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清荷打开了门,按了灯的开关,室内光亮起来。
客厅还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看来柳大哥一直没有回家。邹清荷把自己的球鞋放进鞋柜换了双棉拖鞋,开了暖气,等到室内温度升高后脱下外套挂在玄关与客厅之间特意隔断出来的衣帽间的衣架上。
不知道柳大哥今天回不回来。
这几天柳大哥要不没回家,要不回来了也是在清荷睡了以后。清荷知道他还在继续搜寻陈虹他们的犯罪证据。听说陈虹与华医生被警方拘留二十四小时后,因证据不足范组长没办法后把他们放了回去。幸好,这两个人没有因这件事起诉警方滥用职权。
柳大哥是苦恼的看到他的时候眉头锁得死紧。当然,柳大哥不是那种会坐在屋子里光叹气不干活的人。他不会轻易放弃,认真地努力地继续寻找事实的真相。
知道事件前因后果的邹清荷非常清楚,所有重要的证据要不被销毁要不随着死去的人埋进了另一个世界。留下的漏洞与疑点也不过是对方在玩弄着猫戏耍老鼠的把戏,是陈虹的恶心的兴趣。
清荷依旧做了柳大哥的饭菜。万一柳大哥不回家来吃,他还是可以把剩饭当早餐的。
清荷是节俭的,浪费是不好的。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到底是大学,要考试的科目不多。听说下一个学期远没这么轻松了。需要大考,而且会多几门选修课。
对了,还有件事没有跟柳大哥说呢。明天是94年阳历的最后一天了,学校会举办元旦迎新晚会呢。后天星期五放假……加上星期六与星期天一共有三天,算是大假了。
自己跟女生参加晚会的事要不要跟柳大哥说?
黄随云说过,这种事没有必要一一汇报。
姚风认为先报备一声的好。省得以后两人之间有误会。有些事情瞒了一次就忍不住瞒第二次,这不是好的开端。
清荷虽然觉得这事不复杂要是平常说说也没问题。可是,现在柳大哥这么烦恼就用不着拿这种小事烦他了。
清荷把饭菜摆放桌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柳大哥!”清荷开心地迎上去。
柳下溪看到他后疲倦的神态里挂上了笑意,拥抱了他一下:“我全身发臭了,先去洗一个澡。”
清荷并不觉得柳大哥身上有臭味。柳大哥很爱干净呢。想着就好笑,柳大哥不喜欢做家事在这点上很懒,洗澡却非常勤快。
“啊,终于活过来了。”柳下溪划动着双臂,摆着刚洗完的头,头发没擦干水珠乱飞呢。
“柳大哥,小心水溅进菜碗里。”一直等着他一起吃饭的邹清荷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柳下溪抱住了他的肩,一边打着呵欠把湿头发往清荷身上擦。清荷反手打他。
“吃饭吃饭。”
“柳大哥,你今天很开心也。”
“案子还是冻结着。”柳下溪坐在餐桌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案子虽然不顺,可也不能让你担心我啊。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把它们混淆了日子就会很难过了。”
“嗯。”清荷点头称是。他当然不愿意看着柳大哥苦恼。
“何况陈虹一手策划的谋杀案也不是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的。”
“他的计划?”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理,不能上庭成为证据。我依照他的个性以及事实可能的演变来推理整件事的开始。陈虹年幼的时候,也就是父母还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的父亲母亲应该是非常爱他的。陈虹是聪慧早熟的,他认定小姜的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第三者插入了他们的家庭。害了他的父亲,夺走了母亲。而年幼的他不得不依附这两个让他深深痛恨的大人。同时他看到,他父亲的亲弟弟完全对他们这一家子采取的漠然态度,在他内心里自然把叔父一家也一并恨上了。年幼的他复仇是幼稚的。这让他尝尽了苦头,他被关了起来失去了自由,在绝望中年幼的他日日夜夜被迫思考着,萌生了属于自己的智慧。恨意在他心中只会越来越浓烈。他遇到了还是学生时代年少的华医生。这位姓华的少年人一开始并不是在同情他。对他而言是找到了好的观察对象,这跟医生需要用老鼠、兔子等动物来做观察实验一样。当时的陈虹在立志当医生的华医生心里是这样的存在:一个特殊的可观察的可实验的活生生的对象。已经学会隐忍的陈虹对他的出现是热烈欢迎的。华医生带来外界的大量信息,陈虹需要全面的知识与仇人们最近的消息。这两个人骨子里有着对他人同样的冷漠,他们是孤独骄傲自负地存在物,类似的个性使他们越来越投机。当他们说到如何报复陈虹的仇人又能让自己脱罪的时候,华医生决定了帮助他。他为什么帮助他?可能性有许多,但华医生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我想到可能性有几种:一是、他可以凌驾在半空享受玩弄人命时的刺激。二是、为了陈虹。他或许爱上了陈虹这个冷血怪物,他们之间有了约定,陈虹做完这件事与他远走高飞。三是、陈虹掌握了他的秘密威胁他。当然,第二种可能性最大。他们很早就开始策划了这件事。一个才几岁就敢杀伤人的怪物胆子比常人大了许多。复仇这件事让他们很开心吧,就如同年少时憧憬的刺激的野外冒险一样。他们需要一个为他们顶罪的人。这件事由华医生出面来寻找,他故意在实习的时期去了偏远的地方找到了康家桥这种实心眼的人。用了古老的手法:施恩,给予他恩惠等他回馈更大的利益。陈虹的母亲姜娟常常偷偷背着丈夫来看儿子,她提供了大笔钱给他们吧。看到儿子精神越来越稳定,姜娟是高兴的。她应该从丈夫那里找到锁住儿子的钥匙,只要她丈夫不晓得,她儿子就可以稍稍自由地活动。陈旰来到北京上学,也不是偶然,我后来又到陈旰父亲那边打听过了。陈旰交了一个笔友是北京人,陈旰是违抗了父亲非要吵着报考北京的医大。陈旰的本性是内向的,有着疯子的爷爷与伯父让他在老家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他把什么都对笔友说了。他来北京上学后,完全让陈虹剧里的角色集齐了。陈虹并没有动手,他还在等待。等待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长大成人,等待他满十八岁。”
“十八岁?”
“是的,十八岁算是成人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陈虹最恨的人是五个,后父、母亲异父弟弟、叔叔与婶婶。他的剧本是:堂弟陈旰替叔叔婶婶来承担他的恨。陈旰一定要死,他死了直接报复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叔叔。而小姜将成为杀人犯去坐牢。动手的人是他们找来的为这件事特殊培养出来的康家桥。当然知道得太多的康家桥一定会自杀也在他们的设定之中。可是,他们高估了小姜的智慧与好奇心。小姜因为他的不聪明两次逃过了为他精心设定的蛛网。小姜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他得到全家人的宠爱本该是幸福的。可是,童年时背上母亲的秘密后他的心性拒绝成长。他以消极的叛逆来对抗(私自认为的母亲的恶行)。他不怎么动用自己的大脑,混着日子随随便便地由着时间来长大他的身体。
“第一次就是案发当天,在华医生与陈虹离开后。小姜吃完饭回来,应该看到了康家桥与陈旰到诊所。他并没有按照康家桥期望的那样带着好奇之心悄悄潜入室内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如果他进来了,凶杀案一定不是目前这个样子。他没有进来,他走了。为了母亲的秘密他没有对警察说出康家桥以及陈旰、陈虹的事情。康家桥没办法只好独自行动。康家桥也没有完全按照陈虹的剧本走,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那就是吕文将,康家桥对吕文将怀有什么样的心态,我们已经不知道了。吕文将在案发时神智并没有清醒过来,他还是疯子。康家桥用药物让陈旰昏睡了,就跟他在这几年中常用来对待陈旰行为一样。然后用粘了陈旰指纹的钢笔插入了躺在地上的陈旰那颗跳动缓慢的心脏上,有目的地使用粘有黄随云他们指纹的东西弄坏陈旰的尸体。当然作案的时候康家桥是戴着手套的。然后,他把吕文将拉了过来,强制他对尸体再一次进行破坏,血迹溅到吕文将的衣服上。看到血再一次刺激了吕文将的大脑,这时候的吕文将那颗沉睡的大脑有些清醒了。康家桥给他与死者换了鞋以后,把吕文将带了出走,门只是简单地带上而已。同时,走在路上的康家桥也发觉吕文将有些清醒了。知道自己让他替罪的计划失败吕文将会对警察说出一切,泄愤似的把他推进了污水渠。逃到郊区那间用来关陈虹的小屋后左思右想服食安眠药自杀了。遗书虽然是康家桥的笔迹却肯定不是他写的,陈虹代他考过高考应该能写得出与他一样的字迹来。陈虹一开始就不隐瞒他的存在,他要让人知道他的母亲与后父把他禁锢的事实。他想让他们出丑,想让他们得到社会大众的指责。
他甚至替换了康家桥吃的安眠药的药瓶。警方在药瓶上找到了小姜一家三口的指纹。
“在我们发现康家桥尸体的前一晚上,小姜没敢进屋子。如果他进去了,如果他聪明一点就会把遗书毁掉。然后,警察就会发现,遗书下面还有一叠空白纸,是上面那张上透过纸张字的痕迹。”
柳下溪说完,邹清荷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以陈虹的个性一定会报复我们的。你要小心,如果学校流传出有关我们的谣言,你一定不要承认。校方要核实真相必定会找我大哥了解你的情况。这件事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已经跟大哥商量过了。不要害怕会被全校师生孤立,你要坚持完成学业。万一不行也就算了,你可以一边在大哥公司上班一边自修的。”
“我……我不在乎!”邹清荷由着柳下溪握住他的手。“有事的话,黄随云与姚风他们会站在我这边的,我不会被人完全孤立。就算孤立了,我也不会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