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颂年在医院陪段丽真聊了会儿天准备跟埃德温离开, 临走时莉达拜托他们带上叶莲娜,小姑娘性格活泼,一直待在医院坐不住, 太闹腾会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
叶莲娜眨巴着湖蓝色的大眼睛冲他们笑,眼含期待,语气甜甜撒娇:“带上我嘛, 好不好?”
埃德温不想带孩子,正想开口拒绝,章颂年已经点头应下了,面对这个样貌瞳色跟埃德温六分像的小女孩, 他完全狠不下心拒绝。
叶莲娜欢欣雀跃回头跟爸爸妈妈说了声再见,亦步亦趋跟在哥哥们后面。
快到饭点了,埃德温懒得回家做饭,跟章颂年一商量,索性带着妹妹去餐厅吃饭,上车后, 叶莲娜坐在后座,拉着章颂年聊天, 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主要问他中国的初中生在学什么玩什么。
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姑娘, 因为祖母段丽真是中国人, 家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陪同祖母去过一次中国, 而她因为年龄小, 一次都没去过,只能通过照片和视频来满足好奇心, 眼馋得不行。
叶莲娜激动起来俄语语速非常快,跟连珠炮似的, 章颂年这样仅靠自学学习俄语的业余人士跟她对话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只能靠埃德温在一旁帮忙辅助翻译才能跟她顺畅沟通,这倒不是她故意加快语速,她平时正常说话语速也快,包括埃德温,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故意放慢语速说话,他平时跟其他人说俄语语速一样快,天生的。
难得出来一趟,埃德温吃饭的同时也想带他参观一下圣彼得堡,开车带他来了涅瓦大街,圣彼得堡整个城区基本都分布在岛屿上,由一座一座大桥连着,河流穿城而过,未化的浮冰漂浮在河面上,互相碰撞,顺着水流叮叮咚咚流去,声音悦耳动听,这一幕也构成了春季圣彼得堡独特的风景。
春日热烈的阳光,对于刚度过漫长寒冷冬季的本地居民来说是珍贵的,许多人走出家门,在草地上野餐做游戏,尽情享受日光浴。
章颂年眯起眼睛,伸出手感受阳光。
埃德温带他们来了本地一家俄餐厅,位于涅瓦河边,进门后有服务员招待他们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领他们走到了窗边的四人桌坐下。
人在国外,面对陌生的地方免不得多看两眼,章颂年也不能免俗,坐下后转头看了看这家店,店内面积很大,装修漂亮又温馨,随处可见旧式的苏联玩偶摆件,整体以木质结构为主,藤编方灯常亮,枝叶鲜绿的白鹤芋做点缀,既有传统俄式风格的韵味,又不失现代的美感。
一侧有一片很大的酒水区,身着制服的酒保浑身充满了力量,蓬勃的肌肉随着他手上摇晃棕色调酒壶的动作微微颤动,令人看了就能感觉到他对这份工作的热情,上方架子上倒吊悬挂着透明的玻璃高脚杯,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淡黄色的光芒。
埃德温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问道:“想喝酒?”
章颂年本身不想喝酒,但此时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过去只能在网络上看到的奔流着的涅瓦河,听着店里舒缓动人的音乐,他忽然来了酒兴,点点头:“来一杯吧。”
埃德温要开车便没喝酒,点了普通果汁,只给他点了一杯以金酒为基酒加鲜榨柠檬汁和苏打水配制成的Gin Fizz,这款酒口感像汽水,正适合他喝,叶莲娜是她自己点的猕猴桃山竹味果汁。
店内免费赠送面包鸡蛋。
章颂年自认他俄语提高了不少,但面对传统的俄语菜单还是读不太懂,好在餐单上都有餐品图片,另外又加上了中英版本,虽然菜单上的中文翻译奇奇怪怪的,他依然顺利点完了单。
菜品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埃德温给他点的酒也到了。
章颂年端起喝了一口,“好喝。”
埃德温笑容得意,冲他眨了下眼睛,“我点的,那当然。”
叶莲娜嘴嘟成小鸭子状,噗了声。
埃德温用俄语斥道:“吃你的,少看我们。”
叶莲娜今天一整天还要跟着他,不敢惹哥哥,安静拿起刀叉切牛肉。
兄妹俩教养很好,不仅长得像,吃饭的姿势也很像,章颂年看到叶莲娜就有种看到埃德温小时候的感觉,心里觉得非常新鲜。
考虑到章颂年还有工作要做,吃完饭埃德温并没久留,在街上带章颂年逛了会儿就开车回了公寓,到家后他收到莉达的消息,跟叶莲娜说:“妈妈晚上六点来接你。”
叶莲娜点点头,拿着手机去沙发上玩游戏。
因为两国时差有五个小时,章颂年对远程工作有心无力,只能尽力减少影响,早上五点钟就起了,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圣彼得堡这边是七点多钟,远在中国的蔚光也到了午休时间。
他趁这个空档跟埃德温去了医院看望基里尔,吃完饭回来直奔书房打开电脑工作,一直到下班时间,实际算下来工作时长还是远远不抵正常的时长,章颂年又加了会儿班才上床补觉。
睡一觉醒来,圣彼得堡天全黑了,叶莲娜也被莉达接走了,埃德温在厨房做晚饭,章颂年蹑手蹑脚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晚饭吃什么?”
埃德温回头亲了他一下,“饺子。”
饺子啊,章颂年也很久没吃了,他声音还带着初起床的倦懒,笑着说:“那我就等着吃了。”
埃德温另外在烤箱里烤了些香肠土豆和蔬菜,一并端出来跟饺子一起吃。
章颂年吸了下鼻子,看着滋滋冒油花的香肠,赞叹道:“好香!”
埃德温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章颂年夹了块饺子进嘴,在嘴里刚嚼了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口感贼酸,他深深皱起了眉,不敢再往下嚼,抬起头一脸疑惑看向埃德温,问他:“这饺子什么馅?”
埃德温想了想,回答:“樱桃馅。”
嘴里有食物不方便说话,章颂年勉强自己把酸味樱桃馅饺子咽下去,“饺子里为什么放樱桃啊?”
埃德温神情淡定,反问道:“为什么不能?还可以放草莓,酸奶,什么都能放。”
章颂年成功被他这句话噎住,想到他们对于土豆的热爱,忍不住问道:“你们不会还有土豆馅的饺子吧?”
“我们是土豆泥饺子。”
虽然答案不完全准确,但这并不能影响埃德温夸他,当即笑道:“我们honey团真聪明。”
樱桃煮熟后口感很酸,是加大量糖也无法掩盖的酸味,口感也很奇怪,章颂年想着尊重每一个国家的饮食习惯,硬着头皮吃了几个,最后还是受不了这个味道,把剩下的饺子全让给了埃德温吃。
春季天气变化无常,第二天章颂年下午工作完跟埃德温去移民局办理落地签,排了很久的队伍,回来已是傍晚,天上忽然下起了雨,小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积了多层的坚冰上,晚上温度骤降,冻得身寒骨头疼。
隔天,章颂年怕冷,宅在家一天都没出门,埃德温去了医院看祖父,基里尔仍在昏迷中,段丽真不想孩子们这么辛苦,便不让他们过来陪护,眼下基里尔状态稳定,他们又都有工作不能一直请假,伊凡诺跟弟弟雅科夫商量了下,减少了陪护的频率,改为一家一天来一个陪半天。
春日喜雨,不同于晚上,随着白日温度的走高,被暴雪笼罩着的圣彼得堡开始融雪,万物复苏,阔叶林树抽出嫩绿的枝条来,屋檐上堆积了一整个冬天的坚冰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雪水混着雨水沿着房屋脊背流下,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千股万股汇入河水中,沉寂的河水哗啦呼啦推着碎冰流过这座城市的每道河流,重新奏响了春日的欢快旋律。
章颂年渐渐适应了在圣彼得堡的生活,舒服在埃德温的公寓住了下来,埃德温给他在中国的公司发了邮件解释他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询问是否能延期两个月入职或者他允许他远程工作,公司考虑之后,同意他延期入职的决定。
埃德温不用工作,闲暇时间便经常往医院跑,章颂年工作不忙的时候也跟着去了几次,陪基里尔聊聊天,希望他能醒过来,但眼看基里尔昏迷快一周了,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大家对他苏醒的希望也越来越低。
这天深夜,两个人正在家里睡觉,放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雅科夫给他打来的,埃德温听了一句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章颂年被他吵醒,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埃德温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衣服也不扣了,一下子跳上床亲了他一口,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爷爷醒了。”
章颂年瞬间清醒,跟着笑了起来,开心伸出手托住他的脸,仰头在埃德温额头亲了一下,抱住他轻拍了拍,“恭喜,爷爷肯定会恢复健康的。”
额头吻显然不能满足埃德温,他强势追着章颂年的唇瓣吻了上来,在他迷糊之际,舌尖趁机顶了进去,勾着他软乎乎的舌头纠缠,疯狂在他唇齿间流连,这个吻霸道无比,丝毫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也让章颂年想起了过去他们那些疯狂无度的性.爱,他喉间不受控溢出声音,这一声,婉转悠长,章颂年顿了下,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埃德温肆意吸吮着他的嘴唇,手一下下揉着他耳垂,不满他在亲吻间隙发呆,故意惩罚在他鼻尖咬了下,声音嘶哑,低沉诱惑道:“honey团,多喊点,我爱听。”
埃德温非常尊敬和敬爱祖父,自他重病昏迷后,他在这档事上面禁欲许久了,并不是不想,单纯觉得不适合,所以哪怕章颂年来了圣彼得堡,他也一直忍着没动他,知道祖父清醒后,埃德温彻底忍不住了,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章颂年,要狠狠释.放出来。
章颂年习惯了他这些天浅尝即止的吻,一时有些吃不消,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满到从嘴边溢出,可他还记得基里尔已经清醒了,现在家里人肯定都等着他们过去,囫囵说出的话都带着晃荡的水声,“医,医院。”
埃德温咬他耳朵:“那我怎么办?嗯?”
章颂年考虑到基里尔昏迷住院他心情不好,这段时间收敛了脾气,无论埃德温做啥他都哄着劝着,眼下气得第一次骂了出来:“流氓。”
无论什么词,放在当下这个情景,都是调.情的话,埃德温有时候很享受章颂年这种气得不行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感觉,也爱死了他想抵抗自己诱惑又败下阵来的别扭劲。
听了这句流氓,不仅不气,情绪反而更盛,舔着他耳廓说道:“喜欢就多骂几句,只要在床上,你骂什么我都爱听。”
这……不是流氓,简直是流氓头子!
章颂年脸通红,羞涩得鲜红欲滴,“我没跟你开玩笑。”
埃德温湖蓝色眼睛闪了闪,笑容单纯,委屈提示他:“那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身形和力量的差距下,埃德温不放手,章颂年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他别过头,不得不妥协,低声道:“先走,到车上我再想办法。”
埃德温重重亲了他一口,“谢谢honey!”
章颂年咬着唇,郁闷下床找衣服穿,嘴里不停骂混蛋。
埃德温穿好衬衫,过来找棉服,目光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他从柜里找出一条围巾给章颂年围上,语气亲昵道:“honey,外面冷,穿厚点。”
埃德温买来围巾就没系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系,胡乱绕了几圈,被围巾裹成球的章颂年知道他此时脑海里在想什么,也清楚自己的未来,愤愤瞪了他一眼。
埃德温越看他越可爱,伸手捏了下他软糯糯的脸蛋,“这么生气啊?中国人不是讲究礼尚往来吗?你给我做,我也给你做。”
他是真不觉得有问题,冲章颂年眨了下眼睛,不解道:“而且我做得比你还好呢,你不是应该高兴嘛!”
章颂年感觉耳朵受到了不该有的颜色污染,他向来不如埃德温开放,一旦提起就很容易害羞,而且会下意识用怒火掩盖过去,当即生气踢了埃德温一脚,怒道:“礼尚往来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个俄罗斯流氓头子!少学点中国成语!”
穿好衣服后,两个人坐电梯下楼去停车场,埃德温涌起了中文求知欲,追着他问:“那这个词是怎么用的啊?礼尚往来不是你送我一个我送你一个,我给我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吗?”
他这么解释其实也没错,但章颂年只要想到埃德温是把这个词冠到那件事上使用,心里就觉得别扭极了,他不想承认埃德温说对了,索性不再回答,转移话题说道:“开车吧,咱们要去医院。”
埃德温没等到他回答,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说错了,但他此时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看章颂年这不认的架势有点顾虑,毕竟上了车章颂年不帮他,他开着车呢,可没办法自己解决。
埃德温想到这一层,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走,眉头微皱,语气不确定问道:“那你还跟我礼尚往来吗?”
怎么跟这个词过不去了!章颂年气得大喘气,抿唇不语,气呼呼回头看他。
埃德温撇撇嘴,非要逼他回答:“那你不跟我礼尚往来,我现在要去楼上洗个澡,不然等会儿不能见人。”
章颂年舌尖抵着牙关,静静看着他作妖,不相信基里尔醒了他这会儿不着急去看,没想到埃德温转身真的要上楼,他这回才慌了,赶紧跑过去把人拉回来,“我跟你礼尚往来,行了吧?”
埃德温伸手搂住他,歪头在他松软的黑色头发上亲了口,“honey团,以后也要跟我礼尚往来啊。”
章颂年这一刻只想抹去自己脑海里关于礼尚往来这个词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