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怪物!
莫远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何草草下意识朝屋内看了一眼。
下一秒,其中两只“蜘蛛人”一跃而起,背后八根“蜘蛛脚”狠狠刺向何草草,她头也不回,手中寒芒一闪,两根蜘蛛脚齐齐而落,何草草则趁着空隙抽身而退,退至屋前,拉起林冀闪进里屋。
何草草站在屋门口,目光紧紧盯着门外那几个“蜘蛛人”,“小六,你现在回来干什么?不是过两天?”
“我……”莫远声音有点发抖,“刘师傅说我干的活好,破例让我提前两天回家。”
他四处乱瞟,最终从墙上拿下一根曾经被用来揍自己的鸡毛掸子,上前站到何草草身后,“娘,这些是什么东西?!”
何草草喝道:“离远点!”
顿了顿,她轻声道:“你不用知道——林冀,带着他们先跑,别在这里碍我手脚。”
莫远:“不——”
下一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他立刻浑身不能动了,张嘴也说不出话。余光里,莫远看见他爹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是莫远第一次知道他爹居然也会一点武功。
林冀把莫远扛到肩头,伸手又牵过贺悦,朝后窗走去。翻过窗户,后院里拴着一匹马,正是三年前搬家时骑的那一匹。
林冀把莫远摁到了马背上,用绳子捆好,然后把阿悦抱了上去,只浅浅系了一道安全绳。两人背靠背跨坐在马背上,后背紧紧贴在一起。
莫远大骇,瞪着林冀,冲他拼命眨眼睛。
而林冀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照顾好你弟弟。”
旋即他在马臀上轻轻一拍,白马长嘶一声,很有灵性地明白了林冀的意思,背着莫远和贺悦撞开围栏,沿着山路朝村子外面奔去,速度非常快,几个“蜘蛛人”察觉异样,想围过来,却根本来不及。
莫远在马背上颠簸,眼睁睁看着小茅屋、山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山路的转角处。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莫远知道家里绝对出了大事。他急得眼眶通红,泪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只得再次运转起小天圆术,小半个时辰后,他感到一股气流从双肩喷出,身体为之一轻。
穴道被冲开了!
莫远大口喘息两声,开始挣扎,想要将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奈何林冀系的是死结,他挣了半天,粗大的麻绳分毫未动,这时,他余光里看见了马搭子上露出来的短刀刀柄。
莫远自己当然够不到,他微微偏过头,喘着粗气对阿悦道:“刀.. ...悦,把刀.....把刀递给我!在...在袋子里面……”
顿了顿,他用哀求的语气补充道:“你够得到的......求求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贺悦动了,他缓缓地朝一侧倒去,看样子是听话地去拿刀了,莫远小心翼翼收起了动作,喘着气等待着。
下一秒,他听见一声短促的痛呼,后背一空,紧接着便是人跌倒地上,肉/体与地面相撞的巨响!
莫远扭过头,只见一抹刺眼的红顺着山坡滚落,消失在山崖间。他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瞬,浑身冰凉,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几乎到了目眦欲裂的地步,“阿悦!!”
“阿悦……悦……”
声音徒然在山谷里回荡。
莫远快要急死了,他再次拼命地挣扎起来,忽然他胸口一痛,紧接着一股腥甜涌出喉咙,原来是他太急躁了,内功运转时不小心出了岔子,走错了道,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中的走火。
他咬着牙,把血咽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马儿转过一个弯,接下来是个很陡峭的大坡,大坡尽头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皆穿着黑色的短打,脸上扣着奇形怪状的面具。
黑衣人见马儿奔来,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拿出了一把刀,微微俯身,做出要斩马腿的动!
而白马像是刹不住似的朝那几个人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莫远俯身咬住缰绳,狠狠一拉!
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不料一个黑衣人扬起手,短刀脱手而出,眨眼间出现在百米之外。
“嗤!”
马蹄被刺中,马儿哀嚎一声,侧倒下去,莫远自然跟着摔在了地上,肩膀撞到了一块石头,骨头碎了似的疼,让他几欲昏厥。
黑衣人围了上来。
人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莫远将手狠狠一抽,只听“咔嚓”一声,剧痛从手腕传来——他左手腕脱臼了,但也因此从绑得死紧的绳子里脱出。
莫远强忍着剧痛,捂着手腕,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跑!
不要停!
——然而还没跑两步,莫远就被人从后面踹倒了,两个黑衣人按着不断挣扎的他,其中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扇了他一巴掌,声音低沉地喝问道:“喂!你是从山上下来的?”
莫远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血沫子飞了出来,他恶狠狠盯着地面,没有回答,下一秒右手手肘狠狠撞了一下另一个黑衣人的下巴!
那人面具飞了起来,还差点咬到舌头,恼羞成怒下,拔出腰间的短刀就冲着莫远的太阳穴刺去!
莫远眼皮轻轻一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把短刀即将触碰到他的太阳穴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把刀从刀尖开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点点被搅成了齑粉。
莫远咳出一口鲜血。
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大叫一声,满脸惊慌地朝后逃窜而去,然而刚站起来,就仰面跌倒在地,瞳孔慢慢放大,身下淌出鲜血。
另外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瞳孔便同时骤然一缩。
嗤——
肉/体被割开的声音细而轻,鲜血和内脏顺着被剖开的腹腔流出,淌了莫远一身,良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握住左手手腕,狠狠一掰,咔嚓一声,关节合拢。
莫远沿着山路摇摇晃晃朝山上走去,浑身疼得发抖,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不知走了多久,莫远终于回到了贺悦掉下去的地方,他蹲下来,朝山路旁边朝下望,这不算一个悬崖,至多能算一个陡峭的坡,但坡上覆盖着带刺的灌木和尖石,滚下去肯定要脱层皮。
莫远心揪着疼起来。
他慢慢朝下爬去,一刻钟后地面变得平了,这时候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之上摇摇欲坠,暮色正在靠近大地,树林里很黑,莫远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喊着贺悦的名字。
到处走,找不到。
一瞬间莫远仿佛回到了十四岁那年,他冲进树林里,一遍遍喊着小孩的名字,从早上到下午都没人回应……而这次他途中回了十几次头,却没有再看见那只狡黠的小狐狸。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前方三步远的灌木丛中,躺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小小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莫远心仿佛被人捏住了,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地、一步步靠了过去。
那是一具尸体,穿着红色的花袄子,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天空,肚子被什么野兽咬开来了,腹腔已经空了,内脏不翼而飞。
景色模糊,夕阳如血,道旁婆娑树影后似乎藏着无数魑魅魍魉,偷窥着路上的少年,窃窃私语声源源不断——沙沙,沙沙,沙沙沙。
杀杀。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