, 开机子的间隙瞄了他一眼：“然后又翻车？”
“……程姐。”池子再次收到伤害。
“别崩心态啊别崩。”程今柚立马补充，“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每把操作都会很帅很厉害。”
鱼头笑眯眯地接下她的话：“借你吉言, 这次夏季赛大吉大利成功吃鸡。”
打了两把排位，池子说要去隔壁看看LG的训练, 鱼头和老八跟着一起过去了。
程今柚懒得过去，坐在基地客厅的沙发上，翻着组里的帖子。叼着棒棒糖，优哉游哉的，随便看了看。
裴应时从医院回来的时候，GR基地漆黑一片。
室内没有开灯，安安静静，只有鱼缸里的灯光和后院玻璃门外的路灯倒映一片。
程今柚坐在沙发上，落下一道剪影。
见他回来，她放下手机朝他伸手。
裴应时顺手开了天花板最里面那盏灯，走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来，顺势在沙发上坐下。程今柚就这么调换了位置，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们人呢？”裴应时问。
“去隔壁了。”程今柚说，“你要做手术了吗？”
她嘴里含着的糖是橙子味的，味道浓郁，飘荡在空气里。裴应时闻到这股清甜的味道，抱着她的腰往怀里搂了点：“医学界目前还没有治疗脸盲症的方法，现在只能一点点做临床研究。”
程今柚点点头，捧着他的脸，时不时捏捏他的耳朵：“不用担心，强化训练肯定会有用的，而且你记住，你的女朋友特别漂亮就对了。”
“我没有担心。”裴应时笑道。
“是我在担心。”
程今柚压了压音调，说，“我看组里和网上各种言论，如果我是职业选手的话，我肯定压力特别大。我甚至无法想象春季赛的时候，你是怎么扛过来的。有期待是好事，说明有人在等你们，有人还相信你们、支持你们。但与此同时，无形的压力也会袭来。情绪有时候不用那么稳定，我怕你憋坏。”
裴应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耐心地听着她说完，笑着问：“我情绪稳定吗？我不是整天和你吵架？”
“那算什么吵架。”程今柚说，“那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偶尔拌拌嘴罢了。”
裴应时歪头看她：“今天这么乖？”
程今柚叼着棒棒糖，撇了下嘴角，扬唇笑道：“乖一下哄哄你啰。我看了最近的舆论，有些人正经分析的没有毛病，甚至有点中肯，我真的很担心你。弦绷太紧会断掉的，比如曾经的我。所以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训练上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就算我们会吵架，那也是会得到一些可行性操作的吵架，是值得的。”
她嘴巴没闲，含着棒棒糖，巴拉巴拉地说着。
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温和。
裴应时微垂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紧锁，一声不吭。仿佛在没有被光亮照到的地方，流动着不为人知、好似漩涡一般的情绪。
“再说了，我们吵架也不会戳对方心窝子，毕竟你这么爱……干嘛呀？”
话没说完，程今柚嘴里的棒棒糖被拿走，她的视线随之移动。
裴应时伸手，捏住那根白色的糖棍，把她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随手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眼看着还剩一半的棒棒糖被丢进了垃圾桶，程今柚转过了头来：“裴应时，我只剩这一根了。”
“嗯，待会儿再给你买。”
裴应时的声音变得含混模糊，随之，他的手扣住她的后颈，吻落在她的唇上。并不温柔地含住，抵开唇齿，尝到她唇舌间很甜的橙子味。
因为想亲她。
所以忍不住。
程今柚被吻得有些受不了，大脑混沌，濒临意识涣散的边缘。
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呼吸全部被剥夺。
她抬手，艰难地推开他一点，呼吸凌乱，讨价还价地说着给她买棒棒糖的事：“我要两根。”
“三根。”裴应时的声音低哑，捏着她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吻再度落下，“不能吃太多糖。”
夏季赛在十月中旬如期而至，比赛地点在南方的城市。
程今柚站在酒店大堂办理完入住，给队员和教练发房卡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躁动。身边匆匆跑过几个举着相机和话筒的媒体，裴应时抬手把她往自己跟前拉了点，避开人群。
程今柚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这么躁动，还以为是什么明星也下榻了这家酒店，结果在人群中看到穿着黑红色队服的MDK。
“……有种压轴菜是米饭的感觉。”
“什么？”裴应时俯身靠在她脸侧，问。
程今柚摇摇头：“没什么。”
说着，她偏头看他，“我现在看你，都觉得你是满汉全席。”
“嗯？”
“夸你帅呢。”
裴应时直起上身，嘴角噙着笑：“说话八百遍了。”
“听腻了？”程今柚哼笑一声，别过脸，“那我以后不说了。”
她刚说完，门口的人群往前台移动，郁辰看到她，拐了个弯，往她前面走了点。
“这么巧？”他眉眼含笑，宛如和煦春风，同他平日里对外的形象毫无差别。
裴应时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里的房卡：“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大家都住这里，不巧吧？”
程今柚并不想和郁辰纠缠，何况这群蹲在酒店大厅的媒体围在这里，很不方便，有人的话筒快杵到她的脸上了。
“先上去吧。”她转头对鱼头他们说。
一行人推着行李箱，进了酒店的电梯。
简单休整一番，吃过午饭，程今柚按照场馆那边给的赛程表，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带GR队员和教练出发去场馆。
尽管线下比赛并未对外开放，没有售票渠道，依旧是以现场直播的形式，让观众们线上观看，但场馆外有不少穿戴者各种不同战队元素的粉丝，周边的奶茶店人满为患。
大巴车从宽阔的道路中间开过，有粉丝举着手机对着大巴的窗户拍摄。老八拉开车窗帘子，热情的冲路边的粉丝挥手。
到了场馆，设备灯光已经准备好了，内场放着调动氛围的音乐。
程今柚穿了短裙，坐下的时候，裙边往上挪了点。
裴应时拿来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伸手拽住她的裙摆，往下扯了扯，大掌顺势扣住她的大腿，压在裙边。
“MDK这次首发，那个小孩儿是青训队上来的，虽然看过一些他的训练视频，但你们也不要轻敌。”
程今柚放下ipad，喝了几口水，“不过他们那个教练，确实一般。”
风水轮流转，报应这么快就来了，春季赛挖对家教练这种缺德事最终还是反噬在他们身上了。
这次夏季赛前夕，MDK教练因为之前恶意公开裴应时脸盲症的事被民事处罚，还被绝地求生官方处罚。不过给他们留的时间长了点，一个月，结果他们把之前的教练找了回来。
把人辞了又把人找回来，真有意思。
裴应时嗯了一声，抬腿踢了下旁边玩手机的鱼头：“队长，听见没？”
“……”他招谁了。
鱼头抿着唇，表情无语，抬眼看向他，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A组的小组赛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GR和MDK都在今天的B组。
八支队伍进入萨诺地图，第一个圈是中心圈，很轻松，看起来像一道下酒菜。
程今柚和教练坐在看台上，隔了三个座，就是MDK的教练。他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倦怠，仿佛早就对MDK、对电竞失去了任何兴趣，没有信仰，也没有使命感，仅仅是临危受命，配合演出而已。
收回视线，程今柚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
第一个圈结束后刷新，三十二个人头已经掉了六个。
一支今年夏季赛新出场的战队拿到了全场第一个人头，GR和MDK紧跟着相继收割人头。
第二个圈是普通的切角圈。
第三个圈，阴阳圈。
GR带车跑毒，MDK紧随其后。
“他们那个青训队上来的小孩儿是个刺头啊，咬这么紧。”
U型舞台排布上，鱼头抽空瞄了眼斜角方MDK那个新人。
裴应时开着车，应了一声：“是挺紧。”
池子想了想，提议：“我架个枪，把他打下来？”
裴应时：“不急。”
对方只是一个人，不着急打。而且他油门踩到底了，后座谁探出去打，都容易掉人，得不偿失。
郁辰看着前面自家开着蹦蹦的小孩儿，以及GR的车。
“别咬那么紧，小心有诈。”要真反过来给一枪，他都赶不上救人。
小孩儿瞥了眼郁辰，有些心高气傲：“我等他们跳车。”
郁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们有个队员在假期的时候犯了点事，被禁赛了，俱乐部在青训队把这小孩儿提了上来。综合实力的确是这一批青训队的第一，但就是这个脾气，年轻气盛，缺少团队意识。有棱有角的，扎人得很。
GR之前打法很稳，但又因为太稳，有条有理有节奏，摸清楚那些配合，也不算难事。但当下他们短短一个月的瞬间换了打法，从稳到激进，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起来很乱，但乱中有序。让敌人摸不着头脑，却又不会乱自己的阵脚。
更重要的是，他们队员的状态好得有些可怕，跟PGS2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路人看了都要说一句看得见团魂的程度。
他们这种打法让人猜不透，郁辰有好几次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刚才在双层房的时候，就因为错误的预判，错过了一个机会，还失去了一个队友。
B组的小组赛在下午五点半结束，郁辰起身整理设备，磨磨蹭蹭，朝舞台台阶走去。路过裴应时，停了下，低声道：“挺厉害啊，一个月，怎么做到的？”
裴应时拿上没喝完的矿泉水，随意拧开喝了口：“回去看看回放呗。”
说着，加快了脚步下台，看了眼身后的打打闹闹的池子和老八，“走了。”
按照小组赛积分，GR顺利进入决赛，无需参加突围赛。
决赛这天，程今柚换了身裙子，坐在场馆后台的休息区，靠近落地窗，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偌大的休息区很安静，偶尔有人往来的交谈声和走路声，断断续续。
直到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传来，在空荡的走廊休息区放大，十分响亮。
“小看Timing了。”MDK的队员朝休息室走，路过这一片。
“他不只是能让自己处在最巅峰的状态，他还很熟悉他的对队友，懂得如何让1+3大于4。”
“他们四个人配合是真厉害，太懂对方了，根本不用说话，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要怎么去配合。”
“是啊，不像我们，这换了血跟骨架散了似的。”
听到这声阴阳怪气，走在前面的青训队小孩转过身，看向刚才说话的人：“你什么意思？”
“我可没说什么。”
“行了。”郁辰打断他们的话，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程今柚，“还有半个小时决赛，这个时候吵什么？想想等会儿怎么打，才不丢人。”
程今柚充耳不闻，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
袁初七在微信里跟她抱怨，上午开了半天会议，下午还有个商业论坛，本来以为能看线下的决赛，没想到连线上的直播都没时间看，她今天坐了一天，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郁辰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她丝毫没有抬头。
停顿稍许，他提步跟上队员的步伐。
MDK走远，裴应时从安全通道口上来。
他拎着一件衬衫，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径直走向休息区，随意地把衬衫放在程今柚的腿上，盖住大片白皙光洁的腿。
前几天小组赛的时候她穿短裙，他压着她的裙边，今天就带了衬衫给她。
程今柚含笑抬眸，故意说：“我不冷啊。”
裴应时把奶茶的吸管插好，递到她唇边，笑了下：“我怕你冷。”
程今柚憋着笑，收起手机：“之前的事你是对的。”
“哪件事？”
“……”有很多吗？
程今柚噎了下：“换战术这件事。事实证明，你是对的。”
裴应时把奶茶吸管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吵架是有用的。”
程今柚看他：“给你机会证明你是对的？”
裴应时摇了摇头：“给我机会反思。”
每一次吵架都能针对他的想法进一步的改进，再落到实处。
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了晃，程今柚点点头：“知道了，以后多吵。”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不管。”
程今柚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吧，要上场了。”
红蓝色相互交织的灯光，自下而上打在场馆内，激情的背景音乐在内场回荡。尽管没有线下的观众，比赛的气氛也被推到了高潮。
程今柚照旧坐在看台，和小组赛那天坐的位置一模一样，正对着比赛舞台。
GR的积分在排行榜上稳居第一，从第一局到最后一局。
期间圈型给的不是很好，前期被MDK和LG咬得很紧，分差逐渐缩小后差点反超。后面裴应时极限一穿二，积分差距被拉开。
半场休息的时候，程今柚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大屏。看似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实则心里紧张得打鼓。
她对GR有信心，对裴应时有信心，但有的队伍也不容小觑。
“别紧张。”教练看了她一眼，说。
程今柚面色平静：“我没紧张。”
教练抿唇，视线的低垂：“你快把奶茶杯扣烂了。”
“……”
程今柚闻言低头看了眼，手松开了些。
到了决赛圈，冠军候选已经很明显。看台上上下下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紧张地期待着这次夏季赛的结果。
最后一个圈刷新，圈中心在海里，很极限的一个阴阳圈，可以躲避遮挡的地方十分有限。
运气很好，他们就在圈边缘。
决赛圈的枪声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
“老八，架枪。”
在高地布置好抢线，卡好位置，眼睁睁看着下面的人在水里乱战，搞得这片海波涛汹涌跟绞肉机一样。
鱼头和老八互相架好枪时，池子穿着吉利服爬到树上去。
裴应时握着八倍镜观察一圈，看到了远处山头的郁辰。
对方藏得很好，露出的部位很有限。而与此同时，郁辰也看到了他。
既熊猫杯赛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对线。
裴应时反手换了枪，又迅速换了点位。郁辰也架着枪在瞄他。
无声对峙一会儿。
裴应时抓住时机，一发98k笔直准确地朝郁辰的脑门飞去。
一枪爆头，颗秒。
尽管被郁辰打了半管血，但对方先掉。
“卧槽，卧槽！牛逼！”
台上的解说员紧张地捏住手，屏住呼吸，此刻瞬间爆发，激动地喊叫起来，激情解说，“一枪颗秒！Timing不愧是Timing，人如其名，PUBG最会抓时机的选手！”
“是的！从小组赛就能看出来，GR这次的状态很不一样！”
“没错，老八今天的枪法也有质的飞跃，我记得PGS2的时候，他打得很着急，错过了很多好的时机，这次很稳。”
在裴应时秒掉郁辰的时候，鱼头他们也顺利收割，游戏画面停住，屏幕上跳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恭喜GR夺冠！恭喜GR！”
解说在台上激情昂扬。
程今柚见状骤然松了一口气。
背景音乐响起，头顶的彩带纷飞而下。
这一刻，导播转向看台，给了程今柚镜头，延伸台两边的侧屏的镜头都切到了她。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人，眼底星光熠熠，仿若盛着春色。
奇迹是可以被创造的。
她想。
因为，Timing无坚不摧。
在后台接受完采访，程今柚朝裴应时伸手：“给我摸摸。”
裴应时勾唇看她，故意问：“摸哪？”
“……”程今柚差点想翻白眼，一字一顿，“当然是摸奖杯。”
奖杯有点重，抱在怀里很实，但程今柚很开心。
这是她在GR，看着他们拿的第一个冠军，也是他们重新加冕的重要时刻。
她边走边看奖杯，转过来又转过去，仔细看着奖杯的纹路，伸手摸了摸。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他们走出场馆的时候，周围的路灯已经点亮了。
“程今柚。”
“嗯？”
裴应时双手插兜，走得很慢，垂眼看着她，目光笔直专注。
路灯晕开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发丝都泛着金色。
他抬手，握住程今柚的手腕：“要不要考虑一下，当GR的教练？”
末了，他补充道，“我邀请你。”
程今柚把奖杯给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大巴走，语调微扬：“看你诚意啰。”
夏季赛夺冠，必然少不了庆功宴。懒得挑来挑去地找餐厅，他们一群人按照惯例直接去了某个连锁火锅店。
正是晚饭饭点的时候，火锅店人很多，不过还好，他们来之前提前在线上排了号，到火锅店的时间正好。
转秋的天气，很适合吃火锅。
拿了夏季赛的冠军，这顿火锅吃的格外开心吵闹。
吃饱之后，他们一群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一片是市中心的商圈，夜生活最活跃的地方，很是热闹。
街道人潮汹涌，程今柚看到有一个打气球赢礼物的货摊，扯了扯裴应时的衣袖：“你们要不要玩玩这个？”
“什么？”裴应时闻言看过去，就看到那家打气球的摊位。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也扭头看去。
鱼头说：“这个啊，我们靶子很准的，轻轻松松。”
“你们玩过吗？”
“好久之前了吧，有个一两年了？”
程今柚说：“玩玩呗，我没见过，想看看职业选手玩这个。”
裴应时笑道：“我们玩这个，算作弊。”
老八拽着池子往那边走：“玩吧玩吧，有卡皮扒拉。”
“什么卡皮扒拉？”池子疑惑。
老八：“水豚，你最近不上网啊？”
看他们拉拉扯扯往那边走，其他几个人也跟了过去。
果然说的没错，他们玩这个完全是专业对口。
程今柚眼睁睁看着老板从笑脸相迎变得生无可恋，背过身去，扯了扯裴应时的衣袖：“你收着点，老板都快哭出来了。”
“知道了。”裴应时低声应道。
手里的橙汁喝完了，程今柚戳了戳裴应时，示意自己去扔个垃圾。
把空掉的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她转身要走，旁边有个男生歪着脑袋凑了过来，姿势极其诡异。
“诶？诶？”对方语气惊喜，“你是不是程今柚？”
程今柚下意识否认：“我不……”
“我靠，你本人这么漂亮。”
“？”
程今柚眉心一跳。
这是什么话，什么语气，她可是直播不开美颜的人！
都给她气笑了，“不是，哥们儿你……”
“我能跟你合张照吗？”话被打断，对方仿佛嘴巴是借来的着急还一样，喋喋不休，并不在意她回不回答，掏出手机，自顾自地要点开相机，又猛地想起来什么，“诶等一下，你是和GR一起出来玩的吗？GR也在这儿？我巨喜欢Timing！”
“不在。”程今柚十分干脆地回答，微微咬了咬牙，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离我太近了，你有点边界感。”
“哦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男生见程今柚转身要走，“那个，我有问题实在是太好奇了，你和Timing复合了吗？”
程今柚平缓地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是啊，怎么了？你要把你手里的豆花扣在我脑袋上吗？”
他端着半碗豆花小吃。
“不不不，我磕你俩！”
“……？”
跟男生闲扯了会儿，程今柚满足他的合照请求，拍完笑着道别，穿过人群，朝打气球的摊位走去。
玩枪的人换成了鱼头，裴应时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程今柚歪头：“什么眼神啊？”
裴应时抬眼，越过她看了眼远处垃圾桶那个位置，意有所指：“聊得挺开心啊。”
程今柚：“一个粉丝。”
“是吗？”
裴应时抱着胳膊，“拍个合照离那么近。”
这话里话外的醋味都快漫出来了，吃火锅的时候他那碗佐料也没加什么醋吧。
程今柚压了压嘴角，憋笑：“粉丝嘛，一个合照的福利而已，我又没抱他。”
“你还想抱他？”
“……你什么理解能力。”
闭了闭眼，程今柚差点绷不住气笑，抬手戳了戳他，“顶级理解都没你这么能理解，你是天花板级别的理解。我发现一个事哦，跟你谈恋爱特别省饭钱，气都气饱了。我今晚就不该吃那么饱，这会儿快给我撑死了。”
话落，她发现裴应时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往前走了一步，鞋尖抵着他的鞋尖，她问：“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裴应时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等我两分钟。”
“干嘛？”
“我哄好自己就哄你。”
程今柚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咬了咬下唇，笑眼盈盈：“怎么还要自己哄自己啊，这么委屈？”
“因为女朋友不哄我啊。”裴应时慢悠悠的说。
程今柚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左看右看：“裴应时，我现在发现，你有时候居然还挺可爱的。”
“第一次跟我谈恋爱啊？才发现。”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应时拿来放在摊位旁边的战利品，塞进程今柚的怀里。
是刚刚老八说的那个水豚玩偶。
玩的差不多了，一群人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在人潮汹涌的道路上穿行，时不时被路边的东西吸引，池子见到店门口的免费品尝及凑过去看了一看。
所有战利品都被扛在了鱼头这个队长的肩上，他满脸写着开心，这种时候又承认他是队长了。
裴应时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步伐慢了下来，走在最后面。
程今柚正低着头回经纪人和袁初七的消息，没注意身边的人走着走着落在后面了。
【袁初七：[视频]】
【袁初七：导播也太懂了吧，居然给你来了个特写镜头！】
【袁初七：宝贝，你美爆了】
【袁初七：我现在一想到裴应时那小子，我就觉得他占了个大便宜！】
程今柚低头笑着，回复她的消息。
聊着聊着，她意识到裴应时不在自己身边，回头一看，发现他走在身后几米之外，在打电话。
程今柚站在原地没动，遥遥望着他。
挂断父亲的电话，裴应时抬眸。
越过人群，四目相望。
周遭人来人往，仿佛被光晕染开，只剩下模糊的画面，唯独视线中心的人是清晰的。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却又分明炽热。
有诸多作为背景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扩大。
她莫名喜欢眼前这一幕。
半晌，她毫不犹豫，步伐坚定地朝他走过去。在她伸手的同时，他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太喜欢这种紧紧拥抱的感觉了。
迎面把对方裹进怀里，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心跳和呼吸。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已经足够踏实。
时过境迁，人潮汹涌的街头没有人走散。
在这一刻，一切都刚刚好。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