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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 青色兔子 3320 2024-07-17 11:45:26

蒙盐果然如他所言, 于刘邦家室丝毫无犯, 只将吕雉等人挪出县衙、另择宅院居住, 使两队人马看住。

吕雉的妹妹吕嬃也被一起软禁起来, 她的丈夫樊哙跟随刘邦逃出城外去了。

吕嬃的儿子还在襁褓中, 因城破之日受惊过度,连日来夜里啼哭不止, 搅得吕嬃无法合眼、人也憔悴躁怒起来。

吕雉与妹妹同榻休息, 夜里帮忙看顾。

这夜, 她哄着一双儿女睡下,回屋却见妹妹抱着又惊醒啼哭的孩子掉泪。

“我来。”吕雉说着伸出手去。

吕嬃让开姐姐的手,背抵在墙上, 垂头看着儿子的小脸,抽着鼻子擦了擦眼泪, 感叹道:“带孩子真是太难了。当初你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熬过来的。”

吕雉于自己的苦楚向来是绝口不提的, 闻言只道:“孩子大了就好了。”

吕嬃凝睇着儿子那张小脸,微笑道:“长得可真像他爹。”又叹道:“好在他爹和姐夫都逃出去了。”

吕雉看着妹妹,就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

吕嬃察觉到姐姐的目光,疑惑道:“怎么啦?”又忧愁道:“你说朝廷会拿咱们怎么办?会不会过几天……过几天……把我们都杀了……”她目露惊恐。

这样惊惧不安的心情,在吕雉第一次坐牢时也是经历过的。

她摇头,低头收拾着婴儿的尿布,安慰妹妹道:“没什么。蒙小将军说了, 他们打仗, 不会为难咱们这等亲眷。”她抱了尿布出门, 汲出冰凉井水,在月下吭哧吭哧洗起来。

“姐姐,放着明日再洗。”吕嬃隔着窗户道:“别冻着了。”

吕雉不答,揉着那尿布,仿佛要揉烂了它一样。

污浊的气味在身边萦绕,一如她的心情。

她从前嫁入刘家,总以为像父母教导的那样,诚心实意为刘家付出,帮助丈夫做个‘大人物’,那么来日自然有她的苦尽甘来。

可是阅历随着年岁渐长,又亲眼目睹丈夫的谎言后,她终于明白过来。

十年付出,换来两次抛弃。

她身无所长,只靠男人的良心,是靠不住的。

其实也不只是夫妻之间。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若是想凭着从前为对方的付出,最后只倚仗对方的良心来换取好的结果,那么多半是要失望的。

月亮升到了中天,莹亮银白,可爱高洁。

吕雉以清水荡涤着洗过的尿布,见盆中月波光粼粼,只觉一颗心也随之明晰起来。

刘萤自那日吕雉从驿馆回了县衙后,就一直为她悬着心,等到两日后城中局势稍定,便使人打听到吕雉情况。

听说吕雉与孩子们被软禁起来,刘萤打算亲自前往探看。

然而看住吕雉的士卒却不许刘萤进入。

“我们蒙将军亲自下的令,不许出入。姑娘你也别担心,里面需要什么东西,我们都给送到了。”领队见刘萤品貌不凡,又有护卫相送,不敢怠慢,态度恭敬,然而立场坚定——将军说了不行,那就谁来也不行。

刘萤微笑道:“请为我通报将军——我乃是此地返乡宫女,有直奏陛下之权。”

那领队仔细端详了刘萤两眼,笑道:“姑娘稍等。”招手叫了俩士卒,往县衙报去。

“返乡宫女?”蒙盐把手中旗标往沙盘上一掷,“她要见刘邦妻子?”

蒙盐对一切与皇帝关系亲近之人,都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

他低头研究着沙盘,皱眉冷漠道:“我早下了命令,不许出入刘府——你没跟她说?”

“说了——她还是坚持,叫我们来通报将军,说她有直奏陛下之权。我等不敢怠慢……”

蒙盐冷笑一声,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兴许是从前在宫里,那些小人出于讨好昏君的目的,捧着这小宫女,倒是养出脾气来。

蒙盐勾了勾嘴角,冷讽道:“那就叫她上奏呗。”

“这……”

蒙盐厌恶地一摆手,“不见!”

刘萤直接被撅了回来。

这在她还是生平第一次。

自从她见了胡亥,一跃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之后,便是赵高见了她,言谈举止间也得小心捧着。

便是不看权势之人,因为她温婉貌美,相处时也多是善加呵护。

刘萤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一时大羞。

她粉脸涨红,好歹守着礼节,勉强笑道:“是我唐突了。”眼圈里转着情绪化的泪水,领着护卫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她洗了脸,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素未谋面的蒙将军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不知不觉中,她是否趾高气昂起来?是否自视甚高了?

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她如今在民间,可是陛下的脸面,万万不可行差踏错,辜负陛下恩义。

刘萤静下来心来,给咸阳写奏章。

奏章中,她不偏不倚,并没有因为蒙盐的态度就故意抹黑他。

刘萤备述离开咸阳后,一路上所见的民间景象,又具体详细写了丰邑之事。此前刘邦等人如何占据府衙,不知内情的都以为他们是朝廷的官,便是她初来乍到也差点信了,但是此地民众都知道他们乃是造反之人,却多拥护他们——民心向背,陛下不可不察。

当然刘萤也写了,她坚信是因为黔首还没能领会到陛下的“仁德”;等她晓谕之后,黔首明白过来,一定会改正错误。

又写到蒙盐领兵攻战了丰邑之事。

刘萤于军事上知道的消息有限,只将自己接触到的日常写上去,比如蒙盐来后,从前给驿馆送水的小伙子去投军了,说是给的条件好,甚至能有肉吃;市集停了几日,又开起来,卖鱼的渐渐多了。当然,她想要探望刘邦家眷被拒绝的事儿也写了,不过她是以自我反省的姿态写的,又向胡亥求情,说吕雉能力出众,可以帮助自己宣讲新政。

胡亥收到刘萤奏章的时候,刚把“假赵高”的头颅给邮出去。

他读得津津有味,好像透过刘萤的眼睛,看到千里之外沛县丰邑的百姓生活。

读到蒙盐拒绝刘萤探望吕雉一事,胡亥大笑。

他早已知道,情感上来说,蒙盐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迫于形势,蒙盐只能低头称臣,对着他这个皇帝也不能撂撅子,肯定憋得很难受。

于是这不痛快,就冲着刘萤去了。

虽然是拒绝的刘萤,可是这脸打的可是他的。

胡亥忽然有点期待,等蒙盐日后知道假赵高头颅一事时的情形——毕竟他打的就是只瞒一时,先把萧何族人骗过来再说的主意。

到时候,蒙小将军恐怕会气得跳脚。

胡亥抚了抚眉毛,微笑起来。

他是很笃定,蒙盐一定会被骗的。

“阿南和小团子呢?”胡亥放下奏章。

随着每日的请安,小团子渐渐放下了对胡亥的敌意警戒。

他这情绪倒不是针对胡亥,而是从小不见外人,稍微有一点自闭,又很缺乏安全感。

蒙阿南则不同。虽然他才是那个失了父亲的小孩,但是因为母亲方氏照顾到位、爱护有加,反倒活泼开朗。

两个小孩同年,都是五岁,虽然小团子慢热,但玩作一块之后,也就熟悉起来。

胡亥便索性叫底下人把他俩一块养了,每天也一起召见来说几句话。

侍者阿圆回禀道:“郎中令赵大人在偏殿教公子与蒙氏阿南认我朝地图呢。”

胡亥笑道:“他俩字都不认识,还能认地图?”他仰起头,思索着,“是该给他俩找个老师了……”

谁比较合适呢?这事儿不急,慢慢寻。

果然如胡亥所料。

蒙盐收到“赵高头颅”后,激动而又悲壮,召集了昔日父亲的部下苏角、涉间等人,一起开匣检视。

从咸阳到沛县,邮人走了半个月,虽放了阻止腐坏之物,“赵高头颅”却也已经面容模糊。

而所谓的开匣检视,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本着怀疑的态度去查看。

只是为了一睹仇人头颅罢了。

毕竟在这个君王一诺千金的时代,没有人能想到,皇帝会送一个假头颅来。

如果赵高未死,那么皇帝肯定还会留他在朝中做事,否则保下赵高便毫无意义。

而只要赵高还在朝中做事,那么这个谎言不用别人调查就会迅速告破。

不只是蒙盐,便是苏角、涉间等人看来,既然皇帝送来了头颅,那就是真的赵高头颅。

在他们的认知中,如果皇帝不愿意做这个交换,是会明发谕旨,保下赵高的。

可以说胡亥这一次能骗成功,是以削弱臣子对自己允诺的信任感为代价的。

然而胡亥觉得很划算。

因为在蒙盐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情况下,压根谈不上信任的问题。

他俩现在虽然是为君臣,将来却是要做敌人的。

当然胡亥有信心,虽然中期会成为敌人,但最终蒙盐还是要做他的小弟。

不骗敌人,才是奇怪。

有家族血仇在前,再加一笔欺骗,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

估计也就是万一他落到蒙盐手中,是会被斩首给个痛快,还是会被凌迟折磨至死的区别。

见了赵高头颅,涉间击掌叫好,大笑道:“好好好!将军!你为蒙恬大将军报了仇!当初这赵高小人上蹿下跳,因为从前一点小事,诬陷蒙恬大将军,害死蒙氏满门男子。我当时若在咸阳,定会提刀杀入他的郎中令府,焉得留他苟活至今?!”

苏角感叹道:“天道好轮回。大将军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又道:“大将军在天之灵,看到将军如今独当一面,不知有多欣慰。唉,可惜了大将军……”

涉间仍是大笑,道:“取酒来!末将告罪——军中不能饮酒,可是末将实在高兴!”

与两名亡父部下的兴奋欣慰不同,蒙盐脸上却淡得好似没有表情。

他静默地看了两眼那丑陋腐坏的头颅,起身道:“许你们饮酒,不要过量。”

捉起佩剑,他独自出了府衙,走上了每晚的巡逻路线。

蒙盐沿着城墙根,走到护城河,低头,只见月色清冷如霜。

与他想象中不同,见了赵高头颅,并没有让他快意大笑出来。

甚至胸中这股情绪,压根与畅快二字不沾边。

反倒是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萦绕于他胸腹之间,叫他一时间没了方向感。

从骤遭大难,逃出生天开始,复仇就成为了他人生的目标。

赵高是害死他父亲的小人,所以他要赵高的头颅,是在离开咸阳之前就想好的。

他奔着这目标,一路披荆斩棘而来,却蓦然发现,不对,赵高之死并不能平息他的痛苦仇恨。

赵高是什么?

赵高不过一只蝼蚁罢了。

赵高之死,是死于他的征战杀伐吗?

不,赵高死于帝王之无情。

他的父亲兄长,是死于赵高的谗言吗?

不,他的父亲兄长,同样是死于帝王之无情。

犹记得离宫之前,他在殿外所见,皇帝与赵高谈笑无忌、君臣相得。

不过眨眼之间,赵高头颅便已送到自己面前。

父亲陪伴先帝多年,领兵三十万,北击匈奴,戍边十年,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然而那又如何?

——新君继位,说杀便杀了。

“吭啷”一声,蒙盐拔出宝剑。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剑身青光闪闪,如霜似电。

他出手狂乱,似要纾解胸中郁结。

漫天剑光中,他一剑急出,狭长双目一凝,仿佛看到剑尖刺入了帝王喉头。

大嫂劝他,那是皇帝,不能与皇帝论恩义。

他偏就要与皇帝论一番,以生,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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