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不要把妈妈关进牢房。”小姜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柳下溪磕头。
几分钟前他说出屋子里面的人死了后姚、邹二人就朝屋里冲,小姜也就跟在他们后面。黄随云拉住了他:“傻瓜,你妈妈非法禁锢自己的儿子是要坐牢的。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你母亲一手造成的。”
“妈妈要做牢?!”小姜被这个认知吓住了。自从得知妈妈在外面有私生子还把他关了起来,小姜不再尊重她也不听她的话。无论妈妈如何讨好他,他也难得给她好脸色看。可是,她到底是他的妈妈啊,怎么可能让她去坐牢?
柳下溪已经用自己的大哥大通知老范他们了。他正在看遗书呢,被小姜这么一跪吓了一跳遗书掉在地上。
姚风与清荷早在他旁边看过遗书了,特别是姚风看字的速度快已经看完了。姚风踢了小姜一脚,对他不停地使眼色。小姜会意在柳下溪之前快速把遗书抢到手上立即撕了它。
姚风拍自己的脑袋:“傻。撕了可以重新粘贴啊。”
“喂!别出馊主意!这事一调查就能清楚。”邹清荷阻止小姜去吞遗书。
柳下溪苦笑:“起来吧,求我没用。你昨天就应该报警的。”
“我……”小姜绝望地抹着眼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生病了,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陈医生的死传到妈妈的耳朵里,妈妈的病更重了。昨天回家后妈妈问我疯子的事,问他好不好,要我过来看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不敢进来,我也没有钥匙。我走到窗户那边偷偷地往里瞧。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睡在床上,我敲了窗户,他没应。我打着手电筒照到他的脸上,照了很久,他的眼皮也没动一下。然后我看到了地上的药瓶,这种药瓶我认识妈妈常常在睡觉前吃一两颗,说是安眠药。我知道,这个人可能死了。我很害怕马上跑了,我不敢报警怕警察知道这里关过一个疯子。以前,爸妈为这个疯子吵架时爸爸说过要把他关进疯人院里,妈妈不肯。妈妈说疯人院很可怕,如果爸爸要把疯子关进疯人院她就要自杀。”
“陈虹真的是疯子么?”邹清荷拉起生锈的铁链摇头。他认识的陈医生很有头脑啊。
“我不明白判定人精神不正常的标准。”柳下溪笑得特别苦涩:“我曾经也被自己的大哥认定精神有病当成疯子过。”关于家庭暴力的标准有时很难把握。他们柳家信奉的就是棍棒教育,家长的权威是绝对的,才会有三哥的负气出走。
“小姜,我需要跟你母亲谈谈。”
等范明青他们到了后,柳下溪带着这几个孩子离开了。
姜家是富裕的,在市区内拥有清朝遗留下的大宅院。
“跟公园似的。”姚风嘀咕。
古色古香庭院在冬夜里呈献出历史的刻痕,精致的优雅里处处刻划着古朴与陈旧。
大得不象话的前厅,盘旋的古木楼梯上还雕刻各种吉祥的花纹,连窗子也是花格子。姚风啧啧称奇。
“姜娟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姜父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小腹微凸,头发梳理整齐掩盖不住里面夹杂着的白发。
在来之前,小姜打电话跟父亲说过他们要来,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请告诉我,小虹怎么样了?”白色幽灵般的女子从楼上跑下来。怯生生的询问里含有太多的焦虑。“小娟!不是让你乖乖上床睡觉么?”姜父责备地看着妻子。这个娇小的瘦弱的女子有着让男人包裹在手心的怜意。她的风华渐渐逝去只余下一缕芳魂般幽幽,她的容貌里带着沉重的悲苦使白皙的面容上刻上无数条深痕。除了那双少女般含着水份的大眼睛还保有昔日的风情。赤着的双脚是小巧的,很美的足型……。
“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柳下溪如实的告诉她。
她抓住了丈夫的手臂:“求你了。我想知道小虹。”
姜父强压怒气,拦腰抱住了她加重语气:“回房去。还有你姜暮春!”
小姜也就是姜暮春同学并不怕他的父亲,固执道:“爸,不让妈说清楚,妈可能要坐牢。这么晚了他们几个今天住这儿。”
“坐牢!”姜父嗤之以鼻不屑道:“你懂什么。好吧,你们真以为她是非法禁锢自己的儿子?胡说八道,陈虹的精神不正常是有精神医生诊断的。你们想知道是不是?好吧。这里冷,楼上有暖气。”
二楼的书房也很大,很温暖。姜父坐在沙发上抱着安眠药生效睡着了的妻子让儿子拿来小毛毯盖在妻子身上,这才重新开腔说话:
“我是69年知青下放去了小娟故乡的。也就你们这个年龄吧,认识了小娟他们夫妇。陈知全比我大三岁是一个有妄想症的人。不错,他是很聪明很有才华……你们看他对小娟做过些什么!”姜父愤怒地拨开妻子的衣袖,裸露在人前的手臂上布满了刀疤印十分狰狞。“他总怀疑自己的妻子不贞,不管那个男人跟小娟说话回家后他会对小娟动刀动棒。亲眼看着他们这样生活几年,我实在看不下去。小陈虹的个性跟父亲一样残忍,对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他的小狗离家一天后回来,才四岁的他就亲手把小狗给肢解了。别说是小娟连我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他常常学他父亲拿着棍子往死里打周围的孩子们。我跟小娟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和孩子都会被毁掉,我要带他们走。这事被发觉了,是陈虹告诉他父亲的。陈知全发疯地拿着刀砍人,小娟差点就那样死了。我报了警,陈知全不是进牢房而是关进了精神病院。你们猜猜才几岁的陈虹做了些什么?”姜父拉开自己的衣服,离心脏三寸处的位置上有三寸长的印痕。“他趁我睡着的时候用剪刀刺的。我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把他单独关了起来,关了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变乖了。在小娟的恳求下把他放出来。才三天,他陪小娟上街乘人不备把小娟从商场的楼梯推下去,那时候小娟已经怀了你,几乎流产。我父母不肯让他住在家里了,这次我铁了心把他关在郊区一亲戚家里,对外说是小娟姐姐的孩子。不是你妈把他关起来的,是我,是我做的。他恨你妈恨我也恨你这个亲弟弟。那孩子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爸。”姜暮春扑到父亲膝下哭了起来。
“你们对精神病又了解多少?”姜父拍着自己儿子的头冷冷道:“没错,有时他们跟正常人一样,看上去很正常。却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什么时候爆炸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我不能冒险让他有机会再次伤害我的家人。”
黄随云与姚风被小姜挽留了。
出了门,邹清荷紧紧地拉住柳下溪的胳膊听了姜父的一番话他全身发冷:“柳大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一直努力克制着在别人面前发抖。
柳下溪拥住他的肩:“人类社会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共存,他们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你不能陷入别人的情绪里去,你是邹清荷啊。是柳大哥的清荷,是你父亲姐姐的清荷。”
“找到了找到了。”尹落英一阵风似的冲进范明青那小得可怜的办公间。
范明青正在贴那份遗书,柳下溪坐在旁边打瞌睡。
“幸好中午吃涮羊肉的人不多,百年老字号的伙计还记得他们两个。陈旰还打破了一个碟子不想赔钱跟人闹了起来。他们是一点左右离开的,打了一辆面的。我也找到面的师傅了,他说四十分钟后把他们送到诊所门口。也就是说康家桥与陈旰是在一点四十左右到诊所的,面的师傅离开的时候还从后镜看到他们拿钥匙开门的。”
“案子已经破了,康家桥畏罪自杀,还有一份遗书哩。”范明青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辛苦折腾的尹落英一屁股坐下。那他不是白忙了?
“康家桥做事这么醒目。”柳下溪睁下眼睛:“强暴人有目击者,把人推下污水渠还是有目击者,居然在事后大笑,连吃一个饭也故意与人争吵留下深刻的印象,摆明了想告诉人他杀了人是罪犯快来抓我吧。干嘛又在尸体上大做文章故意嫁祸人?真不合逻辑。他的遗书没有清楚交待杀人过程也没有讲明他如何谋划的。”
尹落英好奇了来劲了:“那你怎么看?”
柳下溪笑而不答。“老范,我们去见见薛睛玉吧。”
“为什么?案子不是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么?”
“给她解开心结。”
“心结?”
薛睛玉摸到眼镜戴上,冷冷地看着两位警察不耐烦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烦我了。”
柳下溪坐了下来:“你见到的那个人不是你认识的陈医生,他是你认识的陈医生的堂弟。他们的外貌很相似。无论他说过些什么你不要在意。”
“啊?!”薛睛玉很没形象地张大了嘴。
“死的是堂弟。他进了陈医生的诊室,尽管天气冷他还是打开了窗户。没多久你就来了,你突然从窗户爬进来他也吓了一跳。”
“他居然说我是小偷!他怎么可以认为我会偷东西!”薛睛玉气得猛捶床。“我当时气疯了马上冲出门了,一个人在街上乱走。”
一颗少女怀春的心,突然遭遇到风雪般的摧残,美丽的憧憬哗啦啦地给戳破了。
“他不认识你,这么认为也算是正常的。”
薛睛玉沉默下来,手紧张地抓住了被子:“那陈医生的人呢?”
“陈医生的真名叫陈虹,现在他的下落不明。他的堂弟才是真的陈旰,陈医生一直盗用了他堂弟的身份。”
“为什么?”
“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