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网恋奔现了》/说与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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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家敏跑了, 门咣一声被关上,空荡的出租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章颂年被埃德温抱在怀里,肩膀微微抽动的幅度很小, 只有轻微的啜泣声,情绪很克制但又控制不住生理本能落泪,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是为了伍家敏那几句侮辱的话而哭还是埃德温提刀为他出头而哭了, 亦或者两者都有。
章颂年是个很敏感自卑的人,但在外人面前他是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他遇事并不爱哭,一来是自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 二来他很现实,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畅快地哭会让人觉得释然,像他这种压抑情绪的哭法,只会让人更心疼。
埃德温听着他一声声哭泣的声音心都要碎了,他认识的章颂年,坚强独立, 情绪不外露,就连高兴的时候笑容都是非常淡的, 很少会露齿开怀大笑。
可见他刚才的行为真的把他吓到了,埃德温一阵后悔, 低头抬起他的脸, 用手轻柔地给他擦眼泪, 章颂年哭得整张脸都红了, 他慌张地又是拍背又是擦泪,紧张又心疼:“别哭了, 嗯?”
章颂年迟来的觉得丢脸,不让他擦, 别开头埋进他宽大温暖的怀里。
埃德温一下下轻拍他的背帮忙顺气,声音低沉道:“没事的,我有把握的,不会杀了他。”
不会杀了他?
那你是准备真的砍一刀?章颂年丝毫没觉得他在反省,想到刚刚的场景分外后怕,一直以来埃德温在他面前展现的都是散漫乐观的样子,他是真没想到他骨子里其实还有冲动暴力的一面,万一他真的因此动了刀砍伤伍家敏,章颂年会愧疚一辈子,他伸手圈紧了埃德温的腰,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放心叮嘱道:“以后,以后不准那么做了。”
埃德温抱紧他,下巴蹭了蹭他的头以示安慰:“嗯。”
章颂年胆子很小,他不会杀鸡宰鱼,甚至很排斥处理的过程,小时候奶奶王秀萍杀完鸡让他拎着鸡后腿往碗里放血他都跑得远远的,去葬礼还会做噩梦,那时候王秀萍经常会唠叨他作为一个男孩胆子太小难成大事。成年后,对于游乐园绝大多数挑战项目他也不敢尝试,连玩个坡度高的滑滑梯都心惊肉跳的。
简单来说,章颂年非常不喜欢刺激与挑战,更偏向于平和安稳,埃德温刚才持刀冲出去的样子把他吓得不轻,缓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只是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有些惊魂未定,瑟缩成一团。
埃德温把他放到沙发上坐着,起身去厨房想给他倒水,这才想起来水壶已经带去新的出租屋了,桶装水也搬走了,他想带章颂年离开,又坐了回去把他捞到怀里,揉了揉章颂年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咱们回去吧。”
章颂年这会儿难得的乖巧和依赖他,埃德温凑过来抱他也罕见地不扭捏主动让他抱,他低着头,思绪渐渐回归现实,想到房子还没退,回道:“等房东来吧,还要退房还钥匙。”
只有把这个房子退掉,才算真正结束这里的一切,何况已经答应了房东,爽约不太好。
埃德温嗯了声,又搂紧了他,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在沙发上相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又过了几分钟,门外响起了钥匙转动开锁的声音,章颂年猜出这次应该是房东来了,匆忙从埃德温怀里离开了,连伍家敏都无法接受同性恋,他不指望房东一个中年人会理解,而他也不想再次遭受侮辱。
章颂年请的保洁的阿姨知道他是搬家,打扫得很干净,房东进门后对卫生也挑不出毛病,她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屋内的设施和电器,确定没问题后跟他说:“挺好的,没啥大问题。”
“这是钥匙。”
章颂年把钥匙递给她,又说:“空调的遥控器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房东接过钥匙轻点头:“我看到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章颂年迫不及待要离开,抓着埃德温的衣袖一起走了出去,关门前连回头都没有。
等两人开车回到家,纪延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给他留了一个信封,上面写了一串字,【噔噔噔!新家乔迁礼物!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东西,满满30g的,记得跟埃德温一起看啊,保管你看完会谢我的。】
章颂年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U盘,30g?装了什么东西啊?
埃德温走了过来给他递了杯水,看了眼他手上拿的东西,有些意外,“U盘?”
章颂年点了下头,从他手里接过了水杯,顺手把U盘送了出去,“纪延送的,说让我们俩一起看。”
“一起看?”
埃德温接了过来,抬脚往书房走,“我先插电脑上看看。”
章颂年哦了声,喝了口水,温凉的水下肚,他感觉喉咙舒服了些,亲眼看着埃德温拿着U盘进了书房,几分钟后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冲了进去。
可惜晚了一步,埃德温已经点了播放,看到他进来,一向冷酷的脸难得有了害羞的表情,挠了挠头,“还挺符合我们情况。”
视频里是章颂年只敢在梦里幻想的尺度,也不知道纪延从哪找来的,反正主角人种也是一白一黄,章颂年脸滴血似的红,一把将U盘拔了出来,飞快溜走:“我拿走了。”
埃德温闷声笑了。
章颂年知道U盘里面装的什么以后就跟接了烫手山芋一样,他直接扔进了卧室抽屉里,拿出手机发语音消息给纪延,【你你你,你给的什么东西啊?】
纪延听语音里他磕绊紧张的声音就猜到他肯定已经看过里面的视频了,他发过来一个贼笑的表情包,【怎么样?我专门从一堆资源里面给你们扒拉出来西方攻和东方受的合集,熬了两晚给你们筛选出来的好货呢。】
【这叫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从实际出发。】
章颂年无语:【你这也太让人尴尬了。】
【尴尬啥啊,古人都说了,食色.性也。】
纪延教导他:【别扔,好好看哈,有些姿势非常值得学习。】
章颂年说不过他,转头听到门边的笑声,是埃德温,此时正歪靠在门边,眼神火辣辣地看着他,“吃饭?”
有些事不想就还好,一旦勾起来就很难压下去,章颂年又想到了那个视频,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别吃饭,吃我。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轻咳一声,愈发想躲开罪魁祸首埃德温,闪身躲到客厅才问他:“吃什么?我们点外卖吧。”
埃德温看他跟自己隔着几米的距离,心里格外怀念刚刚软软抱着他互相汲取对方体温体香的时刻,他无奈点了下头,“就外卖吧。”
章颂年先点完,都不敢跟他直接接触了,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让他自己过来拿,他则是找借口要回卧室收拾房间,“免密支付的,你点完直接下单就行了。”
埃德温走过去拿手机,章颂年趁他离开了门口,冲进了自己房间,咔咔关上了门。
他坐在床上反复平复心跳,视线忍不住又看向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研究,章颂年心想,这就是罪恶源泉啊,绝对不能留。
他下定决心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过了会儿,又认命般从里面捡起来,藏到抽屉最里面谁都看不到的地方。
说不定会用到呢?纪延说了,是花了很大心思才找到的资源,不能白费。
藏好以后,章颂年为自己的逐步沦陷感到不安,为了转移注意力在卧室忙活了起来,先是把床铺好,换上了新床单被套,铺完他总觉得怪怪的,站起来看了下才发现是因为没了埃德温的被窝。
想到今晚就要自己睡,第二天也不再枕着埃德温的胳膊抓他头发醒来,章颂年还有点不习惯,他躺在床上发呆,转过头,目光看向另一侧埃德温常睡的位置,轻叹,习惯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外卖很快到了,埃德温在客厅喊他出去,“外卖到啦。”
章颂年推开门走出去,客厅的灯光温馨又明亮,看着埃德温在他们自己打好的饭桌前来来回回忙活布置,他第一次在这个城市有了一种名为家的归属感,有些别扭地走过去坐下。
埃德温给他倒了杯橙汁,随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浅尝了口,“今天的酒还行。”
章颂年看了下,“这酒你之前不是觉得不好喝吗?”
埃德温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道:“可能是因为搬家了吧,心情不一样了。”
章颂年跟他有同样的感觉,之前的出租屋要顾及太多,心里总是不安定。
埃德温不吃饭,把那杯酒一饮而尽,语气颇为怅然,“今晚我的衣服应该能保住了。”
章颂年想他不至于这么蠢,干脆挑明了说:“你知道是我吧?”
埃德温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想,章颂年给自己解释道:“我这人睡相很好的,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梦游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跑到你被窝脱你衣服。”
“好在,今晚咱们分开睡,你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埃德温探身过来,轻点他鼻头,笑着调侃道:“团团,你怎么这么可爱。”
章颂年看到他玩味的笑容,瞬间理解了这周自己的异常,惊讶出声:“是你?”
“那我每天早上艰难挪回来的时候,你也醒着?就一直看着我?”
埃德温反问道:“你那么大动静,我怎么可能不醒?”
想到这一周的窘况,章颂年气得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你个臭流氓。”
埃德温哎呦一声。
章颂年愤愤不平吃完饭,洗完澡躺在了床上,明天不上班,他本来计划今晚玩会儿游戏再睡觉,但也许是今天搬家太累,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章颂年做了一个梦,准确来说是下午的场景回放,梦里埃德温愤怒地拿刀冲向了伍家敏,伍家敏在屋里四处逃窜大喊救命,他伸出手想拦住埃德温却只抓到一团空气,只能无助地哭着旁观,埃德温大骂着抓住了伍家敏,恶狠狠往他胸口刺了几刀,伍家敏倒在血泊里很快就没了气息,闯了祸的埃德温惊慌失措扔了刀看向他,喊了声团团,似乎是在告别。
这一声团团喊醒了章颂年,他骤然从梦中惊醒脱离出来,黑暗寂静的环境里,他的心跳声异常清晰,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仿佛要跳出体内去找他夺走他主人心脏的人。
章颂年心慌不已,手冰冰凉凉的,心跳始终不能平稳下来,梦境太真实,让他不得不去确认埃德温没事才能放心,他光脚下了床去找埃德温的房间,幽魂一样没了意识游荡。
第一次找错了,去了书房,第二次才找对埃德温的房间。
埃德温并未锁门,睡得很安稳。
章颂年蹲在床边,借着月色的余光静静打量他,睡梦中的埃德温显得格外恬静温柔,眉骨略高,总是含笑望着他的眼睛紧闭着,往下是高挺的鼻子和殷红的唇瓣。
章颂年其实一直没从下午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斥了太多的贬低和对自我的不自信,他反复自我修正完善人格,努力成为一个能满足自己愿望的大人,伍家敏说的那些话,他觉得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些伤害一直都存在,只是被他经年累月塑造出来的壳挡在了外面,从未消失过。
章颂年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几句脏话为他挺身而出,甚至不惜伤人,这种暴力又血腥的爱情深深震撼了他。
可是细想,明明他对埃德温并不好,他在外面排斥跟他的亲密接触,在家也挑三拣四,洗完澡要他穿好衣服扣紧扣子,动不动就以赶他走为由威胁他,时不时的冷眼相向,还嫌弃他乱花钱大脑单纯,浪漫主义。
甚至他都不愿意了解他的国家和语言。
章颂年蹲了太久,到最后腿都有点麻了,他掀开被子小心躺了进去,不敢靠太近吵醒他,可他又实在需要埃德温的怀抱,他悄悄伸出手指挨着埃德温放在被子下的手指,不抓也不握,就挨着。
仅仅是这一点的肌肤相触,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安全感,章颂年心跳声渐渐恢复了平稳,他动作很小心,埃德温全程没被吵醒。
章颂年观察了会儿,发现他确实没醒,悄悄探出头,靠过去,极为生涩地轻轻亲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