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着,手背青筋暴起,两眼被血色浸染,他死死盯着薛凉月的脸,他好像很想杀了眼前的人,但手中长剑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薛凉月轻声叫他:“小远。”
听到这个称呼,莫远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喝道:“闭嘴!”
他收回剑,剧烈喘息片刻,忽然头也不回地朝酒肆外面疾冲而去。此时外面还下着不小的雨,薛凉月身形一闪,拦到了他面前。
莫远来不及刹步,一头撞到了他身上。
薛凉月伸手扶住他的腰,低声道:“小远,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莫远一把推开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瞪着眼睛,“听你解释是怎么骗我的吗?还是解释骗我有多好玩?!!”
薛凉月怔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莫远指着他吼了一声:“滚!”
说着,便纵身从一旁的小窗内跳了出去,身影没入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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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远一口气跑出去好远,才停下来,扶着大树大口大口喘着气,低下头,手指剧烈颤抖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眼睛热得发烫,他想镇定下来,却完全无法做到。
薛凉月。
这个名字一度被他认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一个古怪的、废物的小孩,出于孤独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幻想出了一个无所不能的鬼妻,聊以慰藉无所事事又春心萌动的年少。
那一天他把头埋在薛凉月怀里,希望他能把自己带出那个噩梦,那人嘴上哄得好听,可是下一秒,就突然消失,徒留他一个人跪在血泊里,手足无措。
他慌乱地站起身,一遍一遍叫着薛凉月的名字,在黑色的密林中狂奔,撞到树枝,被石头绊倒……爬起来继续跑,直到体力耗尽,跪在地上捂着脸哭。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除了薛凉月。
爹死了,阿悦死了,娘不见了。
喜欢的“人”也不在了。
只剩下他一个了。
……
三年了,他都已经忘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
莫远手指狠狠插进树干里,咬着牙齿,脑子乱成一片,他平复了很久,终于稍微汲取了一点力气,缓缓站直,抬起头来。
他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却蓦然看见,那一袭白衣就站在他背后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头发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嘴唇看上去很苍白。
莫远瞬间炸毛!
“你别跟着我!”
拼尽全力对他吼出这一句话,莫远转头又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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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天蒙蒙亮的时候,莫远浑身湿透地踹开了洪城一家客栈的大门,把老板老板娘掌柜一齐吵醒,并勒令他们立刻给自己腾出来一间客房。
所幸开春人不多,还有几间空屋,掌柜诚惶诚恐双手奉上钥匙,莫远一把拿过,哒哒哒地跑上了二楼,留下一串湿脚印。
他“砰”一声关上门,拉上门闩,拿出火折子点亮烛台,昏黄烛光下,周遭一览无余。
于是莫远一抬头,就看见床上正坐着某个熟悉的身影。
薛凉月盘腿坐在床上,依旧是静静地盯着他。
莫远:“!”
他转过身,刚想继续跑。
却在门口猛然刹住。
此刻,他一片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三分。
一晚上,他一直在逃跑,却没有想过,这次的薛凉月……是真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自己年少的癔症再次发作,所以又看见了幻觉?
越想着,莫远越冷静。
心也越凉。
他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背后有人靠近,薛凉月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
莫远脊背瞬间绷紧,愠怒道:“放开。”
薛凉月没动,他低声道:“小远,我搞错了。”
莫远轻微挣扎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凉月轻叹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把你带出去的。”
莫远冷冷道:“然后再消失。”
薛凉月声音更低了:“那是意外。”
“滚。”莫远挣扎的幅度变大了,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管你是不是意外……你是幻觉也好,真的也罢,别来烦我了,行不行?!我都把你忘了,你你你……”
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哽咽,有种大坝将决的崩溃感。
薛凉月咬了咬牙,“不行!”
莫远气极:“为什么?”
薛凉月把他抱紧了一点,“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外面,你欠我的!”
“什么外面里面?!”莫远握住门闩,怒道,“这是我的屋子,你出去!”
薛凉月咬了他后颈一口,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说了你欠我的,欠了我很多很多,你不还完别想离开我。”
莫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胸口越来越堵得慌,整个人气得脑子发晕,气血上涌,他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薛凉月:“你发烧了?”
莫远:“滚!”
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他额头。
感受了一会儿,薛凉月又开口了,语气略带疑惑,“也不是很烫,到底怎么了?……哦。”
“我知道了。”
薛凉月另一只手缓缓下移,莫远腹部瞬间绷紧,片刻后他听到薛凉月贴在他耳边的声音。
“莫远,你*了。”
莫远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脸涨得通红。
他几乎是怒吼了出来:“你你你……你放屁!”
薛凉月淡淡道:“你现在很难受,要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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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远觉得自己的确不争气。
他这三年脑子里只有练武和复仇,完全没想那档子事,却只是被那人抱了一盏茶功夫,就被勾得情动到难以自持。
很不凑巧,这里还有一张床。
湿漉漉的衣服被扯下来扔到地上,薛凉月俯身在他上方,皱着眉头盯他,又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真的没发烧吗?”
莫远手指掐着床单,很想叫他滚下去,却又怕他真的消失,三年来结成的厚厚的壳在这里分崩离析,一瞬间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眼前烛光变得格外刺眼,照得他眼睛发疼。
他闭了闭眼,什么东西从眼角滚了下去。
薛凉月叹了口气,“哭什么?”
莫远咬着唇,道:“没哭。”
薛凉月:“……算了吧?”
莫远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薛凉月慢慢坐直,中衣甚至都没解开,“这种时候,还是算了,刚才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能……”
莫远再次浑身抖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薛凉月,我很好玩吗?”
薛凉月又叹了口气,伸手贴着他的额头,“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发烧了。”
薛凉月想收回手,莫远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捏得极紧,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他。
对峙良久,薛凉月认输了,俯身下来,莫远只觉一片羽毛落到了唇上,而后便沉到了一片粘稠的春水中。
(:p*L*q:)第二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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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薛凉月把他抱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莫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在他怀里无意识地痉挛着,眼睛都睁不开了。
薛凉月抱着他,有些发愁,这时候到哪去打水洗澡呢?
这破客栈一看就提供不了这种服务。
澡堂……自己现在没钱了喂。
薛凉月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的滋味。
他在莫远衣服里翻了翻,失望地发现几乎一贫如洗,他刚想收回手,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下。
薛凉月一愣,顺势将那东西勾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结。
很眼熟。
薛凉月怔怔地盯着平安结,鼻子有点酸,手指陡然收紧。
还说忘了。
从小就会骗人。
小骗人精,坏。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