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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朕的大秦要亡了! 青色兔子 2557 2024-07-17 11:45:26

嬴祚隔几日便来一趟章台殿, 早已是熟门熟路,拉着拓曼的手边笑边跳,走在最前面。

赢嫣倒是记得母亲的嘱托,一面要顾着自己的仪态,一面还要批评弟弟“嬴祚,你再跳!摔了你就不跳了!”

章台殿首次迎来这么多小孩子。

在嬴祚拓曼与赢嫣之后,是按照年龄顺序依次走来的赢礼、嬴祺、嬴祯。

嬴祺、嬴祯只管闷头走路,牢记生母的叮嘱,不敢左右乱看。

赢礼的生母张氏已死,自然无人来叮嘱他。

赢礼踩着步步登高的台阶,仰头望去。

与太子妃宫中不同, 此处的宫人都垂首肃立。偌大的宫殿里不闻一声咳喘,隔着重重的门板, 望不见里面的情形。

清晨的薄雾夹着缕缕金光,自上而下将这庄严肃穆的宫殿裹住。

这宫殿便好似成了天宫的一部分。

而他正往这天宫走去。

“皇太孙殿下,公主殿下, 诸位皇孙,”里面的侍从迎出来,“请列位在偏殿稍候, 陛下正与右相大人说事儿呢。”

嬴祚认得他, 笑道:“赵乾, 我要跟拓曼打弹弓,你给我拿靶子来。”

这赵乾本是赵高的外孙,因父亲已死, 阖族无人,便认在外祖父跟前,改了赵姓,得了胡亥恩典,入宫做了郎官,暂且在殿前服侍。

听得皇太孙吩咐,赵乾忙笑道:“臣这就去为殿下取靶子!”

赢嫣斥道:“嬴祚,就你事儿多!”

嬴祚冲姐姐做个鬼脸,拉着拓曼的手,嘻嘻笑着跑入偏殿。

惊得一众宫人忙跟上去,生怕这位小祖宗摔了。

正殿内,胡亥正与冯劫等人讨论胡地情形。

“如今西北加置河西四郡:张掖、酒泉、敦煌与武威。开疆拓土倒在其次,关键是将胡人和南边的羌人隔开了。”冯劫道:“陛下此前的忧虑便解了。”

早在对匈奴作战之前,胡亥与韩信曾经密议过,万一起兵之后,胡人勾结了羌人共同回击,那么大秦可就是两面受敌了。好在对匈奴的战争迅速成功,没有给他们勾结的机会。

胡亥点头,手指顺着舆图上的河西四郡挨个数过去,目光往左,道:“有此四郡,我朝便可直通西域了。”

他想得深远。

冯劫一愣,道:“正是,往来通商便比从前方便了。”又道,“匈奴一败,此前因战败不得不依附于匈奴的西域小国又纷纷脱离出来,各自为政了。”他觑着皇帝神色,担心皇帝吃到了用兵的甜头,要继续往西域发兵。

“虽然如此,”胡亥道:“我们也不能再冒进了。打匈奴是不得已。当下还是与民休息,最为重要。”

冯劫松了口气。

胡亥问道:“护乌桓校尉的事儿定了吗?”

战后,秦朝与乌桓协定,乌桓撤出了帝国的北境,回到了东北五郡(上谷、渔阳、右北平以及辽东、辽西)的长城以外地区。

乌桓的部族首领像大秦的诸侯王一般,每年要前往咸阳朝觐。而秦朝则将乌桓纳入了保护之下,设置护乌桓校尉,就近了解乌桓动向,促进彼此之间的交流沟通——当然最关键的是,要监视乌桓与匈奴的情况。

虽然乌桓跟随秦朝出兵,与匈奴开战——但这种开战的关系是属于官方的。

毗邻而居,乌桓与匈奴又都是游牧民族,民间的交易往来是一直存在的。

冯劫道:“拟定了几个人选,只等陛下过目。”

他把名册呈上来。

胡亥大略一翻,指着上面“苏离”的名字道:“朕记得苏角的这个儿子,这次随李甲征胡立了功,已经从都尉升到了中郎将,比这护乌桓校尉还要高上半职——他去做乌桓校尉可是降职了,他竟愿意?”

冯劫笑道:“为这事儿苏角将军还求到臣跟前来,要臣劝劝他儿子。但是苏离正是年轻,要建功立业之时,是他听说此事后,主动上报,申请调往的。”

“哦?有点意思。”胡亥点头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儿。不过护乌桓都尉是个琐碎差事,还是安排四十多岁、至少管理过万人以上大县的妥帖人去。至于这苏离……他若果然想建功立业,北境初定,正是用人之时,多的是机会呢。”

冯劫一一记下来。

“与匈奴互通叛国一案,审的怎么样了?”

冯劫道:“查出来的几个都供认不讳。张耳与张敖父子俩……”他似是有些为难,道:“据廷尉司马欣所言,此二人供词反反复复,攀咬出诸多人来,难辨真伪。不知陛下的意思如何,司马欣尚未敢扩大审理范围,只把与张耳过从甚密的辩士蒯彻拘押审理了。那蒯彻从前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颇有几分辩才,入狱之后,只是喊冤,说是此前种种,都是在咸阳时陛下授意他去做的。臣与司马欣不知内情,不敢擅断,特请陛下示意。”

“这个蒯彻……”胡亥莞尔一笑。

他何曾给过蒯彻私下授意?分明是蒯彻出咸阳后,跟随张耳反叛;还曾想要劝说韩信反叛;不过都没有成功罢了。

如今因张耳叛国一案,这蒯彻锒铛入狱,眼看是活不成了——于是祭出皇帝的名号来,唯其如此,或许尚能有一线生机。

至于这线生机给不给,端看上意如何了。

蒯彻的辩才的确了得,可惜太过滑头,一心想着投机成功,扬名天下,不愿在朝廷底下做个安分小官。

胡亥想了一想,道:“朕倒也不必见他了。不过朕向来宽大惜才,愿意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朕的几个皇孙都到了开蒙的年纪,需要老师。这老师,朕是早已想好人选了。若蒯彻知道此人是谁,且能说动此人答应,那朕就再见他一面。若是不能,那依律摘了他的脑袋,他也没话说。”

“喏。”

一时冯劫退下,赵乾请了嬴祚等人上殿。

嬴祚、赢嫣与拓曼,胡亥是见过的。倒是赢礼、嬴祺、嬴祯三个皇孙,胡亥只给他们选过名字,倒是不曾见过人。

因而此刻见几个孩子鱼贯而入,胡亥特意看了赢礼等三人几眼。

太子泩相貌清俊,他所宠幸的宫人也都貌美,是以几个孩子都是美人胚子。

这是皮相倒也罢了。

嬴祚天真活泼,赢嫣娇蛮爽直,拓曼尚小又是初来乍到、只看着可怜。

胡亥皇帝做得久了,便是满腹心思的老臣在他面前也难以掩饰,更何况是几个孩子。

走在最后面的嬴祺与嬴祯,始终耷拉着小脑袋,从走路就透着畏缩之意。

胡亥抹了把脸,露出笑容,温和道:“拘束什么?都到皇爷爷跟前来!”他把拓曼抱到怀里,又逗嬴祚,笑道:“朕的嬴祚怎么也板着小脸了?”

嬴祚这才笑开了,拉着拓曼的手,道:“孙儿也不知道——姐姐叫我老实点呢。”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发了话。”胡亥笑道:“知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吗?”

赢嫣兴奋道:“是要带我们去骑马么?”

胡亥无奈一笑,示意赵乾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道:“骑马是要骑马的,只是不在今日。”

一时赵乾捧了漆盘上来。

赢嫣踮脚抬头一望,“花?”到底是女孩,天性爱美,一时倒把不是去骑马的失望冲淡了几分。

漆盘上安静躺着两枝花,一枝粉色,一枝白色,每个花萼上挨挨挤挤开着两三朵,像是极亲密的小人。

赢嫣凑近了去嗅闻,嬴祚也跟着学。

“这花名叫棠棣。”胡亥徐徐道:“故人以此来喻指兄弟。你们该开始学诗书了,如今只先会背便是。朕思来想去,决定这第一课由朕亲自来教——教你们背诵一首咏棠棣的古诗。”

他抱着拓曼走到窗边席子上,让孩子们围坐着。

即使还不能明白诗中深意,孩子们有样学样,摇头晃脑跟着皇帝记诵起来。

“棠棣之华……”胡亥诵一句。

孩子们跟一句。“棠棣之华……”

“鄂不韡韡……”

“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胡亥脑海中闪过短暂而模糊的记忆,那是属于原主的,很多年前的公子扶苏,在他登基后被杀死的诸多兄弟姐妹,偶尔还有先帝的面容闪过。他感到一阵怅然的眩晕。

稚童们一无所知,朗声跟诵,“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孩子们乖乖的,一句一句记诵下去。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胡亥抚着嬴祚的发顶,期许道:“你们就是诗里所颂的兄弟,就像这棠棣花儿一样。朕愿你们永远友爱,永远盛放。”

赢嫣手撑在席子上,勾头瞅着漆盘上的鲜花,因为天真而直接道:“可是花儿总会开败的呀。”

胡亥心中一颤,低头环顾着几个孩子。

他们都仰脸望着他,一双双黑亮天真的眸子,一张张可爱童稚的小脸,映着窗外洒入的金色阳光,像是永不会开败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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