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妈妈和妹妹没怎么住过酒店, 章颂年便想着把她们安顿好再回来,明天还要玩一天,他也想让家人今晚好好休息, 到家后动作麻利去帮他们拿行李,“都在这里了吧?”
章颂宜点点头,又看了看妈妈。
劳云娟这会儿心思完全不在行李上面, 此时看着玄关处放着的两双男鞋、花瓶里的小雏菊、客厅里两台游戏机、厨房各种配套的餐具等等,刺眼得很,想到儿子跟一个男人在这里不知道同居了多久,每多待一秒她就多难受一分, 她如鲠在喉,甚至无法呼吸,只想快些离开。
可一想到她一离开,章颂年又会继续跟埃德温亲亲我我,她完全无法迈出脚步。
章颂年没等到她回答,看劳云娟一直在发呆, 喊了声:“妈?”
劳云娟猛然回神,“啊?什么事?”
章颂年又问了一遍:“我是想问你, 行李有漏掉的吗?”
劳云娟草草看了一眼,“都在这了吧。”
章颂年拎着行李准备出门, 催道:“那走吧, 我送你们去酒店, 马上九点了, 太晚不方便。”
劳云娟回过头,又看了看埃德温, 最终还是朝女儿伸出了手:“圆圆,我们走。”
章颂宜目光留恋, 跟埃德温说了声再见。
埃德温也朝小姑娘挥了挥手,“再见。”
他手足无措站在门口,不知是送还是留,很显然,劳云娟现在并不想看到他。
章颂年看出他情绪不太对,碍于劳云娟在场他没法安慰,出门前跟他说:“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埃德温扯出一抹笑容:“嗯,路上注意安全。”
劳云娟不想看,但眼睛又忍不住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路上都罕见的沉默。
上车后章颂年叮嘱妹妹:“系好安全带。”
章颂宜拉了拉安全带,笑着说:“系好啦。”
章颂年通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座的母亲,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妈,你怎么了?从游乐园回来就没怎么说话。”
“没事。”
劳云娟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但她知道依章颂年的性子,只要她问了,儿子一定会如实坦白,她害怕结果真的是那样,不如不问,这样她还能抱有幻想。
章颂年心下奇怪,以为她今天一路奔波太累了,没再继续问,转而跟妹妹聊起了天,“今天累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准时去接你。”
章颂宜玩了一下午,丝毫不见累,“明天我们去哪玩啊?”
“明天上午去博物馆,下午去动物园和古镇。”
章颂宜欢呼:“好耶!”
章颂年看了看劳云娟,想着顺势给埃德温说两句好话,提起了话题:“今天埃德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好啊,他陪我玩了好多游戏呢,人也长得特别帅!”
章颂宜后悔没多拍几张照片。
章颂年笑起来,“他对小孩子很有耐心的,人也很善良,性格乐观又大方,还有啊,有时候还特别搞笑,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写汉字的,跟画画一样,每一个笔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章颂宜哈哈大笑,“真的啊?”
劳云娟声音冷冰冰的,“好好的说他干嘛。”
章颂宜一秒收了笑容,章颂年不解,“就是说一下而已,您今天下午跟他聊得也很开心啊?”
“谁跟他聊得开心了?”
劳云娟接着讽刺道:“只有你吧,开心得没边了。”
章颂年听她这么说也来气了,当即回怼道:“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劳云娟板着脸,语气分外笃定:“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顾及妹妹还在车里,章颂年不想跟她吵起来,没回嘴,章颂宜看看他又看看妈妈,也不敢插话。
前台登记过以后,章颂年把她们送到了酒店套房,尽责检查了一遍套间设施,淡声道:“有事跟我打电话,明天我八点半来接你们。”
劳云娟还气着,并不想搭理他,进去后就坐在床上背对他。
章颂宜跑进洗手间,喊他过来看:“哥,洗手间不出水诶。”
“我看看。”
章颂年抬脚走了过去,刚进去章颂宜就冲他嘘了声,小声道:“哥,妈生气可能是因为我。”
章颂年皱眉:“怎么回事?”
正玩到兴头上,嘴也没了把门,章颂宜后知后觉自己闯了祸,就借口洗手间不出水把他喊了进来主动坦白:“我把埃德温哥哥喊你honey的事情跟妈妈说了。”
“当时妈妈一直跟我说不要缠着埃德温哥哥,但我觉得埃德温哥哥都喊你honey了,你们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不会介意我黏着他玩游戏,就有点不服气,顶了妈妈几句。”
万万没想到性向是以如此简单直白的方式被公开,章颂年大脑一片混乱,脸色煞白,手扶住了洗手台勉强站稳。
章颂宜慌了,忙道:“哥,对不起。”
章颂年深吸一口气,攥住了她的手,“圆圆,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哥哥会解决的,回去以后不要跟其他人说好吗?”
章颂宜被他脸色吓到,惊慌之下没立刻回答。
章颂年语气严厉,警告她保证:“答应我?”
章颂宜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说。”
章颂年缓缓走了出去,手指紧紧抓着裤缝,看着劳云娟问道:“妈,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劳云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相接,章颂年读懂了她眼里的怒意,无形中一条连接着他们母子的引线被点燃,噼里啪啦闪着火花燃烧到章颂年身上,燎烧着他每一寸肌肤,火焰吞噬了他的呼吸,身体的水分急速流失,就在章颂年以为要被火焰吞没时,劳云娟却别过了头,语气冰冷道:“没有,你回去吧。”
章颂年脚步沉重从酒店里走出来,惶惶然坐进了车里,倒不如一把火把他烧干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架在火上炙烤,时刻感受切肤的痛。
章颂年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在车里,他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起来,他愣愣拿出来看了眼,迅速按了挂断,仿佛这样就能让疼痛稍微缓解些,然而电话依然不停打过来,疼痛也进一步加剧。
他头痛欲裂,感觉呼吸异常困难,努力大喘气,使劲往下抓衣领试图让自己松口气,手机铃声不间断响起,越来越响,章颂年也越来越着急,手上动作急促,拼命拽着衣领,力道过大,脖后颈也被勒出一道道红痕,他像一头困兽在车内不停挣扎,自我惩罚。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章颂年缓缓呼出一口气,下一秒车门突然被打开,埃德温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视线有些模糊,伸出手想摸他脸,喃喃道:“你来了啊。”
车里没开空调,章颂年出了一身汗,一头黑发也被汗水浸湿,白色棉质短袖领口几乎被他撕破,埃德温看到这场景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抬手撩起章颂年湿漉漉的刘海,揉了揉他红彤彤的脸,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心疼,“怎么一个人待在车里?”
章颂年嘴唇动了动,目光游离:“我妈,她知道了。”
“她说了什么?”
埃德温打开了空调,弯腰把他从副驾上抱了起来,章颂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埃德温把他放到较为宽敞的后座坐好,顺势把人搂进了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之后找妈妈聊聊。”
章颂年情绪激动:“她在否认这件事,不会愿意跟我聊的。”
他无助地看着埃德温:“怎么办?我妈发现了,她肯定会让我跟你分手的。”
家人永远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连章颂年自己都没意识到影响有多大,埃德温不想在此时逼他非要在家人和他面前选一个,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会吗?”
章颂年眼神迟疑,下意识垂下头躲闪他视线,这是他常见的逃避动作,也是他在思考的标志。
埃德温由不得他思考,掰过他身体强迫他跟自己对视,“你的承诺呢?都忘了吗?”
“我没忘。”
章颂年只是没想到曝光后的代价会这么重,压到他喘不过气,眼泪夺眶而出,他抵着埃德温的胸口哽咽道:“我害怕,我受不了我妈失望的眼神。”
埃德温痛苦地转过头:“我真后悔那天在论坛上回答了你的问题。”
后悔了?
章颂年整个人被重重一击,揪心得疼,疼得他想哭,想尖叫,更想有个人直接给他来一刀死了算了,原来爱一个这么痛,可他已经离不开埃德温了。
章颂年绝望地圈住他脖子,头一下下蹭着他下巴,一个劲说道:“你不能后悔,你怎么能后悔?我不允许你后悔。”
“你后悔了我怎么办?”
埃德温看不得他这么卑微无助的样子,最终还是软下心来,手用力抱紧了他,寻到他嘴唇吻了上来,完全没了章法,吻技猛烈又急躁,榨取他每一丝呼吸,卷入自己口中。
章颂年拼命回应,两个人互相争夺起主导权,他舌头被吸得发麻,双颊生疼,依然不想放弃继续跟埃德温亲热,抱着他的脸轻声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
埃德温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血味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温柔舔舐了几口,双唇在血色沾染下愈发红艳,湖蓝色双瞳被激情催发,显得魅惑又迷乱,“你要是再敢退缩,我真的会把你打晕绑到圣彼得堡。”
这一幕危险又迷人。
章颂年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的伤口,抬头义无反顾又吻住了他,心自动回落,他终于确信,踏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