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4章 记忆的铁轨-04

化雾 洗尘的细雨 3047 2024-08-08 13:31:24

天就快亮了,邹清荷虽然一宿没合眼,但一点也不疲倦,他站了起来,把风扇调小了一档。柳下溪蜷缩着身子,刚刚才睡着。他还要上班,不应该拖他讲过去,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打开房门,邹清荷吓了一跳,客厅突然多了一个人坐着,有种见鬼的错觉。

季佳坐在客厅里,石像般僵硬。

他转过脸来,脸上浮出一个笑容:“肚子饿了。”他小声道。

邹清荷给他下了碗面条,盖了个荷包蛋。季佳竖起了拇指:“味道不错。”然后狼吞虎咽,昨天晚饭他也没有客气,怎么就这么饿?

放下碗筷,季佳抽出纸巾擦擦嘴道:“下溪他是很懒的。昨晚,我重新想过了,有关你们之间的事,我收回自己的话。你跟小洛是不同,我在想小洛跟下溪更多是性的维持,缺少了精神的融合。小洛绝对不会为下溪打扫屋子,洗衣服,煮饭的,而下溪也不会主动做这种家务事,他们两人注定只能维持华丽的表面,不能组成家庭吧。小洛喜欢上光荣,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胡光荣拥有管家婆的特质。当时,我们四人的杂事都是光荣一手包办的。他很会做家务事,才能让我们的宿舍保持清爽舒适吧。”

邹清荷暗想:这算不算是被食物收买了?

“你有没有跟下溪说回北京的事?”季佳不放过他,继续说话。“反正你也高考完了,可以一起去啊。”季佳诱惑道。

一起去北京?有些心动。

万一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只怕这是自己去北京玩的唯一机会,只是他没有钱,全部积蓄只有二百多,连路费都不够吧。

“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季佳好像洞察了他的心思,直接道,“这点小钱下溪不会放在眼里。”

“我还有事。”邹清荷仓皇地站起来。两个世界的人啊,一直以来被忽略的掩藏起来的差异,现在却是如此清晰。

难看地逃跑了。邹清荷有些瞧不起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到柳大哥有不错的家境么?到现在才来计较算不算矫情?如果是女子身份,倒可以用“灰姑娘”来形容。而他与他这种关系,只能难看的躲在室内吧。真是沮丧的认知,连最亲近的朋友与家人也无法宣告。

街道上没有行人。夏日的清晨,天空与大地划清了界限,偶尔从石板缝隙爬出的杂草上还挂着露珠,风里带着温度,吹干了他眼眶里的潮气。

邹秋菊请假在家休息,她妊娠反应很厉害,口味变怪了,老想吃酸的。李果的母亲很紧张,李果更紧张。李母的意思是要她离职在家专心待产。秋菊不想辞工,她忙碌惯了,怎么肯锁在小小的空间专门做母亲?

除了睡就是吃,还真不习惯。她忍不住嘲笑自己是劳碌命,可以享受的时候却不自在。身材走形了,变胖了。

“考得不好?”拿桌上的软垫子丢他,看着丧气的弟弟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邹秋菊心里有气,这股闲气不能向婆婆发,不能向老实的丈夫发,不能向自从母亲去世后少有笑容的父亲发,只能发在弟弟身上了。

“大概还过得去。”邹清荷慢慢地道。

“哭丧着脸干嘛。”邹秋菊翻白眼,上蹿下跳的丈夫今天终于上班去了,耳根好不容易才清净,她也不是特别担心弟弟,跟以前不同了,以现在的家境来说,并不是只有读书才是出路。考不上大学,大不了让弟弟学驾驶,将来顶替父亲当司机,养活自己没有问题。私心里,她并不希望弟弟孤单在外求学。

“小七约我去外地玩。”不过早就推掉了。

“那就去啊,奋斗了三年,可以轻松一下。”邹秋菊大口大口吃着新鲜的桔子,清荷是不肯吃的,看着就酸,起码也得等桔子黄澄澄吧。邹秋菊看弟弟还是垂着头,突然明白了:“哦,没有钱啊。大约要多少?”她掏出钱包,不用还债,零用钱有公公婆婆给,她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好好地留着呢。

“不用了。”邹清荷拒绝,怎么好意思拿姐姐的钱?脸皮还没有厚成那样。“我想在这段时间找份零工做。”

“不卖烟了?”见他真的不要,邹秋菊把钱收回钱包。

“生意并不好,现在是运输淡季。”依靠客流量来做生意要分淡旺季的。

突然不用考试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呢。

两姐弟沉默下来,秋菊不是话多的人,邹清荷对姐姐尊敬多过亲切。

“我去买菜。”邹清荷站起来。

“多准备两个人的。你姐夫打电话回来,柳大哥跟他的朋友过来吃中饭。”

“噫?”

“你不是昨天住在柳大哥家么?他没跟你说?”邹秋菊奇怪,“你们吵架了吗?不对,你们这种脾气是不可能吵架的,只会生闷气!是他的朋友的缘故?”

有时,邹清荷真害怕姐姐的敏锐。

季佳看表,八点四十分了,柳下溪还没有起床的迹象。“真是的,也太悠闲了吧!”同期毕业的他上班忙得像龟孙子似的,有羡慕,但他才不合适这种宁静的小日子。他重重地敲着房门,门没关紧,一推就开了。

柳下溪转醒,睁开眼见他有点儿发怔,眼光四处转了转,这才飞快地翻身起床。

“清荷呢?”柳下溪漱口刷牙洗脸换衣服出来,只见季佳安稳坐在客厅里。

“不知道呢,突然就出门了,也没有说什么。”季佳放下手里的书,柳下溪家真无聊,连电视也没有,平时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跟做了和尚一样。

“你跟他胡说了一通吧。”柳下溪目光转冷,他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哪怕是以朋友的名义。

季佳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没有!”又提高声音,“真的,真的没有胡说!你已经不相信人了么?”他也是害怕的,当柳下溪温和的眼神转变成利剑,仿佛可以穿胸过腹,把他刺穿。季佳到底不怕死,忍不住加了句:“身为执法者诱奸青少年,你还真是知法犯法,放了那孩子吧,这条路不好走。”

“哼。”柳下溪重重一哼:“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成了卫道士?”他拨电话回局里,请了半天假。

然后干脆坐下来:“把话一次说清吧。”

“说得也是。从那以后,咱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季佳拂了拂垂在额前的头发,腔调里带夹音,“你还是一直无法原谅他们么?我觉得胡光荣起码是不愿意伤害你的。走不出过往,你又是以什么心态来对待那孩子的呢?”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柳下溪抬起头冰冷道,“我的事希望你不要管。邹清荷我是不会放手的。人活着能遇上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并不容易。你弄错了,胡光荣与林小洛都弄错了。你们小看了我,看错了身边几年朋友的秉性。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想过要了解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恨过他们,只是为自己觉得悲哀,在你们眼里,我居然是需要别人退让、将就感情的人?你们把我的自尊与骄傲踏在脚底下了,真是可笑啊。”

季佳口结,他是直爽人,说话很少深思熟虑。

但是,柳下溪与他不同。这个人总是以温和的面孔对待朋友,不容易生气(生气了就不得了)。出手大方,不重金钱,讲义气,会打架,不推御责任,不会把花花肠子用在朋友身上,是值得信任托付的好朋友。只是,也常常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太可靠,太安全,反而让身边的人忽略他的存在。

“我离开,只是对他们失望。朋友之间有段时间很亲近很要好,知己知心,慢慢就不联络了断了音讯,甚至连容貌也记不起来的不是没有。我并不想面对一张对我愧疚的面孔。感情转薄或者消失,怎么就不能对我明说?我会需要一具毫无内容的肉体?那是对我的污辱!虽然林小洛死了,但在我眼里也不是‘死者为大’,他不在了,就能免除活着的人心里的阴影吗?胡光荣口口声声用不想伤害我来做借口,真是自私啊。这样的朋友我就需要么?”

“你偏激了。”季佳挤出这几个字来,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立场也是脆弱的。这种和事佬做起来真他妈不愉快,有些后悔对胡光荣拍着胸打包票的愚蠢自信。

柳下溪耸耸肩,一副随便你怎么看,我还是老样子的德行。

真是不了解他呀。哪怕曾经认为没有缝隙的友情,破裂起来也跟臭鸡蛋似的,难闻也难看。

柳下溪是留了心眼的,他没有必要告诉季佳:当时自己有多痛苦多愤怒!那是双重的背叛。只是,那也不值得他强求。在南下的火车上,他的心出奇的平静。这种事阻挡不了他的人生旅程,不会是起点更不会是终点。

挣破了茧便化蝶。

换种心态,蓝天还是高高在上。

他愿用心中一潭池水,饲养属于自己的清莲。

林小洛是不羁的野马,他却不是他的鞍,他的缰绳。所以,野马才脱缰而去,对林小洛而言,胡光荣才是他的原野,他的青草吧。

临到出门,邹清荷还是没有回来,可以肯定那孩子心里在闹别扭啦。亏他仿效“一千零一夜”,用他感兴趣的案件来吸引他,案件才开了头。当然,柳下溪不会告诉他,自己也没几件案子可以拿出来炫耀,只是以课堂理论知识与小说为范本,从清荷的眼里流露出的那明显的崇拜与信赖,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小鬼下的面条很好吃。”季佳打断他的思绪。

“哦?!”柳下溪眼睛一亮,这倒是提醒了他。清荷他一定去他姐姐那边了,肯定是他做午饭,那么午饭有着落了。

“把腰挺起来!”邹秋菊用鸡毛掸子敲邹清荷的背。“老头子似的。”看不顺眼,真想踢上一脚,又怕动作过大动了胎气。

“自卑了。”吃完饭就赖在他们家不走的季佳火上浇油。

邹秋菊白了他一眼:“他凭什么自卑?”

季佳竖起拇指赞道:“强!相见恨晚啊,怎么好女子都急着嫁人了呢!”

邹秋菊不理他油嘴。陪坐在客厅,不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邹清荷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是一枝经过严霜的残荷,真是难看!

自卑?也算不上,只是很茫然吧。邹清荷也理不清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