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青是开着警车来的,在冬天有盖的车就是好。
“小柳,你怎么看死者这个人?”范明青面相是木讷的。不过,那双有神的眼睛看得出很有经验的刑警。捏着方向盘的手指骨关节过大……看得出是双有力的手。
这话柳下溪不好答。他心里自然地把陈旰归纳成小心眼的人怪怪的人有洁癖的人不好相处的人。可是,反过来论证……也只能说明自己是心胸狭窄的……事情没弄清楚就打人(虽然那时有些借事生事的理由在)。柳下溪是警察,知道这个问题有助于归纳凶杀产生杀意的动机。甚至设身处地想自己跟他换身份来调查只怕也会来这么一句。
不好答还得真实的回答才有助于办案。陈旰是怎么的一个人?“我不了解,也只见过几次面说不上有多了解。看得出他以自己的职业为荣,为人冷淡吧。还有他的洁癖非常严重。他的朋友们怎么说?”
范明青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摇头:“他一出事的消息传开,要求迅速破案的人很多。怪就怪在……居然没有年龄相当的人声称是他朋友。那些替他出面的人都是与他职业上来往的人。说他孤僻也不对……但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朋友?”
“没有朋友?他那诊所不是与学弟合伙开的么?”没有朋友的人?
“两个月前两个人散伙了,现在的临床心理医生是外聘的。这个人已经排除在嫌疑之外。他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据。”
柳下溪挑眉:“他的学弟……散伙的理由是?”
“你与你表弟那次事件是导火线。当时目击到的还有那位陈姓女看护,她是他学弟的女友,断定死者是喜欢男人的人,怀疑自己的男友跟他有私。闹了起来后学弟烦上火与死者一拍两散撇清两人的交情。这事在死者的同学熟人中传播开了,没有人自称与他相交深厚,怕被扣上与他有一腿的传言吧。他堂弟口中的他也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人听演唱会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外去旅游,一个人时会突然发呆突然笑突然流泪。他学弟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身是优秀的心理医生还真不排除他有严重心理疾病,自闭症的一种。认为他喜欢男人后就把这个当成他爱而不得的心理过程了,以前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得到合理的解释。”
柳下溪没有接下话题。陈旰有没有同性相亲的性向?柳下溪这资深的同性恋认为:陈旰没有同性性向。理由是陈旰看同性是看脸看眼而不是看挑逗性欲的位置……比如:美少年的腰、屁股、下体、脖子、锁骨、耳廓等等敏感之处。他也不是异性恋,也不曾见他看异性的胸……他更象是心中无性的人。
“直接去案发现场吧。”柳下溪道微眯着眼睛,在点想睡觉的困倦。一声极细的叹息从他唇里奔出来:“心理医生这职业非常直接地窥视到他人内心深处。这也需要很粗的神经啊,敏感些的人是抵挡不住病患变异的心态,与病人病态的心理同化的心理医生也是有的。”
“与病人……同化?”范明青讶然,有些词汇他不懂。
有警察守着,在现场附近探头探脑的人不少。
命案就发生在一楼的诊所里。
规模不大,一个大厅是接待处,然后是两间诊室。
二楼是他私人空间。一卧室一书房厨房加客厅。
陈旰是死在他专用的诊室里。
尸体早就移走了,只在尸体倒下的位置划了一个圈。
纯白染上了干涸的血痕,一道道一点点大大小小地的暗红色泽把空间搅拌…有明显的手指描绘过的…也有脚印沾出来的。柳下溪皱起了眉头。一直注意他的范明青出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案发后有没有请心理医生来看过?”
“噫?”范明青有些不明。
“他的学弟或者他外聘的医生谁都好,让他们看看血的痕迹在心理分析上说明了些什么样的心态吧。”这些由人体鲜血构成的图案……怪让人不舒服的。如果没理解错的话那片血迹象只在飞的鸟……这边的是流动的沙漠?
“这里的指纹与脚印吻合的人就有六人之多。为了一视同仁全部被我们拘留了。平时的案子最难的是确定嫌疑犯。这个案子倒好,到过现场的人多,凶器上的指纹居然有五个人的指纹痕迹。犯人不象是精心布局杀人案者,有可能是狂性大发的病人。我们把嫌疑目标集中在死者的病人以及死者正在进行的大学生心理调查的的六名大学生身上。”
“凶器是什么?”
范明青的苦笑:“凶器之多也让人吃惊。笔!是致命的吧,插进了死者的心脏。这笔是死者随身携带的钢笔,这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另外还有割划他身体的菜刀、削铅笔的小刀、小剪子、圆珠笔、还有筷子。”
窗户是开着的,窗帘上也有血迹……是用窗帘擦过鞋印的。
风从窗户吹进来特别的阴冷。
“这是现场相片。”
强烈的灯光下,尸体血肉模糊一片,那张脸已经看不清真面目了。尸身的衣服凌乱活象是被人强暴过……范明青提到的凶器……有的还插在尸身上,有的就散落在身边。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柳下溪眯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鞋。”
“什么?”
“有人换了医生的鞋。”
“鞋底沾了血,这血有抹过的痕迹,就是窗帘布上的血印子。也就是说,有人讨厌自己的鞋底踏了血迹擦不掉,便换上死者干净的鞋。”
“啊,你这么说还真的是。”范明青猛拍自己的拳头。“你真心细。这么明显我居然没有看出来。这双白色休闲帆布鞋怎么也跟医生不配啊。”
“我记得昨天见到死者时他穿的鞋不是这双,是一双白色皮鞋。陈医生对白色特别钟爱吧。白色的皮鞋不多见,我无意见到的便记住了。”
凶案现场的室内也太一目了然了。
没有带侦查工具的柳下溪放弃了在室内的搜寻。
他望着走廊眉头又重新皱起来,血迹当然也延伸出来……显然是警察的失职忽略了此处的现场保护。
深的浅的凌乱血印子被层层叠加。
“谁是第一目击者?”
“他学弟跟他散伙后,学弟的女朋友也走了。陈旰没有再聘看护。那天,到底有些什么人出入没有人来登记。外聘的医生也是有来没来的,只有周六周日他个人约好的病患出入。陈旰与邻居不来往。案子是有人打110报的,没有留下姓名。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找到报案人。”
“去二楼看看吧。”
二楼依旧保持着陈旰生前的模样,整洁、干净,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书房里只有书,心理学方面的各类书籍……大学的课本还在……法律方面的书。符合他个性职业的书籍,笔记也是做得工工整整的。这些书占满了他一面书架。其余的是汇集了社会各方面的书籍……这藏书量还真惊人啊,看得出书被好好的爱惜着,常被主人翻动吧。看来陈旰读书量真是惊人!有些书还是市面上难找的好书。
卧室非常单调。
雪白的床立在房子的中间,白色的蚊帐吊在顶上,突出它的孤单。
白色的窗帘纹丝不动,显然窗户是紧闭的。
四边的白色壁柜一拉开里面是陈旰的衣物。白色占了大部分。有十几件白大褂……。他会不会冲着这白大褂才去当医生的啊。柳下溪忍不住这样想。
重新把案发现场的相片拿出来看……死者身上那勉强看得出的衣物应该是件白大褂……柳下溪昨天见过陈旰穿过的西装在壁柜里。
看来陈旰回来换了衣服……与病人约好的时间到了换上了白大褂……诊室里的病人突然发狂杀了他。
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是想不起来。
“这床摆在中间也太奇怪了。”范明青打破了他的沉思。
“这陈医生的洁癖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柳下溪摇头。室内也太一尘不染了吧。柳下溪也算是整洁的人,要达到他这种程序非搭天梯不可。“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明后天吧。”
“洁癖……”柳下溪沉吟,又拿出相片来看:“这陈旰居然没带无色透明的手套……证物里有没有类似外科医生动手术时的那种手套?”
“手套?”范明青打开自己的记录本,那上面没有记载证物。“要回局子里查。死者是习惯带手套?”
“从不离手。看到没?这里一整叠手套……这种手套是不会留下指纹的,特制的跟人的皮肤一样细腻……有人居然能让他脱下手套,真是不可思议。这种手套戴在手上不细看还分辨不出有没有戴。”戴在手腕上试了试:“感觉覆了层皮肤在手上。”
范明青的电话响了:“老范,快回来,江湖救急!再不回来,屋顶都被人揭了。”一接听劈啪大嗓门响着哩,连柳下溪也笑了起来。范明青不好意思地骚脑袋。“要不,我们这就过去?先见见八位嫌疑人。我也好让人去找你画的人,顺便带你见见现场的证物。”
柳下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