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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兄弟争锋 (双更合一)

拜将台 虚坛 4847 2024-05-14 16:00:08

骁山之外, 莽莽无边的塞上草原。

深冬严寒之中,草原上的风相比于关中来说,要更加寒冷, 砭人肌骨, 所幸镇北军在戚玉霜的带领下早就有所准备,这才免于兵力折损在寒冷的天气环境中。

知道今天是除夕, 纵然确实是在追击娄邪单于与狼师残部,戚大将军也不至于把手底下的兵逼得那么紧——娄邪单于被他们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时半刻还逃不出戚玉霜的手掌心里。放他们走那么一两天, 又跑不远,还不如欲擒故纵一下, 先好好把这个年给过了。

草原上没有什么过年的条件, 埋锅造饭的粗陋条件,也做不了大孟家常的菜式与饺子。镇北军们只能把抓来的牛羊分成两批,一部分架起来烤得滋滋作响, 油脂爆香, 另一部分切成大块放到锅里,经过滚烫的水一涮,热腾腾的肉香四下飘散,镇北军们也顾不得什么大小了,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筷子就往锅里夹去,欢笑声、喧闹声响成一片,整个营地之中都洋溢着热烈的氛围。

“大将军,热乎的,快吃快吃!”熊涛嘴里叼着块烫嘴的肉, 含含糊糊地一路跑过来, 左手里端着个碗, 热气不断地往上冒着,烫得熊涛龇牙咧嘴,幸好他皮糟肉厚,不然刚从众人的攻势里抢出来这么几块肉,全都得喂给脚下的大地。

戚玉霜斜斜地倚靠在草甸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与人群分隔开了一种微妙的距离。

她似乎坐在众人之中,但眼神却没有停留在人群的喧闹热烈里。

戚玉霜眼睛生得好,怒目而视的时候凤眼含煞,高高挑起的线条凌厉得宛如剑锋,但当她安安静静地垂下眼睛时,那一道弯而上挑的眼尾弧度,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种欲说还休的故事感。

熊涛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他只觉得此时的大将军,看起来,仿佛有些……落寞?

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突然有些不忍心打搅眼前的戚玉霜。

虞冀跟在他的后面也跑了过来,平常温和沉稳的人今天也被这群兵带着闹疯了,虞冀大口喘着气,笑道:“好啊你,抢了这么多肉,原来是给大将军送过来了!弟兄们里就数你最会卖好,下次想让大将军少罚你两盅是吧?”

听到这两个人的笑闹之声,戚玉霜抬起头,刚才那一瞬间笼罩的落寞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她表情一切正常,眼睛微弯,大笑道:“怎么,给本将军送战利品来了?”

熊涛挠了挠头,难道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错觉?

他连忙伸出左手,把碗递给戚玉霜,问道:“大将军,今年过年在外,您是思念家人了吗?”

思念家人?戚玉霜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若说家人,她如今唯一的亲妹妹玉云,算日期,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无论如何,京城还是比北疆要安全得多,在安全上并不用她操心。不过回到京城,就要住回镇国公府里,那一向让她讨厌的二叔一家还住在里面,确实令人生烦。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拨了自己的亲卫护送玉云,到了京城后留在镇国公府中,随时供戚玉云差遣,她要是不爱和二房打交道,把自己的院落围成一个铁桶都行。

此外,大战战罢,天奉帝封赏对北疆众将进行了封赏,杨陵继承杨元礼老将军的忠义侯之位,要扶灵柩回京安葬。这下也正与玉云顺路,戚玉霜就顺势托他一路上护送玉云的车驾。想来玉云这边,多半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要操心的话,还得是东宫中那位啊。

想到这里,戚玉霜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只鸽子把信带回去没有,她为了安抚周显,可是信誓旦旦地在信里做了保证,明年就回返。

不过这个“明年”,是除夕过后的这个明年,还是越过除夕之后的下一个“明年”,解释权就在戚大将军手里了。

“希望别拖得太久……”戚玉霜心里默默念叨。

皓月如雪,高高地挂在墨色的天空之中,万里清辉遍洒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就连远方的骁山,仿佛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烟纱。

……

夜晚转眼间就溜了过去,正月里的第一天随着京城的第一缕晨光到来了。

天奉帝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颤颤巍巍起了个大早,被太监们扶着,来到暖阁之中举行新的一年惯例的各种仪式。

周显难得穿上了杏黄色的太子蟒袍,长身玉立,侍立在御案边,任是谁看到他,都要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称赞一句:好一位芝兰玉树、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

历来对一国太子、东宫储君的期待,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天奉帝的手指拈起毛笔,勉力控制住指尖轻微的颤抖,慢慢地写下了“金瓯永固”四个字。

明窗开笔,为的是天子赐福,祈求一年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最后一笔落下,天奉帝如释重负地将笔放下,周显从旁伸出手,准备将天奉帝的墨宝收起,将来无论是赏赐哪位大臣,都代表着帝王的恩宠。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忽然从旁斜出,手肘微妙地挡住了周显的手腕,轻轻一撞,毫不客气地将周显的手挡在了外面。

周显漆黑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波动,微微抬起眼睛。

一个爽朗的男人声音响起,有人上前一步,用手扶住了纸张的一角,笑道:“父皇,儿臣最近临摹字迹,正想乞一副父皇的墨宝,这‘金瓯永固’,不如就赏给儿臣吧!”

来人面相十分俊美,鼻直口阔,与天奉帝有几分相似,只有一双眼睛生得细长微弯,顿时有一种说不尽的含情脉脉,与高贵妃简直是如出一辙——

大皇子,周昂。

天奉帝被周昂玩笑似的马屁一拍,略带病色的面庞泛起几分淡淡的笑意,拍了拍周昂的肩膀,道:“你喜欢,便拿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显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后。

天奉帝继续说道:“你们兄弟两个,也该各得一副,我再写一副,你们各自领去。”

说罢,天奉帝又拿起了笔,略微思索了一下,在新换上的红纸上又写下四个字:

“福寿大吉”。

天奉帝似乎对这一次所写的更为满意,抬起头,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露出一个微笑:“喜欢哪个,你们兄弟俩自己选吧。”

“父皇,儿臣就要‘金瓯永固’吧。”周昂笑道,“愿我大孟千秋万代,金瓯无缺,疆土完固。”

说完,周昂也没有客气,左手速度很快,直接将“金瓯永固”取了过来。

天奉帝的面色微微一僵,并不明显,转瞬而逝,就被天奉帝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周显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儿臣不及皇兄,所求甚微,惟愿父皇身体康健,福泽四海。儿臣就要这‘福寿大吉’即可。”

听到周显的话,天奉帝的面色终于柔和了下来。周昂听到周显话中之意,面色却陡然僵硬——

周显这意思,不是说他所求极大吗?

周显长长的睫毛向下低垂着,显得极为温和,他眼睛中真正变幻的神色,却在阴影中晦暗不明了。

天奉帝这一趟从北疆回来,大病一场,心思也被温柔乡软化,开始留恋后宫美色。

也只有高贵妃一党,才会将天奉帝这种转变,归因于潘才人等美人的勾引。

在真正的明眼人心中,恰恰应该知道,这一切并非外因所致,而正是天奉帝内心的变化。

天奉帝心中最后一点开疆拓土的壮志,在镇北关一战残酷的打击中灰飞烟灭。天奉帝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位帝王的无能、无力。而这对于一位逐渐年老的皇帝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他发现自己没有实现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能力,心灰意懒,转向靡靡沉醉的温柔之乡,在这同时,他的注意力,也必然转回向自己的膝下,开始对自己的继承人们开始考察与猜疑。

他作为父亲,作为一国之君,尚且无能无力,作为他的子嗣,怎么能在他面前展示出开疆拓土,成就千古之明君的志向?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周显的唇角轻轻勾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天奉帝的猜忌和疑心——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走出暖阁,周昂目光狠狠地瞪了周显一眼。

周显像是没看到一般,步履翩翩,杏黄色的太子蟒袍在阳光下耀目到了极致,明黄色的披风卷起一片簌簌的飘雪,大踏步向前走去了。

到了傍晚,也许是是知道宫中夜晚上要办宫宴,照顾到各位宫妃女眷们娇弱的身体,大雪总算是越来越小,有了逐渐要停止的征兆。

宫宴开席,周显与周昂列座于天奉帝下手。在丝竹管弦声中,周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席位中的一个少女身上。

她坐在孝真公主之旁,也就是外眷中的第一位。孝真公主乃是一位不受宠的婕妤所生,今年也到了豆蔻之年,排在公主席位的最后。在她的下手,就开始是朝中女眷们的席位。

往日里这一位置坐的多半是各公侯的夫人小姐,周昂大致也都有个眼熟。今天看到的这位少女,却面生得紧,好像从未见过似的。

“好绝色的佳人。”周昂赞叹一声,用筷子不明显地向少女的方向指了指,向身后的太监问道,“那个姑娘,坐在外眷第一位的,是哪府的千金?”

太监连忙凑上前来,在周昂耳边低声道:“殿下,您有所不知,这位是今年年末刚刚回京的,所以殿下可能没有见过。但若是说起她的出身,殿下一定听说过,她就是镇国公府的千金,戚大将军嫡亲的妹子——戚二小姐!”

周昂的瞳孔微微一凝,他状若无意地将筷子放在桌子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戚二小姐。

戚玉云今日是代表镇国公府的女眷入宫赴宴。镇国公府失势多年,这些年间的宫宴,留在镇国公府的二房女眷并没有参加的资格。不过,即使是戚老将军还在的时候,戚定省的夫人柳氏也没有随着戚夫人入宫觐见的资格,更何况势败之后?

如今戚家重掌北疆兵权,戚玉霜复镇国公位,戚家重新崛起的权位势不可挡,不论众人心中有怎样的万般想法,这宫宴上的外眷之首,也必然是一品镇国公府的女眷。

换做寻常人家,大多是夫人带着未出阁的小姐入宫赴宴。可戚家早已没有夫人一辈的女性长辈,戚定省的生母柳姨娘虽在,却不过是老国公的妾室,如何能上得了这种台面?戚大将军戚玉霜又不在京中,所以最终,只能是戚玉云一人代表整个镇国公府入宫赴宴。

周昂目光凝视着戚玉云,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由于天奉帝龙体抱恙,从早上明窗开笔,祈福赐字,再到一整天的各种瞻拜礼仪,早已累得精神欠佳。在宫宴上不过草草饮了两杯,就言说不胜酒力,离席休息去了。

天奉帝不在,本来应该是宫中嫔妃们争奇斗艳的宴会,也一下子失去了意思。众人默默饮酒用膳,坐到深夜,才散席离去。

戚玉云随着众女眷离开,一路向宫门外走去,还未走到宫门,忽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戚玉云抬头一看,正是皇长子周昂。

她并没有慌乱,微微福身行礼道:“大殿下。”

她知道戚玉霜的态度,自然也知道镇国公府的站位与立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姐姐在政治上站位了太子,那么她作为戚家人,理应与戚玉霜展现出相同的态度。不过,目前为止,戚玉霜只是告诉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明确地站队,对大皇子周昂,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她是戚家的女儿,不能在外堕了戚家的名声。

借着月光,在近距离之下,周昂倒是把戚玉云的面容看了个仔细。

好标志的小美人!周昂心中再次赞叹道。在银月的月光之下,戚玉云白皙的肌肤如同羊脂美玉般柔润,凤眼明眸,清丽动人,清冷的气质与洒在雪上的清辉一般无二,即使是阅美无数的他,也在此刻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心动。

周昂道:“小姐可是镇国公府的千金?”

“正是。”戚玉云不欲多话,只是简单地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周昂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二小姐如此貌美,可想而知,令姐又该是何等的绝色了。”

戚玉云面容骤然一冷,她的目光一瞬间仿佛淬了冰一般,直直地看向了周昂。

忽然,另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树后传出:

“孤倒是不知道,皇兄竟然如此调戏忠臣家眷,成何体统?”

听到这个声音,周昂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月光投下的阴影之中,树后缓缓转出一个身穿蟒袍的修长身影。

“见过太子殿下。”戚玉云看到周显,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再次福身行礼。

周显道:“更深露重,二小姐快些离宫吧,免得家人担忧。”

“是。”戚玉云听到周显解围,不再有任何迟疑,转身快步而去。

直到走出宫门口,上了镇国公府的车驾,戚玉云的面色才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二小姐?二小姐?”忽然,隔壁的车帘猛地撩起,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孔。

戚玉云一愣,向侧方看去,隔壁停靠的车内,居然是杨陵?

杨陵笑道:“二小姐深夜归家,恐不安全,杨某奉大将军之命保护二小姐,故而特意来接。”

戚玉云:“……”

还没等杨陵兴冲冲地说出第二句话,戚玉云素手一扬,车帘猛地垂了下来,把杨陵的所有废话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周昂与周显两个人还停留在刚才的地方,月光冷冷地倾泻下来,周昂道:“怎么,这就开始护上你的小太子妃了?”

周显面色沉肃,眼中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皇兄,孤劝你,还是少打戚家的主意为妙。”

“哦?”周昂扬了扬眉毛,嘴角勾勒出一抹恶意的微笑,“二弟,你还不知道吗?为兄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情,不就是将你的东西据为己有吗?”

周显没有再看向周昂,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皓月,声音平淡地说道:“那也要皇兄你……有这个本事。”

周昂笑道:“对付一位小姑娘,我有的是本事。但若只为了抢她,又有什么新意?”

“你只是能得戚二小姐为太子妃,获得戚家的支持而已。”

“我知道,戚玉霜重掌三军,手握大权,半个京城的人都在等着攀附她。你娶她的亲妹妹,为的也是戚玉霜手中的兵权。那么为兄若是能直接得戚玉霜的爱慕,娶她为妻,岂不是……更直接吗?”

“你与戚玉霜,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义姐弟,若是戚玉霜真心愿意支持为兄,你纵得戚二小姐为妻,又有什么用呢?”

“喀嚓!”

深沉的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雷声,仿佛在人们的耳畔直接爆炸开来,一闪而逝的明亮电光划破天际,带着倏忽而起的大风,吹得树木枝叶簌簌作响。

转瞬之间,已经变小的雪势,再度纷纷扬扬,漫天落下。

大雪一片片积在周显肩膀的斗篷上,他目光如同寒冰般一片森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深沉怒意。

此时,周显虽然面色冰冷到了极致,语气却反而异常地平静,仿佛潜藏着巨大暗涌的海面,每一个字缓缓吐出,都蕴含着极为冷峻的力道:

“皇兄,那就休怪孤无情了。”

周昂听了周显的话,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哈哈大笑两声,道:

“为兄,拭目以待。”

说罢,周昂抖了抖披风上的积雪,转身离开。

……

周显这个人,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必然是说到做到。

果然,新春过后,天奉帝的一纸诏令颁了下来:

天子抱恙,今春由太子代天巡狩,巡查黄河沿岸堤防农务、官僚吏治,所过之处,如朕亲临。

听到这个消息,周昂直接把桌上的砚台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个他谋划已久、上下串通的差事,居然没有如愿落到他的手里。

天奉帝终究还是偏心太子,偏心周显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将这份掌控黄河沿岸吏治人才的最好机会,直接给了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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