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不可能呢?
放学之后程斯刻走在去往“妄高山”的路上,他边走边想,思考着自己心里头这点见不得人的念想到底算是大逆不道还是大逆不道。
可温浅那么好一人,他喜欢温浅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见到温浅就能在人背上睡着,温浅朝他伸出手他就愿意跟温浅回家,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从小就埋下了喜欢温浅的种子,这种子总有一天是注定要生根发芽的。
现在不过是时候到了,浇了点青春期的催熟剂,让他以一种更加冲击的方式认识到了他必经的过程。
对,就是这样,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顺理成章。
程斯刻想要在温浅的事儿上想开点,上一次想不开已经让他付出了和温浅两年多不尴不尬疏离生分的代价。
现在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一点,不能因为这点念想又再来一个煎熬难挨的三年。
比起再来个拔情绝爱的三年,程斯刻心想他就是有点大逆不道的想法又怎么了?他又不杀人又不放火,不就是在心里面喜欢个人,只不过恰巧这个人是他的哥哥罢了,又怎么了?
自我麻痹被称为人类通病不是没有道理,好处是千般愁绪留不下,坏处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程斯刻就这么捧着他的一腔惆怅进了“妄高山”的门,高山老板正坐在吧台前,程斯刻刚想开口打招呼,余光瞥见了高山老板的对面还有一个人。
“山哥,林警官。”程斯刻见到林樾的时候还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好像林警官之前也来找过山哥,就……就他第一次喝醉那次。
王高山回身看到程斯刻,一脸如蒙大赦地将程斯刻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林樾看穿王高山的小动作也不点破,就这么静静笑看着他表演想逃又逃不了,被一幅窘迫弄得无所适从的样子。
三人坐定,气氛一度凝固。林樾是不急不缓等着王高山开口,程斯刻是看林樾在不好意思开口,王高山则是压根不知开口说什么。
最后倒是林樾先开口笑着问程斯刻:“小刻今天要来点酒吗?”
程斯刻现在听不得“酒”字,一听见就会想到温浅醉酒的模样,想到自己那被挑明的“性冲动”,他连忙摆了摆手敬谢不敏。
林樾闻言也不强迫,笑说:“也是,你酒量太差了,还是少喝点,就一两年前你在这里喝醉那次我还记得呢,最后还是温浅把你领走的。”
“咳咳咳咳咳。”程斯刻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王高山惊天动地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咳起来。
林樾见状贴心地给王高山递了张纸巾,关心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那天晚上有什么让你难忘的事情吗?”
好问题,那可太多了,王高山摸了把脸,没敢多瞧林樾。
林樾自从那一次之后,来妄高山就没有那么避讳了。他知道王高山进一步退十步的臭脾性,想着反正自己余生还长,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耗。
每次来妄高山也不多做什么,林樾很知道拉扯之间的分寸,不越距,但也分毫不退让,一脸坦荡地将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展露在王高山面前。
每次来要么带点战友近况,要么带点家长里短,就搁那儿跟你聊,聊的你云里雾里,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但你就是知道这人是存心要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王老板生意人,开门迎客是规矩,没有客人送上门了把人赶出去的道理,十有九次都让林樾成功登堂入室,唯一拒绝的那一次还是王老板实在是怕尴尬,将林樾拉到了温浅的诊所,三个人一起唠了一个晚上。
林警官深知抓男人和抓犯人是一个道理,须得知己知彼,方能一招制胜。这么一两年的时间就磨啊磨啊,硬生生还真就将王老板一身竖起的棱角给磨圆了。
王高山现在都摸准了林樾每周周几会来,到点了就坐店里等着,人来了就吃点喝点,互相聊聊,倒也放松。
因此照理来说他今天这尴尬的反应是有点夸张了,但耐不住林警官偶尔也想骚一把,聊着聊着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平时会想着我的脸自己弄么?”
王高山刚入口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从那之后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就又恢复成了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样。
此刻听见林樾又提到了那天晚上,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在他眼前轰隆隆开了火车,呼啸而过,王高山都没脸看程斯刻,总觉得自己这是在带未成年犯罪。
这头王高山还在独自扭捏,那头程斯刻被林樾这么一提醒,竟然也迟了一两年才生出一股完全没意义的不好意思起来。
那天他喝醉了,温浅是怎么把他弄回家的?也是像他扶温浅那样紧紧扣住腰吗?到家之后又怎么打理的他?也会给他脱衣服脱裤子吗?
程斯刻有点苦闷,一年多前他的身材好像还跟瘦竹竿似的,是不是给温浅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好烦!
怎么样才能练成山哥这样的体魄!
林警官这样的身手!
小孩独自忧桑,殊不知温浅怎么可能对个青瓜蛋子的身体有想法,当时给人衣物一脱被子一卷就完事儿了,哪有程斯刻脑海里的那么些旖旎缱绻的柔情。
“你今天过来干嘛的?”王高山接不上林樾的话,转头将矛头对向程斯刻。
“啊。”程斯刻被问得一愣,从自己的脑海畅游中退出来,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林樾,“我……我来问你问题。”
“那你问呗。”王高山没看出程斯刻那点欲言又止。
林樾看出来了,但这人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看出来了也不识相,笑眯眯反问程斯刻:”是有什么问题是你山哥听得我听不得的吗?“
程斯刻:……
好像也不是吧,程斯刻想着这可是你非要听的,他眼一闭心一横,正气十足地开口道:”你们有过性冲动么?“
”咳咳咳咳咳咳。“可怜王高山又一口啤酒刚入口,就又被程斯刻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呛了个死去活来。
连林樾都有些诧异地挑起了眉,像是没想到程斯刻会有此一问。
半晌他回过味来,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悠悠瞟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王高山,淡定答道:“当然有啊,成年男人谁能没有。”
“那你对一个人有性冲动,能说明你喜欢他吗?”程斯刻追问。
“那不一定。”
程斯刻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于伦理上不该喜欢温浅,可乍一听到自己也可能并没有喜欢温浅,他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了,正愁肠百转呢。只听林樾续道:“但你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对他有性冲动。”
“那怎么区分自己是前者还是后者?”程斯刻着急地身子都往前倾了倾。
“你不坐在你山哥旁边么?你对他有性冲动吗?”林樾笑眯眯的,一双眼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程斯刻闻言下意识朝王高山这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看了一眼,然后幻想了一下如果是王高山躺在他身下……
呕!
程斯刻避如蛇蝎地拉着椅子后退了两三步,把一脸嫌弃展现的淋漓尽致。
“靠!你那是什么表情!”王高山不乐意了,怎么还被一个青瓜蛋子给嫌弃了,“你王哥我当年多少小姑娘跟在屁股后头给我送情书你知道吗?我这种男性雄风你个竹竿你懂个屁!”
程斯刻乍一不注意被王高山喷了一脸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听林樾在对面咯咯咯地笑了。
“这么多小姑娘追你怎么到现在还单身啊?”林樾颇具意味地瞥了王高山一眼。
王高山喷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在林樾面前得瑟了些什么鬼话,一时扇自己的心都有,让你话多!
他轻咳了一声,一张脸上带着点不知道是醉酒的红还是羞涩的红,颇有些扭捏道:“这不是心里有人了么?”
“是么?”林樾又是一挑眉,他甚少听王高山说过这么直白的话,一下心情颇好,更有兴趣逗乐了,随口开黄腔道,“我还以为是一般的小姑娘根本受不住你的男性雄风呢。”
王高山:……
这人被林樾一句话刺激的面红耳赤,无数他和林樾争锋相对互相掠夺的画面在脑海中奔腾,虽然羞耻,但不得不说,和林樾的感觉确实酣畅淋漓,两人都是进攻型的人格,在某些事情上绝不退让,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只有林樾能承受得住他。
但这么点心思绝不能当着程斯刻的面表现出来,他还要脸。可……怎么想着想着就意动了呢?
王高山又想扇自己了,这精虫上脑的死样儿。
他瞅了眼林樾,发现林樾正笑眯眯盯着他,甚至趁程斯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嘴唇。
靠!
王高山快崩溃了,他下意识拍了拍程斯刻的肩膀,眼神却没离开林樾,嘴里问道:“那什么,你还有事儿么?”
“啊?我……”程斯刻犹豫了片刻,结果就这片刻被王高山抓住了空档。
这人直接大手一拎将程斯刻从凳子上拎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赶鸭子似的挥挥手:“我看你也没啥大事儿,没事儿就先回去吧,再晚温浅该担心了,走吧走吧。”
程斯刻回首四顾心茫然,心说我还没问完啊,可王高山已经迅速站起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门口提溜了。
“等等等等。”程斯刻被掐住命运的后脖颈垂死挣扎,还没忘记他的问题,执着开口道,“那我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啊?”
王高山将程斯刻扔到门口,朝程斯刻屁股上踹了一脚,不耐烦道:“你对我对你林哥不都没感觉么,那就是后者,行了别问了快滚吧。”
后者……那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对这个人有性冲动。
那就是他是喜欢温浅,所以才对温浅有性冲动。
他喜欢温浅。
程斯刻喜欢温浅!
靠!程斯刻心想,这句话怎么念叨着这么开心呢?
他沉浸在一个飘飘然的世界里,好一会儿愣在门口没动弹,脸上呈现出痴呆一般的笑容,呵呵笑出声。
“你干嘛呢?”王高山搁里平地一声吼,把程斯刻的三魂六魄喊了回来。
程斯刻回头一看,王高山正和林樾站在一处,仔细一看还能发现王高山的一只手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姿势搭在了林樾的腰上,两人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程斯刻大脑宕机地啊了一声。
王高山见状一啧,心想这孩子晚上真是奇奇怪怪,青瓜蛋子果然没见过世面。
“那什么,你这些青春期小心思晚上先别跟温浅说啊,多大的事儿都等明天过了再说,他明天有大事儿,知道没?”
程斯刻想张口追问是什么大事儿,却只见王高山已经揽着林樾背过身子朝他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