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霜双膝沉重地抵在地面上, 头深深地垂下,久久无言。
四周的镇北军将士,包括熊涛、虞冀等人, 仿佛也被这跨越二十年的旧事震撼得回不过神来, 心神震动,僵立在原地, 默默无话。
“啪嗒”。
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声仿佛把熊涛从巨大的震动中唤醒, 他猛地睁大了双眼, 愕然道:
“大将军!”
这居然是……戚玉霜的泪水!
戚玉霜没有抬头。
她缓缓落下手臂,将常乐公主轻柔地平放在地上, 带着牛皮护腕的手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猛地一拭面颊。
大将有泪, 不可轻弹。
寒光一闪,龙泉剑斜飞而出,从赤红的征袍上骤然抹过!
立在她身后的虞冀被寒光惊得向后微微倒退半步, 却见到戚玉霜身后随风飞起的赤红战袍, 被龙泉剑划过,从中齐齐割断,断口平整,飘飘扬扬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龙泉剑归鞘,戚玉霜左手向后一挥,将割断的战袍攥在手中。
她再度低头,望着常乐公主恬静的面庞,微微弯下身子,将赤红色的战袍随风抖开, 珍而重之地覆盖在了常乐公主的身上。
大孟公主, 帝室之胄, 千金之躯,不可轻易示于人。
她仔仔细细地用战袍裹住了常乐公主的遗体,甚至动作轻柔地将她露出来的干枯发丝都掖了回去。
镇北军的将士们默默垂下头,不去看常乐公主的面容,以示尊敬。
做完这一切,戚玉霜双臂用力,将常乐公主打横抱在怀中,缓缓站了起来。
在她身后,镇北军跪倒一片,在满地鲜血与犬戎尸体的大营之中,无比安静,连北风席卷而过的呼啸声响在耳畔,都显得格外地空旷辽远。
戚玉霜微微仰起头,目光越过巍峨深沉的骁山,望向了南方湛蓝色的天际。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充满战意的鼓点,激越而悲切:
“恭迎——常乐公主!回驾!”
……
天奉二十九年冬,威远大将军戚玉霜深入塞上,剿灭犬戎狼师。娄邪单于逃回王城,娄邪部反,犬戎三部分裂为二。
娄邪单于率领娄邪部反出王城,占据齐噶尔山。客铁部、丹轶部拥戴尤班单于,据有犬戎王城,自称为正统。二者分庭抗礼,内战不断。
戚玉霜率军胜利回师,带着大批的犬戎战利品,穿过骁山关,回到了镇北关中。
没想到,一封信正在镇北关中等着她。
戚玉霜一看落款:
镇国公府。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镇国公府中,阖府上下也在等待着戚玉霜的回信。
说到这件事,本来是不需要阖府关注的。
二房的戚定省与其妻柳氏,是戚玉云的叔婶,论理也是长辈,应该是戚玉云向他们尊敬行礼才是。但戚玉云性子极冷,自从被镇北军大将、忠义侯杨陵护送回府后,独居在镇国公府东角的引泉山房中,闭门观看医书,谢绝外客。
引泉山房门外,有戚玉霜的五百亲卫日夜守护,想让谁进,全凭戚玉云的意愿。
在偌大的镇国公府中,只要是戚玉云不想看到的人,恐怕连个影子也无法出现在她的面前。
除了回府后,时隔多年,礼貌性地见了一面。其后,柳姨娘与戚定省夫妇几次三番想要上门示好,都被身披铁甲、不近人情的亲卫直接挡了下来。
但当这件事发生时,纵然戚玉霜派给妹妹的亲卫再有本领,却也不得不让戚定省与柳氏这对叔婶出面参与了。
无他,有人上门,来认戚玉云的亲事了。
说到这个,本是一桩陈年旧案。
当年戚夫人与忠勇伯夫人,曾经是闺中密友,又一同怀孕。于是在玩笑之下,两位夫人口头上定下了婚约,交换了一对玉佩,若是生下后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成秦晋之好。
虽说镇国公府戍守北疆,世代忠烈,在大孟声望绝高,但忠勇伯府也是武将世家,还算称得上门当户对。出于各种因素的考虑,得知这一事后,戚老将军也没有反对,相当于默认下了戚夫人的决定。
生为戚家的女儿,可选择的不多,若想要自由,更是难上加难。元慧皇后有心与戚家结亲,虽未当众表露,私下却曾与戚夫人玩笑间言及。但彼时的戚家,却一直没有正面应许,反而迟迟未曾表态,只将元慧皇后有心的三言两语,就当做玩笑一般掩了过去。
忠勇伯吴老将军性格刚直耿介,虽然早已因为年迈离开朝堂,家中后辈也暂时无人能够接替,但至少在家风上是极为清正的。戚老将军深知其为人,对此还算放心。
若是生下来是个女儿,只要能不嫁入天家,那么嫁进忠勇伯府,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当然,双方并没有定下明确的婚约,也是为了避免将来的变数。
后来戚家遭难,天奉帝与高贵妃之怒无人敢于撄其锋芒,忠勇伯府也不敢为戚家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戚老将军撒手人寰,戚玉霜带着戚玉云离京远走。
谁能预料到,七年之后,戚玉霜竟然重新出山,权掌三军,不仅在镇北关救了圣驾,还把北疆犬戎大军拒于国门之外。圣上特旨恩准其继承其父,袭爵一品镇国公,赐下了世不降等的殊荣。
这世上的荣华富贵,犹如草头之露,来去倏忽,无人能够预料。
在戚玉云回京的第七日,忠勇伯府来访。
所有知情之人心中都如同明镜一般:
忠勇伯府,这是想要重提当年与戚家的亲事。
攀高结贵,本就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值得苛责的。
但戚玉云身份再贵重,却也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姑娘家,戚玉霜虽然自己离经叛道,但却把戚玉云保护得很好,一向希望给这个妹妹自己选择的机会——
选择相夫教子也好,与自己一样离经叛道也好,戚玉霜希望这两条路都能为她保留,不至于像自己一样,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然她戚玉霜戎马半生,撑起镇国公府的这片天,为的是什么?
于是,在忠勇伯府的造访下,戚玉云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由二婶柳氏招待了携子而来的吴夫人。
这位忠勇伯府的小公子,姓吴名任,乃是家中幼子。吴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无比骄傲,柳氏也铆足了劲想要表现一番,以讨好戚玉霜姐妹,于是在这一场见面中八面玲珑,说得密不透风,既没有表示出同意,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留有了三分余地。
当晚,柳氏与戚定省合计了一下,论理来说,镇国公府眼下没个真正当家做主的长辈,以他们作为叔婶的身份,谁也不敢在戚玉云的婚事上拿这个主意。
这件事,还是得问当今镇国公府真正的掌事人——戚玉霜。
于是,柳氏赶紧修书一封前往北疆,询问戚玉霜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半个月后,回信到达戚府。大家拆开一看,偌大一张纸,只写了四个大字:
“听玉云的。”
戚大将军推卸责任的方式可谓简单直接。
言下之意,妹妹点头,那就是好,妹妹不乐意,那直接不承认就完事了。
区区一个吴家,她戚玉霜可还没有放在眼里。
柳氏终于惴惴地拿着信,来询问戚玉云,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个主意。
彼时,戚玉云正点着灯,坐在引泉山房中的书案前,静静读着眼前的医书。
听完柳氏的叙述后,戚玉云沉默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无言。
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却十分坚定:
“答应他们。”
……
回了这封信后,戚玉霜也开始准备回京的事宜。
是年深冬,威远大将军戚玉霜、车骑将军卢辞护送常乐公主灵柩回京。
京中有关是否与尤班单于和亲的争论,在北疆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仿佛也在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常乐公主一事的真相,太过惨烈,惨烈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娄邪单于的恶毒,犬戎人的阴狠,前车之鉴,不可不令人三思。
此外,娄邪单于逃回犬戎,致使犬戎三部分崩离析,带走了军事实力最为强劲的娄邪部,以之与尤班单于对峙抗衡。由此一来,不仅尤班单于国书中的第一条要求已经完全破灭,现在尤班单于自身也陷入了犬戎内斗的危机之中。此时借公主和亲以安抚犬戎、宁定北疆的目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必要性了。
眼下,犬戎内部两王对立,内战一触即发,大孟此时所要做的,似乎只是坐山观虎斗即可。
对犬戎的争论,短暂地进入了平静。
朝堂之上的事情虽然瞬息万变、风云不止,却并没有影响到京中贵女们的出行与交游。年轻的女郎们正像是一朵朵妍丽的花儿,开放在皑皑的白雪之中,格外地具有活力。
眼下正值隆冬,年关将近,高贵妃在宫外的猗江园设下了赏花宴,邀请世家贵女们共赏新开的红梅。
猗江园是皇家园林,地方颇为宽阔。高贵妃和蔼地吩咐两句后,就离席放她们赏花去了。女孩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一时颇为热闹。
“二妹妹近日身子可见好了?” 刘家小姐拉着戚玉云的手问道。
刘小姐也是将门之后,她乃是庆安侯之女,年幼时与戚玉云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戚玉云回京,自然也与往年的手帕交们有些走动,在不得不出席的宴饮交游场合,不至于太过生分。
刘小姐等人不止一次地心中暗叹,身为戚老将军之女,如今镇国公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戚二小姐理应是世家贵女中的贵女,却偏偏生了副不算康健的身子,让人不由得惋惜。
“托姐姐的福,”戚玉云眉眼没有什么波澜,嘴角轻微地笑了笑,“苦夏之症早已大好了。只是……”
“只是苦冬之症又要犯了!”有人笑着打趣道。
如今戚玉云地位极高,围在她身边的小姐们,也是数量不少,纷纷笑着打趣。
刘小姐摇头笑道:“必是国公大人要回京了,妹妹思念不已,数着国公大人的归程呢!”
听到戚玉霜的名字,戚玉云的表情这才有了一点波动,她柔声道:“家姊远驻北疆,期年不返,不得不忧心呀……”
“戚小姐!”一个清亮的男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大孟民风较为开放,青年男女大防也不十分严格。即使赏花宴上有男子出现,小姐们也没有慌张,只是有些好奇,一齐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哟,这不是吴小公子吗?”一个女郎掩口娇笑道。
来人一袭宝蓝色锦袍,步履匆匆,面容清秀,正是忠勇伯府的小公子吴任。
霎时间,园中女孩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戚玉云。
近日京城里最大的八卦,可就是吴小公子和戚二小姐了!
放在几个月前,谁能想到,最先攀附上镇国公府的,竟然是忠勇伯府的小公子吴任——凭借一块旧年的玉佩,居然成功与戚二小姐定下了婚约!
戚二小姐可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在宫宴上坐于外眷之首,论起身份的尊贵,可以说是京城贵女中的第一。这样的身份,若是想要嫁给太子亲王,都足够了。怎料戚家竟然真的信守承诺,只凭一个旧日信物,就与忠勇伯府定下了婚约?
京中世家们纵然再顿足捶胸,也只能羡慕吴家小公子命好,能娶到戚家的女儿。可谁想就在几天前,吴小公子突然跪在府门前,要纳他的远房表妹为妾——因为那表妹已经身怀六甲。
忠勇伯府再如何震惊,此时也没有办法,只得将她抬了过门。
忠勇伯夫人带着吴小公子到镇国公府赔罪,镇国公府竟然毫不客气,持刀戴甲的亲卫直接把守大门,连续三日闭门不见。
“什么人啊!明知道玉云家里现在没有长辈能给婚事做主。”刘小姐替戚玉云打抱不平。
镇国公府几位夫人、太夫人早已过世,现在的国公、戚玉云的长姐戚玉霜远在塞北,他几次三番上门堵人,不就是想欺负玉云没有长辈做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与他们对嘴吗?
“玉云妹妹!”吴任已经喘着气大步走了过来,“这几天我屡次上门,却没能见到妹妹一面,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陶侍郎家的千金走了过来,笑道:“吴小公子多虑了,戚妹妹一定是最近身体又不大好,才不见你的。区区一个妾室而已,纳就纳了,还值得妹妹生气?”
跟在陶小姐身后的贵女们一齐笑了起来。
“未婚夫妻,闹个性子而已。”
“戚二小姐不会是为了一个妾室,吃醋了吧?”
大孟注重文教,京中女子习《女训》、《女诫》,陶小姐作为已故先中书令陶丰的孙女,大儒之后,更是一向将之奉为圭臬,与之同一圈子的贵女们,往往结伴在一起,共同以此品评其他女子。
陶小姐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道:“戚妹妹,我们女子以贤良柔顺为第一要务,为了一个妾室妒忌起来,甚至将未婚夫拒之门外,这可不是什么美谈呀。”
戚玉云面色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像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场景,居然有一天,会上演在她的身上?
荒唐,真的很荒唐,荒唐到戚玉云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可笑。
她几乎想要当场拂袖而去。
刘小姐怒道:“吴公子,等国公大人回来,我看你在她面前怎么辩解!”
吴任猛地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挺起胸膛,努力分辩道:“就……就算是国公大人,也是女子,最应该懂得女儿家贤惠谦忍的道理,难不成她、她……将来不嫁人吗?”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咔、咔、咔。
仿佛有金属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月洞门口传来。
“哦?贤惠谦忍?”
北风卷起干枯的树叶,飘飞至众人脚下。
虎头攒金靴踩在一片片枯叶之上,每一步都几乎将之碾成粉末,发出细碎沉闷的声音。
吴任的喉咙突然有点干涩。
“长姐!”戚玉云的双眼微微睁大。
按照戚玉霜的行程,应该要到年底几日,才能抵京,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圆形的月洞门后,一道高挑的身影缓缓走出。
红袍金甲,衣袍上还有一路而来没有来得及扫尽的风尘,为了行路简便,发髻高高束起,二龙抢珠的镶金抹额端正正系在额上,更显得她面色冷峻,气度威严,凛然不可直视。
是……戚玉霜!当今镇国公,正一品威远大将军戚玉霜!
吴任猛地后退一步。
她、她、她……戚玉霜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到京城!
吴任只看到戚玉霜居高临下扬起的面孔,一头乌发干净利落地束在头顶紫金冠中,流畅的下颚线条微微紧绷着,白玉般的面庞因为在阴影里而看不真切。
戚玉霜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周围安静得像是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本将军数年不在京城,原来已经不清楚当今女子该是什么样了。”
她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吴任。
吴任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着。
戚玉霜多年手握兵权,积危深重,他就连只是面对着她淡漠的眼神,就已经感觉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居移气,权养人。
他一定是昏了头了!他刚才,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戚玉霜?
戚玉霜可不是与这些贵女们一样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她是十几岁就随军出征,斩敌无数,赫赫有名的北疆凶神,令犬戎人闻风丧胆的戚大将军!
戚玉霜的故事在民间可以说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不管褒的贬的,总之被百姓们津津乐道,不住衍生,越来越惊悚恐怖。
吴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反应,倏地,仿佛泰山压顶般的目光从吴任身上移开。他听到戚玉霜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小女郎们的顽笑罢了,我怎么会放在心上?诸位见笑了。”
吴任胸口的大石骤然一松,他刚想长出一口气,又听到戚玉霜不紧不慢地续道:
“不过,戚某近年久居北疆,倒是有一件事未及知会诸君。”
“愿闻其详。”众人忙道。
“戚某孑然一身,深受皇恩圣眷。将来唯有马革裹尸,以身报国,方不负圣上隆恩。”
“长姐——”戚玉云不赞成地蹙起眉头。
“平生牵挂,不过舍妹一人。”戚玉霜修长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舍妹体弱多思,不瞒诸位,戚某委实舍不得她出嫁。”她的面色冷淡如水,声音低沉。
“舍妹所出长子,便是我府世子,这是圣上——亲口许给戚府的恩典。”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巨石砸在场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忍不住脸上的惊愕,像是吞了鸡蛋一般,猛地张大了嘴。
镇国公府的世子?
只要是戚玉云所生的长子,就能继承镇国公府世袭罔替的爵位?
这可是大孟规制最高的一等爵位,戚家四代忠良才换来的最高恩典!
这个消息一出,不知道京中将有多少公子少爷想要求娶戚二小姐!
吴任的双眼也猛地睁大,几乎要把眼珠瞪了出来:
戚玉云的孩子,能继承镇国公爵位?
这个位置的分量,他比谁都要清楚。若是早知道这道圣旨,他、他的儿子……本来应该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偌大的一品镇国公府!
只是戚玉霜有言,只有戚玉云生的孩子,才能继承镇国公府,他与表妹的儿子,注定无法……
这时,戚玉霜冰冷的目光忽然转向吴任。
她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而吴小公子?”
“想勾引舍妹,入赘戚府,你——还不够资格。”
被戚玉霜的目光锁定,吴任感觉如堕冰窖,浑身发冷。
他鼓起全身的勇气向前一步,刚欲开口,只听“仓锒”一声。
卢辞本来默默跟随在戚玉霜身后,此时看到吴任的举动,早已上前一步,以下属的姿态挡在戚玉霜身前,宝剑从鞘中弹出,雪白的剑光几欲迸发而出。
“文藻,不得无礼。”戚玉霜摆了摆手,缓慢地开口,声音在场中不高不低地响起。
“吴小公子,你若有什么意见,尽管让吴老将军来和本将军面谈。”
吴任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纳表妹为妾,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以为戚玉云久居乡下,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妾侍,应当无所谓,没想到她却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
这几天的努力,不仅没能让戚玉云消气,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戚玉霜先回到了京城!
“实话实说,”戚玉霜看着吴任飘忽不定的神色,露出一抹微笑,“这门亲事,是先父做主定下的,戚某还真瞧不上。”
“回去和令尊吴老将军说,这门亲事,我戚玉霜今天就做主,给它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