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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兵困京城

拜将台 虚坛 3098 2024-05-14 16:00:08

面对戚玉霜的沉默, 林传慧并不在意,只是目光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 才悠悠道:“玉霜贤妹, 你少年掌兵,乃一代俊杰人物, 天下莫能与之比。其实我心中也知道,你的才干能力, 远在我夫君之上。我痴长你几岁, 不敢称是你的长辈,但有些事情, 我们做过来人的, 却要比你看得更清楚些。”

戚玉霜轻轻抬起眼睛,目光有些晦涩:“嫂子,你……”

林传慧温柔地一笑, 替戚玉霜把被角掖了掖, 忽然绕开了刚才的话题,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知慕少艾,少年之人莫不如此。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我也曾见过这样的感情,虽然美好,却……”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留下这一声叹息,意味深长地说道:“玉霜贤妹,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戚玉霜猛地咳嗽起来。

林传慧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摸摸她的脊背, 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你不在京中之时, 京中也发生了不少大事。”

戚玉霜心中了然,也不啰嗦,直接道:“可是陛下龙体之事?”

林传慧也没有绕弯子,她直视着戚玉霜的眼睛,简单了当地回答道:“正是。”

“圣上一病不起,至今,仍未苏醒。”

戚玉霜的心骤然一沉,道:“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

朝中大部分接近于权力中枢的人都知道,这几年来,天奉帝的龙体,如同一盏摇摆在风中的烛灯,距离油尽灯枯,焰火熄灭,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谁也不知道,哪一阵风袭来之时,会将这一盏本就枯竭的烛火骤然吹灭。

这一点,如同悬在太子党与大皇子党头顶上的利剑,无时无刻不令人提心吊胆。直到宫宴犬戎使团刺杀一案,借高庆通敌叛国之罪扳倒高家,才让夺嫡的天平终于彻底偏向了太子。只是天奉帝与高贵妃情分实在太过深厚,高良、高庆改罪流放,恐怕终成后患。只有二人死于流放途中,才能令高贵妃的耳目彻底被斩断。

可是,现下大敌当前,犬戎大军整顿兵马,不出数日,定然还会重新来犯,兵临城下。这一次,就不再能以青屏山为据,挡住犬戎大军了。

——第一次能够以计诱敌得手,是因为尤班单于灭西域、破振威、取三关,一路而下,势不可挡,全无敌手,令尤班单于的信心疯狂膨胀到了极致。犬戎大军从上到下,都处于一种狂妄轻敌的自信之中。他们未做其他安排,只考虑了最快的道路,为了争取时间,就决定直接越渡青屏山扼虎口。如今,被大孟军队全军用命,抵抗近十日,折损大半精兵之后,尤班单于势必会更加谨慎,绕过青屏山,通过更远却更稳妥的道路进攻京城。

在这样的危难关头,城中的军心民心,无不至关重要。周显虽然能力远胜其父,但毕竟只是太子。

所谓天子,为天之子,受天之命。不管天奉帝贤德还是昏庸,他在位数十载,就像是大孟百姓与军士心中的一道符号。只要他在,一切军政调令,皆有所出。

只要皇帝还安安稳稳地呆在京城之中,民心、军心,就能通过各种手段稳定下来。不然,为何会有“天子守国门”之语?哪怕天奉帝已经病得抬不起手来,需要身边的人代替他发号施令,但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己方一道镇定八方的令旗。

可若是天奉帝就此一病不起,撑不过那一关,在这样的时间点上病逝城中。周显将不得不立即登基,以镇军心民心,如此新旧交替之际,朝中定然会出现无数的漏洞与纷争,这对于战局来说,将是极为不利的打击。

只是,天奉帝如今的身体,是否还挺得过这一关呢?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天奉帝最后一丝衰败的烛火,颤颤巍巍摇曳在一点暗夜之中。没有人知道,那一阵呼吸一样轻柔的风,会在哪一刻,悄然到来。

“轰——”

就在此时,京城之外,骤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声若惊雷,仿佛震得整座京城都在摇动。

这声音听在戚玉霜的耳中,无比耳熟。林传慧被声音一惊,吓得手臂一颤,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让她永远无法忘怀的声音。

振威关城破之前,她与两个孩子,就是被这震天动地的声音从梦中惊醒,眼前见到的,便是徐世忠凝重无比的脸色。徐世忠没有多说一句话,在一片黄土烟尘的轰鸣之中,将她和孩子送上了马车,只来得及托付了几句话,让那位一事无成的二弟徐世义护送她们回京,便带着一身甲胄披挂,转身奔回了城门战场。

那是林传慧与徐世忠的最后一面。

她慢慢抬起眼睛,面色复杂地看向戚玉霜:“这是……”

“犬戎的投石车。”戚玉霜冷静地回答道。

“犬戎大军,到了。”

尤班单于逃出青屏山大火后,点数残军,重整旗鼓,一边调令留守益城的精兵南下增援。如今,终于卷土重来,这一次,他的目标,只有大孟的京城。

第一波投石车的猛攻,仿佛宣告了犬戎进攻的号角。烟尘漫天,砖瓦动摇,京城乃百年古城,位于大孟腹地,京中百姓从未见过这等架势。那一架架投石车,宛如张开巨口的狰狞猛兽,有撼天震地之威。百姓们甚至以为是天灾降临,无数人宛若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城中霎时间乱作一团。

所幸周显早有安排,有数队羽林军把守着京中干道与大小街巷,此时鸣鼓禁行,下达严令,百姓无令不得外出,不得行游走动。百姓们战战兢兢地躲在家中,大门紧闭,街道之上不见人行,极大方便了兵士转徙,来回调度。

周显亲自率诸位重臣登临城上,远望京周四围。犬戎大军如同漫山遍野的黑色狼群,幽幽的火光几乎照亮四野山川。四座城门无一不被犬戎骑兵彻底堵死,一座座投石车被兵士推向城下,车上一方又一方巨石,仿佛在对着京城的城墙发出挑衅。

第一波攻势,只是示威而已。这一晚,犬戎仿佛并没有发动直接的猛攻,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一般,京城在极度死寂的一夜过后,迎来了翌日的第一缕阳光。

第二日清晨,犬戎派来了一位使臣。

使臣的车驾甫一来到京城西门的城门口,便被警惕的羽林军发现。使臣不慌不忙,在城下道明来意,负责守卫西城门的窦克孝,连忙十万火急地上禀太子周显。周显即刻给出了示下:放他进来。

经过数番拖延,最终,羽林军从城上垂下绳索,放下一方竹篮,让犬戎使臣坐在竹篮之中,反复确认了他浑身上下并无藏匿利刃之所,这才将他缓缓吊了上来。

此时,得知犬戎遣使议和的消息。朝堂之上已经吵作了一团。此前蛰伏已久的主和派,听闻犬戎派遣使臣前来议和,终于重燃斗志,再一次鼓起了唇舌,将观点一一列出。

犬戎屠城灭种之事,几乎是人尽皆知,越是抵抗,最后越是血流成河。如今犬戎肯遣使讲和,就是给大孟留有退路,不愿再兴刀兵。只要双方议和谈妥,犬戎自可欣然退去,又何必困守死战,以卵击石呢?以大孟国力之丰,物力之富,犬戎区区北方蛮夷之族,见识何等短浅,又有什么满足不了的呢?

剑拔弩张的矛头,重新指向了下一任大孟的掌权人——天奉帝病倒,如今,可是太子代为监国。

在两派的论战之中,以主和派的声音最为响亮。——太子殿下自幼长在深宫,养于妇人之手,受圣贤大儒之学,习仁政王道之论。无人不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的品性。以太子之见,定然是力主以生民求和为上,多半不会与那些力求死战的武夫“同流合污”。

而主战派的武官们,一个个却依旧将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在了周显的脸上。

不为别的,只因为太子殿下的义姐。

那可是……戚大将军。

太子殿下自小在戚大将军怀里长大,真的会是一位软弱求和的无能之主吗?

周显并没有直接表态,他的目光冷峻,望向殿门口的方向。

犬戎的使臣来了。

这一次的犬戎使臣,与夕宫宴前来奏贺的那一位使臣的态度相去甚远。他的眼角眉梢之中,仿佛都流露着一种自信的傲慢,扫视着殿中文武群臣,仿佛在看一群将死的蝼蚁。

许多人都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毛骨悚然。然而在这位使臣面前,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挺着腰杆,目光炯炯,不想将大孟的威严泄露丝毫。

犬戎使臣站立在阶前,笑了起来,露出两排乌黑的牙齿,用一种怪异的大孟腔调,慢慢说道:“大孟皇帝,为何不见?”

使臣虽然不认识满殿文武中的任何一个,却也知道,大孟的皇帝应该是坐于上首正当中,身着龙袍的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如今殿中上首位置,坐的却是一位杏黄色蟒袍的青年人,显然不是犬戎人认知中的大孟皇帝。

郑弘冷笑道:“蛮夷之人,有什么资格让陛下亲自召见。”

天奉帝重病之事,在京中尚且封锁消息,面对犬戎大敌的来使,如何能露出马脚,让犬戎得知这一动摇大孟军心民心的消息。

犬戎使臣猛地挑起了眉毛,面部表情有些滑稽。

郑弘道:“大孟储君在此,尔为何不拜?”

犬戎使臣目光一怔,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周显,口中喃喃自语,却说的是犬戎话,又声音极小,周围众臣皆不知他在说什么。

郑弘的面色更加沉肃,就在这时,犬戎使臣忽然移开了目光,缓缓在殿中所有人的身上扫过,仿佛在辨认着什么一般,速度极快地扫视过了整座大殿,将每一个人的身影尽收眼底。似乎是确认了什么,犬戎使臣在扫过最后一个人之后,目光猛地收回,猛地用犬戎语哈哈大笑道:

“死了,真的死了!”

“他在说什么?”郑弘蓦然起身,向身旁的译官询问道。

译官目光中露出了一种有些恐惧的战栗,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道:“他说,死了,真的死了!”

“什么死了?”郑弘愕然一愣。

使臣仿佛是听到了译官的声音,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郑弘的方向,再次露出那两排乌黑的牙齿,笑道:“贵国的大将军戚玉霜呢,怎么……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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