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能把控, 就按你说的来，如果不能，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原计划来。”
小组会议的最后, 视频那头的教练一锤定音。
裴应时应了声好, 挂断视频，下楼投身训练。
鱼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二楼会议室没下来的程今柚：“我有时候觉得你俩挺牛逼的。”
裴应时挑眉：“怎么说？”
“谈恋爱不谈恋爱都这么能吵, 什么事都能吵。”鱼头感到困惑, “你们当初分手不会是因为吵崩了吧？”
“当然不是。”裴应时说，“吵架也分有效吵架和无效吵架。”
鱼头想了想, 也是，他俩吵架的时候一点都不伤害对方的感情，基本都是就事论事，与其说是在吵架, 更像是在看一场辩论赛。
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谁更有理有据站得住脚，就听谁的。仿佛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商有量, 只不过语气重了点。
池子正在草堆里爬行, 抽空看了他们一眼：“教练给方案了？”
裴应时嗯了一声：“你们先训练, 我去试错。”
“别啊，先排一把呗？”鱼头戴上耳机, “按你说得来。”
裴应时想了想, 点头：“也行。”
老八听见这话，以为他们俩要双排，立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想要加入排位：“哥哥们等会儿我，我这把还有五个人头。”
池子附议：“我进决赛圈了, 两分钟，我速战速决。”
程今柚坐在转椅上转圈，时不时打会儿哈欠，百无聊赖地戳戳点点手机。
有那么小半个月没有联系的经纪人，突然打来电话，她愣了下，脑子里的劲爆直接拉响。
不联系就算了，她落得个清静，怎么一联系就是直接给她打电话啊！
又出什么大事了？
咽了咽喉，她略微紧张地接通。
不等她开口，那端传来经纪人如雷贯耳的撕裂音：“程今柚！”
吓得程今柚一个激灵，差点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扔出去。
她的耳朵……
“你有毛病啊？”程今柚皱眉，把手机拿远，揉了揉耳朵，再靠过来。
经纪人顾不上那么多，只说：“你和裴应时复合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没跟我说？你们俩多久了？”
程今柚疑惑：“你从哪儿知道的？”
“呵，还好意思问我从哪儿知道的。”经纪人的精神状态堪忧，语气夸张，还带了几分阴阳怪气，“我作为你最值得信赖的经纪人，连你和前男友复合这么大的事都是从网上知道的呢。”
他像是话匣子开了一道口子，喋喋不休，“要我命你直说，我给你就行了，非要选这种折磨我的死法，你知道大老板今天给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吗？我人刚落地机场，看到消息都想直接转身随即登上一架飞机跑路。”
程今柚欲言又止，被他迫击炮一样噼里啪啦的一堆措辞砸过来，无从插嘴。
最后，她在对方喘气的空隙，问了句：“网上？”
她和裴应时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兢兢业业的职业选手和搞电竞的。虽然职业选手谈恋爱的事儿也有一些软性规定，但裴应时这个脾气和性格，这恋爱得让他谈他才舒服，不让他谈，他每天都能被她气死。
所以职业选手谈恋爱这事儿，分阶段，还分人。
经纪人没好气的“啊”了一声：“你自己去看，小兔乖乖都知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啊？”
这语气，怎么逐渐有一种被抛弃的糟糠之妻的感觉。
程今柚顺手拿过桌上的ipad，点开网页看了眼。
组里各种讨论，有的平台还挂了相关话题词条。
热门第一的帖子，是小兔乖乖的直播录屏，她随手点开。
“那个照片啊，是前天和WHITE他们出去玩了。”
“Timing我现在可不敢撩，人家都已经旧情复燃了。之前那会儿我顶多是追人家，现在我还往上贴，那可就是知三当三犯贱了啊。”
“啊？你们不知道吗？”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我以为这是什么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呢。我昨天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没想到你们都不知道。”
“我可没造谣，Timing亲口跟我说的。”
“谁拿前任当挡箭牌啊，疯了吧？而且Timing那个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干嘛要为了拒绝我，拿前任当挡箭牌，所以是真的复合了啊。”
看完截取的录屏片段，程今柚默默退出去，毫无波澜。
小兔乖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点也不重要，她和裴应时本身就不在意，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谈个恋爱需要偷偷摸摸谈。
当然，他们的想法和态度，跟权衡利弊追求利益的商人不一样。
所以两个小时后，她和裴应时被迫坐在了熊猫TV的会议室里。
偌大的会议室里，遮光帘拉得死死的，对面坐着自家大老板和GR俱乐部的老板。这是程今柚第一次见GR俱乐部的老板，气质和她的老板不相上下。
“你们俩结婚吗？”
进会议室坐在这里一直很安静，GR老板突然开口，程今柚差点被一口温水呛到。
催、催婚？
GR老板不紧不慢的继续：“你们俩不结婚就只是谈个恋爱回头又分了，我懒得花钱公关。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毕竟他们俩有分手前科。
程今柚听这话不乐意了：“我是什么随便的人吗？分分合合过家家呢？”
GR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看起来是。”
“……”
程今柚猛地噎住。
裴应时挑眼：“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呢！”
他的尾音尚未落下，熊猫TV的老板就压着他的尾音，拔高了几分音量，看向旁边的GR老板，“你家孩子是宝贝，我家孩子不是？说事儿就说事儿，不准人身攻击。”
“那个……”
程今柚扯了扯嘴角，实在看懂这是在演哪一出，但显然她攒眉蹙额的样子更像是在演，“不要为了我打起来，万一伤了两家公司的和气，我多过意不去啊。”
裴应时闻言微微低头，半握拳抵在唇边，喉结微滚，溢出一声轻笑。
“就知道笑。”GR老板迅速换了目标，转头看向裴应时，“说话，哑巴了？平时不是挺能怼的吗？还在公司跟我摔茶杯。”
裴应时无语：“我刚不是说话了？”
程今柚眼前一亮，偏头看他：“你还跟老板摔茶杯啊？现在这么厉害呀。”
GR老板见状哽住：“……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熊猫TV的老板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语气幽幽：“因为她也在公司跟我摔杯子。”
“……”
难怪啊，不然他们俩怎么分了还能又谈回去呢。
般配，天生一对天造地设天命钦点，另一种意义上的般配啊。
事情最后以裴应时的“随便，你们看着办，我们配合”为结束。
走出写字楼，天色渐晚，日落黄昏在天际线蔓延，将天空晕染成橙红色。
“我今天的行程可真满，谁看了不说一句顶流女明星。”
程今柚撑着懒腰说。
她今天上午飞回来，午饭是飞机餐，落地直奔园区，行李放在小洋楼，连箱子都没有打开，就直奔GR基地，开了两个短会，没多久又跑来公司开会。
忙死她得了，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裴应时点点头：“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事儿烦我们女明星。”
他伸手，握住程今柚的手，牵好，“女明星现在想去哪？”
程今柚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又累又困，想去温暖的大床。”
“你家我家？”裴应时问。
“不去你家。”程今柚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否决，“万一碰见你爸妈……”
裴应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碰见他们怎么了？”
牵着手，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前走，周围有人往来。
程今柚声情并茂的说：“我去你家睡觉，然后被他们撞见，不礼貌。而且他们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乱七八糟刚睡醒的女孩儿，多吓人啊。”
她捏了捏裴应时的手，音调变了变，声音也小了点，“再说了，你不怎么回家，家里肯定没有东西啊。我家有，小洋楼和我自己家都有。”
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裴应时被她的小动作和表情惹笑，垂下头，有几分无奈。
再抬眼，他故意问：“又累又困？”
程今柚沉吟几秒，有理有据的说：“我现在睡的话可能要酝酿十分钟，但有的事做了之后，我肯定累得倒头就睡。”
抬手胡乱揉了揉程今柚的脑袋，裴应时笑着：“歪理挺多。”
程今柚哎呀一声：“头发给我弄乱啦！”
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
程今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被子里有他的体温。她翻了个身，倒吸一口气，腰间的酸麻和骨头里散架般的感觉迅速遍布全身。
十分安宁祥和地躺了会儿，程今柚才撑着腰起来，钻进卫生间洗漱。
梳了梳头发，发现有一缕发尾翘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干脆找来夹头发的夹板，但仍旧无济于事，发尾依然□□地翘着。
垂下手，重重吐出一口气，她静了几秒，从洗漱台的盒子里抽出剪刀，咔嚓一下把翘起来的那一小截头发给剪了。
……舒服了。
趿拉着拖鞋出去，程今柚看到裴应时在厨房。她走过去，靠在餐桌边上静静看着他。
裴应时转过身的时候吓了一跳：“你现在走路怎么没声儿？”
程今柚抬腿，敷衍地原地踏步几下：“我难道要这样走吗？我在家军训啊？”
“……”
她心情不好。
裴应时一秒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再说什么，把放在桌上，“吃饭吧。”
刚拉开椅子，注意到她的头发，裴应时伸手勾起她那缕头发：“头发怎么回事？”
“不愧是Timing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程今柚转过身拉开椅子，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略带几分咬牙切齿，“它不听话，剪了。”
话里有话。
她说剪了的时候，他虎躯一震，莫名有股恶寒。
裴应时清了下嗓子，默默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你吃完饭就回基地训练吗？”程今柚问。
裴应时囫囵应了一声：“你今天不去基地？”
程今柚挖了一勺蒸蛋，沉吟：“嗯……可能不去吧，看情况。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午在家开个直播，晚上再过去。”
“好。”
吃过饭，裴应时在厨房洗碗收拾餐具，程今柚接了点水喂阳台上的小鸟。
小鸟踩在横杆上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用嘴梳理羽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亲亲老婆。”
“亲亲老婆。”
程今柚瞳孔地震，手里的水差点洒了。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你还只是个小朋友。”她把水放好，听见小鸟又说了一遍，转过身问裴应时，“裴应时，你都教了它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可没教啊。”
裴应时顿了下，“毕竟是后爸，不敢乱教。”
“……”
在这个瞬间，她好像懂了什么叫十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她这是被前几天自己的话给扎到了。她当时是为什么要说他是小鸟的后爸，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的。
程今柚轻哼一声：“又是它聪明？”
“是啊，要不给孩子报个班？”
“……”
程今柚清清嗓子，及时止损：“好了，这个架吵完了，我们吵下一个。”
“……？”
裴应时把最后一个洗好的盘子放好，偏头看她的表情略微迟疑。
还有什么架要吵。
程今柚抱着胳膊，盯着他：“我昨晚让你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
“……”
裴应时擦手的动作一顿，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我回基地训练了。”
看着他换鞋的身影，程今柚嗤笑一声，拿起遗留在沙发上的手机：“手机没拿。”
裴应时扭头看到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走过来。
程今柚把手机撞进他的兜里，笑着问：“慌什么？我顶多骂骂你。”
“怕你又说，‘裴应时，你明天就没女朋友了’。”
他学着她威胁的语气。
闻言，程今柚踮脚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有的，明天有，后天也有。”
裴应时垂眼：“大后天呢？”
程今柚双手背在身后，转身朝电竞房走，扬声：“大后天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