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袁初七送回小洋楼, 程今柚挥手下车，推开矮门进去。拉开大门将玄关处的灯打开，她一回头看到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深呼吸缓了一口气, 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裴应时起身，自觉拿走她手里的抱：“把人惹生气了，当然来哄人啊, 不然等你明天告诉我我没女朋友了吗？”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觉悟了。”程今柚抱着胳膊, 仰头凑近，盯着他看, “是裴应时吗？”
玄关偏黄的灯光和客厅里的漆黑，在他们身侧落下一道分割线。
他个子高，灯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略微背光, 墨色的瞳孔情绪不明，垂眼看她的神情认真又深刻。
程今柚的眼睛里被照亮的光，仿佛倒映在了他的眼眸里。
见他那双开扇、眼尾微挑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盯着自己, 她平缓地眨了眨眼睛, 想起他之前说过, 每一次这样长久地盯着她，是想要获得更加深刻的印象。于是,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掌心贴到自己的脸上。
“光看应该是不够的，摸起来更能加深记忆吧。”她握着裴应时的手，从上到下, 帮助他靠触摸的方式，来识别自己的脸, “这里是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形容起来的话，就是把你很多年前记忆里模糊的样子色彩加深一点，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他的掌心滚烫，在她的牵引下滑过她饱满的额头、眉眼、鼻尖，每一寸肌肤烙下他掌心的温度。
“然后……”
手继续往下，指腹轻轻触碰到一点她的唇瓣，程今柚微微张嘴，“这里……唔……”
没说出口的话悉数被堵在了嘴边。
裴应时的指腹压过她的下唇，微微往下蹭，温热的吻同时落下，含住她的唇瓣。
手抚在她的侧颈，拇指轻蹭着她的耳朵。
轻吮逐渐变成深吻，交缠的灼热熟悉在迎来送往中变得凌乱。
鼻尖轻蹭着，微微撤开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轻轻磨蹭着，裴应时的声音低哑了几度：“摸起来也不够，亲起来才够。”
程今柚往前凑了点，又亲了下。
“那形容一下，是什么样的深刻印象？”
灼热的呼吸不断交缠，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荡开，回响在程今柚的耳畔。
“软，好亲。”裴应时不紧不慢地开口，手指穿插在她的短发，“还有点甜。”
程今柚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因为今天的唇膏是草莓味的，回来的路上还吃了草莓味的糖。”
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后颈，她想了想，问，“今天训练怎么样？”
她今天和袁初七吃完午饭逛了一下午，还看了个电影，一直到商场关门才回来，正好她十点半还要开直播。
裴应时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因为方才的亲吻而被蹭得有些乱的头发梳理好，别到耳后。
“MDK这一年来一直在做两手准备，把LG和我们分析了个遍。但你说得对，YC只在研究我。”他说，“所以教练说，找你商量。”
“找我？”程今柚疑惑，顺手开了客厅的灯，关掉玄关的灯，走到沙发坐下，“我只是助理教练，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这可是团队战术变更，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裴应时跟过去：“你当然有。整个GR，谁敢不听你的？”
程今柚抱着抱枕，笑着看他：“就你会说话。”
下一秒，她变脸变得飞快，上扬的嘴角拉下来，“可是我说过了，按照和你今天的打法，太冒进了。我们不能在五五开的基础上，一点点往前，变成□□、七三、八二吗？你想一步跳到九一，怎么可能？再说了，老八现在正在调整的状态，他习惯了之前的打法，按照之前的打法调整。你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又需要重新调整配合，我怕他短期内消化不了。”
“正因为他现在在调整阶段，直接按照新的方向进行调整，避免加重了之前的习惯，反倒不好改。”裴应时在她旁边坐下，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侧过身面对她，“找到边界往下压，不是更轻松一点吗？”
程今柚撇了下嘴角，表情显而易见，并不赞同：“我担心时间不够，彻头彻尾换战术，你们还需要配合，一个月时间太短了。”
裴应时撑头看她：“不信我？”
盯着他看了会儿，程今柚忽而笑起来，模棱两可地问他：“我要是说不信，你怎么样？”
裴应时下压了点嘴角：“有点难过。”
“你少这个表情，少装。”他每次这种小表情一看就是故意的，装模作样。
旧情人最不缺了解，熟知他身上的每一寸，熟知他的每一个习惯。
裴应时笑道：“我连难过都不被允许了？”
程今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允许啊，怎么不被允许。你难过你的，我开心我的。”
“……”
裴应时静静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程今柚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很多情绪，冲击着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寸。这双眼睛温柔缱绻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总是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就好像，在这一刻，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裴应时！”她噌的一下站起来，眉间轻蹙，有些恼羞成怒，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你你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裴应时嗯了一声。
从喉间拖腔带调地溢出来，又沙又绵，惹得程今柚心口一颤。
闭了闭眼，程今柚转过身去，双臂交叠，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墙，不去看他。
“可事实证明，YC防你和攻你会更狠，你太过冒进，会不会中他的圈套？”她垮着一张脸，“老八这孩子有多依赖你你是知道的，你对他而言就是主心骨。你不稳，他就崩了。”
裴应时点头，声音又柔又沉：“知道，但我早晚要退役，他早晚要成长。”
程今柚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朝电竞房走，快要到她直播的时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正做起来，是不是会有很多不确定性呢？”
“不去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那你现在找到边界了吗？”
“还没。”
“看吧。”程今柚推开电竞房的门时，听见他的话，偏头，一脸的“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尽管他并不能分辨出她的脸上的表情，但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和态度了。
开电脑，调试直播设备，她边弄边说，“有可行性不代表能成，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很紧，而且还是夏季赛。熊猫杯杯赛和PGS2的成绩都不错，虽然PNC那会儿出了点小状况，但也差强人意。这样一点一点重新往上走，让大家对你们有了更多的期待。更何况，去年的夏季赛，是你们过去两年的最后一个冠军。轮了一年了，大家都在等这一个夏季赛。”
“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
“……”
程今柚有点烦了，把手里因为鼠标线有些长、而乱七八糟卷在一起的鼠标“啪嗒”一下放在桌上：“你明白你还在这里跟我扯什么？”
裴应时伸手拿走被她压在手里的鼠标，不紧不慢、耐心地把缠在一起的鼠标线梳理开。
“想得到你的认可和支持啊，但看样子你并不认可。”他轻叹一声，“心里总觉得缺点东西。”
“缺点什么？”
“安全感。”
闻言，程今柚单手撑着电脑桌，歪头看他：“Timing可是GR的定海神针，打比赛十拿九稳，缺什么安全感。”
“这不一样。”裴应时把整理好的鼠标放在桌上，“我自己给的和你给的，不一样。”
程今柚莫名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大脑空白停滞一瞬，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聊比赛就聊比赛，怎么突然给她表白这么一下，夹带私货啊。
她清了清嗓子，垂眼：“我要直播了，等下播了再吵吧。”
裴应时倏然失笑：“行。”
十二点半，程今柚准时下播，趿拉着拖鞋冲出电竞房，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裴应时听到声音，抬头看他。
“我知道这件事今天不讨论出一个结果，我们俩都睡不着，但我刚刚连跪两把，都没有成功吃鸡。”程今柚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几乎没有标点符号。一口气说完，停顿两秒，她问，“确定要现在聊？我真的会和你吵起来。”
裴应时把手里的电脑放在茶几上，抬手朝她张开双臂：“下来。”
程今柚边下楼边问：“干嘛？”
等她走近，裴应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让她顺势跪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抱进怀里。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哄你。”
程今柚的下巴搭在他的肩颈，弯了弯嘴角：“你小心把我哄睡着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应时低头，吻了吻她的侧颈：“赔不了。”
结果程今柚真的被哄睡着了，分歧的事在当天没有得到解决。第二天程今柚又因为猫眼杯宣传片的事，跟俱乐部经理一起出差。裴应时和教练商量之后，按照目前的安排继续训练。
分身乏术，程今柚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活得这么忙忙碌碌，也没有寻到什么宝藏。
以领队的身份随同经理飞去另外的城市，对接GR接下来的商务工作。连续一个星期，有时候忙起来，看到微信消息不能及时回复，全靠意念，后来再翻微信，才发现有些过去好几天的消息她忘了回。
结束这一部分工作，程今柚坐在机场的候机室，接过俱乐部经理递来的水杯：“谢谢。”
“没这么忙过吧？”经理在她对面坐下，笑着说，“回头让俱乐部给你加工资。”
程今柚点点头：“那太好了，但比不上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扛得住。”
“你读书这么卷？”
“特殊原因，不得不卷。”
为了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地内耗，直接去做，时间合理地填满了，才看起来很卷。
喝了几口温水，她点开微信，看到裴应时发来的新消息。
【不和我沟通工作就算了，现在是连男朋友也不要了？】
【为什么不找我】
程今柚弯了弯嘴角，憋不住笑，眉飞色舞地捧着手机，故意回他。
【他们都说，不管男朋友怎么忙，都应该可以自己呆着，做独立的小女孩】
【不粘人的女孩，才是酷女孩】
附带一个小猫歪嘴的经典表情包。
裴应时秒回。
【你是不是找骂】
明明是文字，怎么感觉他在发语音，仿佛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程今柚没绷住，笑出了声。
经理听见她突兀的一声轻笑，在对面偷偷瞄了她一眼。
……好诡异，好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