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让亲提前捂嘴的是章颂年, 主动索吻的也是他,关键他难得主动一回,埃德温还不乐意了, 索吻失败的章颂年表情有些尴尬,重新点开了教学视频,故意恶声赶他离开, “起开起开,你打扰我学习了。”
埃德温坐了下来,“我教你啊。”
章颂年持怀疑态度,“你会教吗?”
俄语虽然是埃德温母语, 但并不代表他会教,就跟他一样,让他教一个外国人学中文,想想就挺头疼的。
“我怎么可能不会?”
这话可就伤埃德温自尊心了,他当即把章颂年正在看的书翻开,想证明自己实力, “我肯定比老师教得好。”
章颂年目光淡定看着他,埃德温刚开始还信心满满读了两句, 过了会儿就越来越郁闷,他烦躁地往下翻了几页, 惊讶不已:“为什么啊?这上面我不认识的中国字比我认识的俄语单词都多。”
章颂年哈哈大笑, 把书收了回来, 笑道:“这是给中国人学习用的, 肯定汉字更多啊,不然我们什么都看不懂, 怎么跟着学。”
“还有你之前给我发的学习视频,也不适合我这阶段学习, 我还是自己找教学视频来学吧。”
帮不上忙埃德温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灰心,知道学语言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口语,这个他绝对擅长,他立马提议说:“那我以后用俄语跟你对话吧?这样你肯定进步特别快。”
章颂年一直以来没下定决心去学俄语的原因有两个,一来他觉得不一定能跟埃德温走到最后,二来这门语言真的难学,不是业余人士一两年就能学好的,他现在白天还上着班,每天能分出的学习时间很有限。
好在他对学习还算有天分,颇有韧劲,就算不能把俄语熟练掌握,章颂年也希望能进行基础的对话,但想做到这样,估计少说也要一年的时间。
他刚开始学,现在连俄语字母表都没读会呢,章颂年对埃德温顿感无语,“你要是想咱俩以后大半年都说不了一句话,那你就说俄语。”
埃德温满脑子的浪漫想法被他现实一击打破了,他歪头往章颂年肩膀上偎:“知道你开始学俄语了,我特别开心。”
要说之前的索吻出自章颂年身体本能的感情倾向,那现在的学俄语就是他在理智思考下向他慎重迈出一步的代表,意义重大。
埃德温知道他这个人顾虑多,心思敏感,能下这个决定肯定经过了很多挣扎,虽然不清楚是什么让章颂年改变了,但总归他们俩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过去埃德温总说他是恃宠而骄,章颂年这段时间感受下来,发现他确实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反正就是无比笃定埃德温不会怪他,会一直包容他的小脾气,过去他那些在家人朋友面前并不讨喜的,被他刻意隐藏的特质总会在埃德温面前时不时冒出来,例如那些自私毒舌的一面。
章颂年碰了下他的头,轻笑道:“你要求还挺低,这么容易高兴。”
“嗯啊。”
埃德温是个特容易满足的人,反叛的同时也有着传统的一面,那就是对家庭的责任感和对伴侣的占有欲,他把章颂年当成是自己的人,就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做能让他开心的事,至于他,会从章颂年的笑容中收获满足和幸福感。
两个人在椅子上腻歪了半天,章颂年半点没学进去,他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拍了拍埃德温的头赶他回去,“我要学习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埃德温一个劲摇头,抱着他胳膊不走,“我不,我要陪着你。”
“我保证不说话了。”
章颂年眼睛享受地眯了起来,笑容无奈道:“行吧,你也真够无聊的。”
时间还早,章颂年接下来对照视频学了一个多小时,粗略了解了下俄语里的字母表,跟读学习,埃德温说好的不捣乱,但他作为一个以俄语为母语的人,听章颂年在他面前读俄语字母总感觉哪哪都奇怪,听到他读错就忍不住纠正,一个字母读十来遍都达不到他标准,到最后把章颂年烦得不行,读完就赶紧结束了学习,还勒令以后埃德温在他学习的时候别插手。
学习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章颂年去浴室洗完澡回来就发现埃德温已经躺他床上了,他其实刚才在浴室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猜到埃德温可能溜进来了。
章颂年开口问道:“你干嘛?”
埃德温掀开被子邀请他进来,堂堂正正道:“睡觉。”
章颂年没扭捏,脱了鞋就躺了进去,埃德温在来之前已经提前做好了章颂年会拳打脚踢把他赶出去的心理准备,但他唯独没想到章颂年会直接靠过来,反倒把他吓了一跳,“你不赶我走?”
章颂年不得不承认,除了埃德温碍事的头发,两个人同睡的体验感挺好的,埃德温肩膀很宽,相拥而眠时安全感简直爆棚,连带着他做噩梦次数都少了,不过这会儿嘴巴还肿着呢,章颂年实在怕极了他身上那股劲,出于昨晚埃德温的不信任,他还是警告道:“只睡觉,要是敢做别的我就把你踢下去。”
“还踢我呢。”
埃德温沾沾自喜道:“你睡着了什么不知道。”
章颂年敏感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着急反问道:“你趁我睡觉干什么了?”
埃德温意识到局势对自己不利,赶紧闭眼结束话题,“困了,我睡了。”
章颂年拿他没办法,也不好再追问,毕竟这会儿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还盖着一个被窝,要是真闹起来,埃德温翻身就把他制住了,说不定真的会办了他,那他明天能不能爬起来上班都说不好。
第二天在埃德温怀里醒来章颂年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心情大好,因为发现嘴唇已经不肿了,兴奋地跳下床去照镜子看看情况,埃德温留在床上一脸幽怨。
脱离了迟到和嘴肿的阴霾,章颂年这天上班轻松了不少,工作都有干劲了,下班后打包了烧烤带回家跟埃德温一起吃,考虑到埃德温的食量和嗜肉的习性,他这顿光肉串就买了快三百块的,加上其他的烤串,走路上别提多香了,停好车回家的路上没少引起小区居民频频回望。
埃德温知道他买了肉串回来,提前备好了酒等着他,章颂年开了一瓶啤酒,跟他的白酒撞了下,笑道:“干杯。”
“干杯!”
埃德温豪爽地把一杯白酒一饮而尽,拿起一串牛肉串吃了起来,“好香。”
章颂年刚吃了口烤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视频通话申请,他看了眼立马放下烤翅串站了起来去卧室,关上门以后才喊了声:“妈。”
劳云娟问他:“吃饭了吗?”
“刚在吃。”
“吃的什么啊?”
章颂年并不是很愿意跟父母过多透露自己的生活,他简短回:“米饭。”
劳云娟注意看了下他身后的背景,发现确实跟之前的房间不一样了,又问道:“我听你奶说你搬家了?搬到哪去了啊?”
“之前的房子有点问题,就搬走了。”
章颂年温声道:“现在的房子离得不远,还在一个区。”
“你快两个星期没跟我们联系了吧,每次都是我主动打电话给你。”
劳云娟免不得有些吃醋,“搬家的事情我还是通过你奶才知道的。”
“你有那么忙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章颂年很烦在她和奶奶之间斡旋游走,这也是他并不愿意打电话给劳云娟的原因,但他清楚直说会伤了妈妈的心,最后还是归在了自己身上,“搬家太累了,加上最近工作又来了新项目,忙起来就忘了。”
劳云娟叹了一口气,“这么忙啊。”
“我就说你学计算机不太好,每天加班太严重了,多伤身体,当时学医或者当老师挺好的。”
章颂年听不下去了,“都不轻松,世界上没有容易的工作,你别听人说什么都当真,再说我都毕业两年了,毕业证也拿下来了,以后只会从事这一行,你能别老说换工作的事情了吗?”
劳云娟眼睛闪了闪:“我也没说几回啊。”
章颂年不想说话。
劳云娟看镜头那边没了儿子的脸,知道他是生气了,不解道:“你瞧瞧你,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给你个建议而已,怎么又生气了?”
“我这不是希望你能工作轻松一点吗?”
劳云娟有一套完美的逻辑体系,章颂年从心底深处升起浓浓的无力感,低声道:“我没生气。”
劳云娟看出来他确实生气了,想着今天先聊到这里,最后跟他说:“那你吃饭吧,我挂了。”
回到座位上,章颂年忽然没了吃饭的胃口,埃德温小心观察他表情,慢慢放下了肉串,柔声问道:“怎么了?”
章颂年实在没做好准备跟他谈自己的家庭,随便找了个借口带过,“没事,就是公司群里的破事。”
“吃饭吧。”
埃德温看他不想说也没多问,章颂年食欲欠佳,这晚没吃太多,吃完又去了书房学习俄语。
埃德温昨晚刚答应过他学习时间不准插手,只能隔了一段距离坐着,插上耳机玩游戏,时不时看两眼章颂年学到哪了,他能看出来,这会儿章颂年心思并不在学习上,刚才那通电话对他影响很大,甚至威力足以吹灭他们这两天刚培养出来的感情火苗。
人活着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是终生难以忘记的,在章颂年人生重大节点的时候,身边陪伴的人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在爷爷去世后,奶奶就成了他对故乡唯一的眷恋。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爷爷还在世的话,或许他跟家人的出柜之路就不会这么艰难了,虽然刚开始会有点反对,但到最后他应该会是家里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章颂年一直都清楚自己对父母和奶奶态度不一样,他每周都会给王秀萍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还教她使用智能手机方便跟自己视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在老家安装了监控。
但非常回避劳云娟跟章志儒的电话,如果劳云娟不给他打电话,他可能一个月才会打一通电话过去。
章颂年其实并不怕跟父母出柜,他怕的一直是跟王秀萍坦白,怕老太太年龄太大承受不住,但作为抚养他长大的人,他又非常想让奶奶见到埃德温,想让她见证自己人生另一个重要瞬间。
埃德温看他开始发呆了,心里越来越没底,进展正好呢,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今天来了个电话,就在他准备去问的时候,章颂年忽然关了视频,跟他说了声困了就回了房间。
睡前,他琢磨着要不要去章颂年卧室,最后还是没忍住,爬了床,他怕讨章颂年不开心,小心翼翼睡在床边,故意离远了些,章颂年翻了个身却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一会儿。”
埃德温更加摸不准他态度了。
接下来几天,他就跟提头等周六章颂年审判一样,就怕他一声令下,自己人头落地。
等待的时间焦灼万分,真到了周六这天,埃德温反而有些不敢出来见章颂年了,一整天都躲着他,尽量避免直接接触,他害怕从章颂年嘴里听到不愿意的话,为了壮胆,埃德温准备喝点酒。
章颂年找到他的时候,埃德温刚打开第三瓶酒,桌子上还有两瓶已经喝完的,他刚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埃德温靠在窗边的桌子上,晚霞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光,他仰头正一口口往嘴里灌着酒。
章颂年捂住鼻子,不满问道:“你喝这么多酒干嘛?”
埃德温还没醉,摆摆手跟他说:“不多。”
章颂年一把将他手里的酒瓶夺了过来,高声道:“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要谈话?”
埃德温点头,“知道。”
章颂年很重视这次谈话,他想在埃德温清醒的条件下进行,埃德温临时喝这么多酒,让他心里很不爽,感觉他根本不重视这次谈话,他咣一声把酒放到桌子上,怒道:“你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谈。”
埃德温抹了下嘴,伸手一把圈住了他的腰,执拗道:“不要,就要今天谈。”
酒气熏得章颂年头晕,他挣扎了两下,但哪抵得过微醺状态下的埃德温,根本动弹不了。
埃德温借着醉意委屈地嘟囔,“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有事要跟我沟通的。”
“我等了你几天,你一句话都不说。”
章颂年停止了挣扎。
埃德温说了两句俄语,看他听不懂又切成了中文,“是不是又要拒绝我啊?”
“不行,你不能拒绝我,你是我的。”
“我要把你带去圣彼得堡,我们去……”
他支吾着不说了。
章颂年好奇:“去哪?”
埃德温咬他耳朵,声音暗哑说了串俄语。
这一下挺疼,把章颂年咬生气了,埃德温似醉非醉就知道耍流氓,他气急之下直接用头撞他头,砰一声,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埃德温也被撞懵了,理智回笼,他稍微松开了手。
章颂年总算挣脱桎梏,下一秒皱着眉去拧他耳朵,一边拧一边问:“醒了没?醒了没?”
埃德温抱着头哎呦哎呦喊疼,连连求饶,“醒了醒了,真醒了。”
章颂年坐下来,问他:“现在可以谈了吧?”
埃德温摸着耳朵点头,“说吧。”
章颂年抛出了针对埃德温的三连问:“首先,你家里人知道你来中国找我吧?也知道你是同性恋吧?不会反对你跟一个中国人交往吧?”
“知道,不反对。”
埃德温回答完还不忘埋怨他下手重,他揉了揉耳朵,“疼啊。”
章颂年谈话节奏被打乱,又捶了他一下:“我下手很轻的,你检讨检讨自己平时手劲有多重吧!”
埃德温忍不住吐槽:“暴力团团。”
章颂年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我这么跟你说,我们家是非常非常传统的中国家庭,对外界的新鲜事物接受度很低,他们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完全没有了解,加上中国传统的传宗接代,养儿防老思想等等,出柜这条路对我来说非常难走。”
“你还是个外国人,难度更是蹭蹭往上涨。”
“所以跟我在一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可能并不受家人祝福,还会遇到各种困难。”
“如果你愿意陪我走下去,我也不会退缩会坚持到底,当然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我也会坦然送你离开。”
章颂年说完,紧张地等着他回答。
埃德温喝了太多酒,脑袋还是有点嗡嗡的,处理速度稍慢,缓了一会儿才把章颂年刚才说的话理解完毕,他满心只有一个重点,反问道:“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章颂年嗯了声,有些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清起前面的内容,“你要不再想不想要不要答应?”
“我写了一份跟我在一起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列表,你看了再回答也行。”
章颂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伸手递给他,“这是我忙活了两天写出来的,你看看,我特意用英语写的,你应该能看懂。”
那还犹豫什么!
埃德温可没章颂年那么多顾虑,接过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就把纸扔到了桌子上,他色从心起,想着章颂年可算答应自己了,伸手一够就把刚才喝了一半的酒瓶又抓到了手里,仰头猛灌了一大口,紧接着单手箍着章颂年的腰,叩开他的嘴,把嘴里的酒渡了过去。
章颂年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酒,被呛得差点要落泪,身体不受控制连连咳嗽,他捂着嘴,眼眶嫣红骂他,“你个疯子。”
埃德温张狂舔了下嘴唇,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滋味,这会儿名正言顺,理直气也壮,眉眼弯弯笑道:“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