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瑞静静看着宋思玺。
他思考着, 轻眨眼：“阿玺，你像数码游戏机。”
“我也想把你拆解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全都研究一遍, 我对你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好奇。”
宋思玺垂眸看着怀中人，紧扣他手腕的手一点点松开。
他没再多说什么, 手环回到江棋瑞身后，帮他拉好被子, 轻声道：“睡吧。”
江棋瑞没再乱动。
但抵上腿上的触感久久不消，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阿玺，这个……”
“不用管。”
“哦。”
江棋瑞安静两秒，又忍不住再开口：“阿玺……”
“还是跟这个有关的话题吗？”
“嗯。”
“那以后再说。”
江棋瑞轻声嘀咕：“又是以后，以后是多久以后, 有期限吗？”
宋思玺没回答，抬手捂上了他的眼睛。
江棋瑞这才彻底老实，趴到宋思玺怀里, 睡了。
宋思玺的胸膛靠着很舒服，江棋瑞睡着得很快。
一夜无眠，再睁眼，房间一片大亮。
他半阖下眼帘适应着刺眼的光亮, 伸手摸了摸身侧。
空的。
抬手看了眼腕表上时间。
早上七点半。
禹子琪还在隔壁床上呼呼大睡。
浑身覆了层薄汗。
江棋瑞掀开被子撑坐起，望见了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
宣城冬日里极少见的暖阳，红瓦白墙整齐排列的小镇, 连绵蜿蜒的翠绿群山。
江棋瑞坐在阳光下, 心情奇异地跟随这南方小镇的温暖冬景变得轻松。
开门声响。
他侧过脸看向进屋的人, 一瞬间笑了：“阿玺，早上好。”
宋思玺走到他面前：“早上好。”
又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江棋瑞伸手拉住他手：“刚刚, 你呢？”
宋思玺垂眸看一眼掌心里修长漂亮的手，微拢，应：“也刚醒没多久。”
视线一扫而过江棋瑞额间的薄汗，他反问：“热？”
江棋瑞轻点头。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比较厚的衣服。
宋思玺拉出行李箱，找了件长袖T恤让江棋瑞换上。
等两人洗漱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
火车准点到站。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众人瞬间兴奋。
“太神奇了！完全就是宣城的夏天啊！”
“沙滩！大海！我来啦！”
七人经过问询，打车来到一处近海的旅游区。
到时天色已暗，空气里皆是咸湿的海浪气息。
沙滩上亮着灯光，到处是人。
长长的走道上从美食到娱乐项目一应俱全。
一下车，禹子琪和钱景澄险些拖着行李箱直奔海滩，被任安楠用武力强行按在原地。
几人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一家有空房的酒店。
“目前只剩下标间和三人房。”
宋思玺递上银行卡和几人的身份证件：“要两间标间，一间三人房。”
前台应好，收走银行卡和身份证件进行登记。
禹子琪下意识问：“三间房，咱七个人怎么分？”
任安楠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我跟安卉一间，宋思玺跟江同学一间，你们仨一间。”
她理所当然得对面三人也理所当然起来，点点头完全不觉得这样的分配有任何问题。
登记好，接过房卡。
钱景澄道：“我们把行李箱丢房间直接下楼去吃晚饭。”
而后又看向江棋瑞：“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开始帮瑞哥找姐姐。”
江棋瑞轻点头：“谢谢。”
“哎呀瑞哥现在还跟我们客气什么。”
“走走走，快上楼，饿晕了。”
三人的房间都在7楼。
各自回房间放完行李箱，一起下了楼。
“吃什么？”
“我们车的司机叔叔说这里有一家烤乳猪很好吃，店里还有各种烧烤，正好我们之前有一顿烧烤没吃，去找那家烤乳猪店怎么样！”
“好！”
烤乳猪店离酒店不远，众人找了十几分钟，便望见了大大的烤乳猪招牌。
运气很好，刚好还剩最后一桌空桌。
桌子在露天走廊上，挨着沙滩。
不远处是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
服务员热情招待几人：“是学生吗？来旅游的？”
钱景澄自来熟得很：“对，大哥您推荐推荐。”
“招牌烤乳猪肯定要的，能吃辣吗？”
见七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服务员道：“那就微辣，烤串吃吗……特色甜点的话我推荐我们这个芒果蘸酱，应该都没吃过咸脆的芒果吧，饮料的话，想试试我们店的招牌椰子酒吗？放心，酒精浓度不高，我们调酒师特调的，可以给你们多加点牛奶。”
一口气点完餐。
等餐的途中，钱景澄和禹子琪实在忍不住，撒丫子飞奔到沙滩上打滚去了。
宋思玺轻声问江棋瑞：“想去吗？”
江棋瑞亮着一双眼睛点了点头。
跟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几人倾巢出动。
脱了鞋，踩在细软的沙滩上。
浪潮翻涌，没过脚背。
宋思玺停下脚步，蹲下，帮江棋瑞把裤脚卷到膝盖。
江棋瑞低头看着，心跳声混入海浪声中。
“我看到那边有快艇！”
钱景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哪天出海玩玩吧！”
禹子琪扒拉他：“别快艇了，这儿有螃蟹，快来和我一起挖！”
江棋瑞往禹子琪那看了眼。
刚好宋思玺帮他卷完裤脚站起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笑问：“想挖螃蟹？”
江棋瑞点头。
宋思玺拉上他往前走：“走，去看看。”
结果是七个人围着一个洞，愣是等烤乳猪好了也没抓着一只螃蟹。
温暖的海风轻抚面庞。
乳猪又香又脆。
禹子琪说蘸酱芒果吃着像辣条，众人哈哈大笑，口干舌燥地又点了几杯椰子酒。
饭过中旬，一桌子人愣是喝低浓度的椰子酒把自己喝醉了。
也不全醉，更多是兴奋。
钱景澄站上椅子已经开始后悔没带他的宝贝吉他来。
他揪着自己脑后的小辫：“朋友们，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任安楠配合着应“好好好”，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
钱景澄一下子赖在她身上，开始胡言乱语：“楠姐，你唱歌好听，你来给我当主唱吧！就今年春季选秀，咱俩，一起，冲冲冲！”
任安楠表示拒绝：“我的梦想是在全国开遍超市，乖啊，一边玩去，姐没空陪你唱歌。”
钱景澄开始呜呜呜，转向一旁的宋安卉。
“安卉……”
宋安卉直截了当开口：“我唱歌难听。”
钱景澄还想劝说，宋安卉又道：“我以后要当职场精英，不走艺术路线。”
“职场精英？”微醺的纪锐泽推推眼镜，“安卉，你不跟我一起学无止境了吗！”
宋安卉抬手推开他脸：“从来没答应过。”
她也有些醉了，话到心坎，笑了笑：“其实我是单亲家庭，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她很厉害，有自己的团队，受很多人崇拜，在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她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我以后也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钱景澄扑闪着一双眼睛看她：“安卉！你一定会成功的！”
气氛组分分钟到位：“职场精英宋安卉！宋安卉你一定行！”
宋安卉笑出声：“一点都不押韵。”
禹子琪嘿嘿：“我以后要当厨师，那种私人定制餐，我就站在桌子前，顾客要吃什么，我现做什么。”
钱景澄一下子挨向他：“这个好啊！等你以后开店了，我去你店里给你表演，帮你拉满人气！”
禹子琪委婉拒绝：“还是别了吧。”
钱景澄跃起就是对他一顿暴揍。
禹子琪边躲边问宋思玺和江棋瑞：“玺哥，瑞哥，你俩的梦想是什么？”
宋思玺衣袖卷起，手臂搭在桌面。
他淡淡应：“我自由生长。”
“噢~”
“靠，不愧是宋思玺，这逼又给你装到了。”
“瑞哥呢，瑞哥以后想做什么？”
江棋瑞喝了两杯椰子酒，整个人有些反应慢半拍。
他靠着宋思玺肩膀，看着海风吹拂下朝他望来的众人，很轻地笑了笑，缓缓开口。
“我想做一朵蒲公英。”
轻轻的，认真的：“风一吹，就能随着风飞往任何可能的角落。”
桌上安静了一瞬。
短暂的寂静让江棋瑞头脑清醒些许，过去总是被江泰弘否定让他下意识想像曾经无数次在江泰弘面前隐藏心中所想般，将自己不经意流出的想法重新隐藏起来。
他刚想开口说“开玩笑的”，安静过的众人忽然一阵欢呼。
“蒲公英！蒲公英！”
“瑞哥你好酷！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写首歌！”
“不愧是瑞神，连思想境界都如此高深。”
江棋瑞愣怔片刻，下意识看向宋思玺。
望见宋思玺眼底温柔的笑意，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也跟着笑了。
钱景澄开始跟众人夸下海口。
“就对面那栋大楼上的大屏！看到没有？十年后，我必出现在那里！”
“哈哈哈哈哈嗯好行。”
纪锐泽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张竞赛试卷，虔诚地捧到江棋瑞面前。
“瑞神，你看看这道题你能解出多少解法？”
江棋瑞反应慢半拍地接过笔，靠在宋思玺肩膀上看起题。
他认认真真，解完，递回给纪锐泽。
纪锐泽看过后，瞬间捧着飞奔向宋安卉。
“安卉！神迹！神迹！”
钱景澄又开始试图劝说任安楠跟他组队去参加选秀比赛。
江棋瑞靠在宋思玺肩头，看着一桌子的人笑着、闹着。
忽地，他听见一阵钢琴声。
正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有游客在演奏。
江棋瑞看着，喉间不自觉哼出轻快节奏，片刻后轻声对宋思玺道。
“阿玺，你之前问我，这首歌是什么？”
宋思玺微侧过脸，看向靠在他肩头的人。
微醺的少年目视着远方，眉眼间尽是愉悦。
“是我想着你，自己谱的曲。”
少年仰头，朝他看来。
“我想着你，一点点填充音符，就好像看见在你的身体里，长出了一个全新的我。”
少年眉眼弯弯。
“阿玺，我想把它，弹给你听。”
走向沙滩，等待着上一个游客弹完。
少年在钢琴前坐下。
这一次不用向任何人鞠躬，他微笑着，侧过脸看了远处的宋思玺一眼。
修长的双手抚上黑白琴键，轻快的琴音流出。
喧闹的沙滩一瞬间变得寂静。
不断有人驻足，沉醉于黑白琴键间流转出的动人音符。
像一株嫩芽在春日里破土而出，生长于光合日暖的林间，最终自由地乘风而去。
尾音落下，沙滩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海风吹动少年衣摆。
少年迎着风，望向远处的人，开心地笑了。
·
在沙滩上玩到夜里十点，几人才不舍地回了酒店。
进到房间，带上门。
宋思玺将房卡插到卡槽，开了卧室灯。
房间是海景房，面朝大海。
窗户微敞，海风卷着窗帘轻轻飘动。
见江棋瑞红着一张脸，整个人有些迟钝地在玄关站着，宋思玺蹲到他跟前。
抬手扣住他鞋跟，温声开口：“抬脚。”
少年反应慢半拍地乖乖照做。
宋思玺帮他脱了鞋，又找来拖鞋让他穿上，而后才起身：“你先去洗澡？”
少年一时没动，仰头看他。
宋思玺见他半天没反应，又一字一顿温声解释。
“不洗澡直接睡觉会难受，晚上出了汗。”
少年还是看着他，没反应。
宋思玺只好道：“我帮你擦擦吧。”
说着转身刚要往屋里走，却在下一瞬被少年拉住了手。
“阿玺。”江棋瑞轻声唤他。
宋思玺转回身，垂眸看玄关灯下的人：“怎么了？”
江棋瑞整个人顿顿的。
拉着他好一会，才开口：“我今天弹的曲子，你喜欢吗？”
宋思玺轻笑：“喜欢。”
江棋瑞看着他笑，也慢慢跟着笑了。
他“哦”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宋思玺耐心等着他，没有催促。
又安静一会，江棋瑞才再开口：“阿玺。”
“嗯。”
少年轻抿唇，慢慢道：“我最近，变得有点奇怪。”
宋思玺轻抚少年拉着他的手背，耐心聆听醉酒的人混乱的自述。
“哪里奇怪？”
江棋瑞轻眨眼，似是在认真想。
但大脑实在太过迟钝，因此他想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我变得有点坏。”
他抬眸看向宋思玺：“我好像，不想要你喜欢别人。”
宋思玺呼吸一轻。
少年还在继续：“你说谈恋爱，要牵手，要拥抱，要接吻，可是这些，我都不想你和别人做。”
他语气变得难过：“明明这些我们每天都在做的，牵手，拥抱，就连亲吻……”
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我也亲过你的。”
宋思玺心脏停跳一瞬，而后如雷鼓动般飞速跳动起来。
他深了呼吸看向江棋瑞，看见少年抬手，微凉的指腹轻抚他唇角。
“虽然是不小心的，也只亲到你嘴角。这些我都不想要你和别人做，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谈恋爱，我们都是男生，男生和男生之间……”
少年困惑的话语戛然而止。
宋思玺忽然靠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玄关灯在少年眼下落下阴影。
他纤长的睫毛蝴蝶羽翼似的轻扇，茫然的，掀起眼帘看近在咫尺的人。
“阿玺？”
温软的语调，混着椰子酒的清香。
宋思玺抬手抚上他纤长脆弱的脖颈，更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