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瑞在宋思玺怀里靠了会, 忽然有了新奇的发现。
“宋思玺,你好像有胸肌。”
“一点。”
江棋瑞瞬间看向宋思玺,满脸好奇:“练出来的吗?”
宋思玺垂眸看他:“没有刻意练。”
江棋瑞又问得真诚:“我能看看吗?”
宋思玺短暂沉默:“不能。”
“好吧。”
江棋瑞颇为遗憾地将脸靠回到宋思玺胸口。
又新奇地来回蹭了蹭, 感慨:“靠着好舒服。”
宋思玺抬手按住他乱动的脑袋,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江棋瑞这才不舍地松开宋思玺,将帽子和围巾摘下, 一并还给了宋思玺。
他身上不能多出任何早上离家时没有的东西。
走出拐角,少年敛去脸上笑意, 恢复平日里的冷漠模样。
坐上早早等在校门口的轿车。
天太黑,后视镜已经照不出拐角后的身影。
江棋瑞忽然有些后悔。
不该把围巾还给宋思玺的。
可以装进书包,悄悄带回房间,这样就算在家,身边也能有和宋思玺有关的东西了。
只要在第二天佣人来打扫房间前将围巾装回书包, 再带走,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车开进偌大的庄园,停在古朴庄严的大门前。
望见客厅落地窗映出的灯光, 江棋瑞眸色微暗。
他迈下车,推开门,不意外地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威严的身影。
将书包递给管家,走进客厅。
路过沙发, 江棋瑞止步,微欠身。
沙发上端坐的男人没有抬头看他,却是在他准备往餐厅走时, 出声道。
“元旦表演的曲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棋瑞停下脚步, 平静应:“曲子好了, 在练习。”
“嗯,最近几天, 你夜间的其他课程暂停,回家后也继续练琴,一周后,先把准备好的曲子在你的生日宴上弹奏一遍。”
江棋瑞应了声是,又听见江泰弘说:“吃完饭马上去琴房,别耽误时间,不要有失误,别让我丢脸。”
应付地吃了几口晚饭,江棋瑞便上到三楼琴房。
家里的琴房比学校的钢琴室要大上一倍不止,装潢也更为奢华。
江棋瑞坐在钢琴前,却没了傍晚在学校练琴时的心思。
他仰头,看窗外缓缓飘落的鹅毛大雪。
指腹在黑白琴键间划过,傍晚临时起意的曲调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轻快的琴音流出。
他眼前浮现宋思玺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
长风烈烈,少年衣摆飞扬。
轻快的琴音似是也将随风而去。
钢琴前少年的脸庞逐渐柔和。
忽地“咔哒”一声响。
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自门边响起:“这就是你在学校一个多月创作出的曲子吗?”
江棋瑞指尖一顿,敛了神色。
在男人沉着眸的注视下,他应:“不是,乐谱上的。”
江泰弘走进琴房:“弹你在学校练的曲子。”
江棋瑞搭在钢琴上的手指微蜷,又很快舒展。
慷慨激昂的琴音在琴房响起。
看着少年十指翻飞,炫技十足的弹法,江泰弘沉着的脸色才稍稍见缓。
琴音落下,他严肃道:“多练。把你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谱子扔掉,别再弹那种不入流的曲子。”
“砰”的一声。
门再次合上。
钢琴前少年低垂下眼眸,沉寂的身影没入扩散的黑暗里。
·
12月12日。
江棋瑞生日。
在周六,是个阴天。
小雪。
一大早,江棋瑞便起了床,囫囵吃两口早餐,换上定制的礼服,端坐着由造型师帮他打理造型。
到中午,偌大的庄园里便开始不断有客人上门。
一辆接一辆名车压过雪地,雍容华贵的男男女女们挂着虚浮的笑容,向江棋瑞献上礼物与祝福。
江棋瑞跟在江泰弘身侧,牵着训练过无数个日夜的得体笑容,从日出站到日落。
傍晚时分,雪开始变大。
昨天还在Y国艺术馆展出的钢琴,现下被放置在庄园的庭院里。
花团锦簇,聚光灯映照。
宾客们置身于微弱光线下,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完美的小少爷优雅走进庄园里唯一的光亮下。
美如神造的少年鞠躬,轻抚衣摆端坐到钢琴前。
大雪缓缓飘落,划过少年冰封似的脸庞,恍若上天特意为他布下的景。
整个庭院一瞬间安静下来。
江棋瑞坐在唯一的光亮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却又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见。
一双双打量、戏谑、贪婪、算计的眼睛。
虚伪、浮夸、暗含深意的“赞美”。
江棋瑞一双手经过特调的温水浸泡,一沾雪,还是瞬间变得冰凉。
冻僵的一双手缓缓收紧,掐紧掌心。
又在如凝实质的凌厉注视下,缓缓松开,落于琴键。
无星的夜晚,天边仅可见隐隐绰绰的一轮弯弯月牙。
雪落于窗沿,月光朦胧映照着空荡的漆黑房间。
房门被从外推开。
穿着定制礼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关上门。
静站片刻,他缓步走到床前,仰面躺下。
少年一双眼无焦距地望着天边弯月。
良久,他抬手拽下颈间领结,青涩的眉眼间尽是疲惫。
视线一扫而过墙壁挂钟上的时间。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累得浑身仿佛要散架,胃里空荡荡的,饿得阵阵痉挛,却生不起什么吃东西的欲望。
躺了好一会,江棋瑞坐起身,走到卧室书桌前。
打开书桌上的书包,将叠于上层的书本拿出,露出最底下的白色围巾。
他轻手轻脚拿出,抱着围巾,走回到床边坐下。
和一周前宋思玺给他围的围巾不同,这条围巾上还挂着吊牌,是崭新的。
这是宋思玺昨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他上周简单提了一句,说想把宋思玺的围巾带回家。
手里的围巾和宋思玺那条是完全相同的品牌,相同的款式。
摸上去的触感没有任何差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思玺送给他时,他心底里却是更想要那条宋思玺戴过的。
抱着围巾在床边放空地坐了会,江棋瑞听见一阵引擎声。
客人早已尽数离开。
这个时间,会坐车离开的只有江泰弘。
尽管心下清楚,江棋瑞还是起身走到窗边,往窗外看了眼。
看清是江泰弘的常用车,目睹着轿车开出庄园,江棋瑞垂下眸,在窗边站了会,而后转身,再次走向书桌。
他将书包里的东西尽数拿出,而后在书包底的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电话卡。
回到床边,将手机里原本的电话卡换下,重新开机。
江棋瑞抱着围巾,蜷缩着躺到床上。
打开短信界面,输入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连着发过去两条消息。
【宋思玺】
【好想你】
大约过去半分钟,对面回来短信。
【方便电话吗?】
江棋瑞眼睛一亮,马上回了个【嗯】。
而后他迅速切出短信界面,将手机静音。
静完音的下一秒,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刚好弹出来电提醒。
江棋瑞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轻手轻脚跑到门边锁了门,又跑回到床上,抱着围巾钻进被子里。
喘着气安静下来,听见手机里很轻一声笑。
“生日快乐。”
江棋瑞也瞬间笑了,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将脸埋进围巾,闷着声音问:“宋思玺,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在搭机车模型。”
宋思玺应完,又反问:“你在被子里吗?”
江棋瑞轻声应:“嗯,这样安全点。”
宋思玺叮嘱:“被子别拉太紧,别闷着。”
江棋瑞“哦”了声,听话地将被子拉开一条小缝,不忘跟宋思玺报备。
“好了。”
宋思玺轻笑,问他:“今天累吗?”
江棋瑞摸着手里柔软的围巾,实话实说。
“很累,早上五点就起来了,站了一天,脸都笑僵了,爸爸还让我表演准备给学校元旦汇演的钢琴曲。”
“宋思玺。”
江棋瑞声音轻轻的:“我不想给他们表演,不想被那么多人注视,也不想对他们任何人笑。”
电话里短暂安静,响起宋思玺带着安抚的声音。
“那就不表演,不对他们笑。”
江棋瑞笑了笑,翻了个身趴到床上。
“但如果是弹给你听,我愿意的,也愿意对你笑。”
电话里又陷入短暂安静。
忽地,江棋瑞听到很轻的狗叫声。
“你那边有狗吗?”他问宋思玺。
“嗯。”
听见宋思玺回应的同时,江棋瑞还听见一阵开门声。
而后小狗的“汪汪”声变得明显。
“之前在学校救下的那只萨摩耶,因为先天性疾病,每个月都需要住院几天,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它在收留所住了一个月,没人收养,所以我把它带回家了。”
江棋瑞好奇地问:“它是不是比我们当时去看时长大很多。”
搬了校区以后,江棋瑞就没能够再去宠物医院看小萨摩耶了。
“没有很多,它身体不好,长得比较慢。”
江棋瑞轻轻“哦”了声。
宋思玺问他:“要拍照给你看吗?”
江棋瑞应:“想看。”
但又很快道:“但我还不想挂电话,我想继续跟你说话。”
“我拍完,重新给你打。”
江棋瑞没应声。
很快他另想了个办法:“我明天去你家看吧,这个月我还没有去过图书馆。”
一想到明天能见到宋思玺,江棋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悠扬。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宋思玺忽然开口。
“江棋瑞,生日有什么愿望吗?”
江棋瑞摸着怀里的围巾:“你不是已经送给我生日礼物了吗?”
“还可以再满足你一个愿望。”
混着手机的电流声,江棋瑞竟好似从宋思玺的声音里听出了温柔。
他弯了一双眼。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嗯。”
江棋瑞缓缓抱紧怀里的围巾。
“宋思玺,我想要和你有关的东西。”
脸贴着手机,一字一顿,说得认真。
“什么都行,只要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