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文因这段话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尚未酝酿完全,就被一旁的喊叫声打断了。
这些喊叫声并非突然出现,事实上,它从刚才开始就叫嚷不休,只是何星文被那段激情澎湃的台词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现在,系统的台词结束,这些声音就变得富有存在感了。
岌岌可危的小木屋依旧伫立在沙地上,好似随时会倒塌。
但这一次,出现了一些变化。
小木屋门口站着两个人。
他们穿了条兜裆裤,勉强维持文明社会的最后底线,坦荡荡地站在沙漠中。
“他们是?”何星文朝后退了一步,跟未知生物保持安全距离。
过于真实的感知,让他下意识的压制住兴奋和豪情壮志,保持着应有的谨慎。
虽然他清楚,这是一个游戏——理所应当且必须是一个游戏。
但这个世界没有一丝虚假的地方,相反,何星文现在都还没找到任何属于游戏的存在。
技能面板,人物面板,任务面板,新手引导……这些游戏中最常见的因素,一个都没出现。
除去孤零零的小木屋以及两个“人”之外,他的视野中什么都没有。
这跟我想得不太一样,何星文想。
“他们是载入游戏后赠送的初始村民。”
系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板一眼的解释道:“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愿望成真目前的进度是0%,换句话说,您玩全息游戏的愿望距离成为现实……”
“还有百分百的距离。”
何星文下意识的道:“我以为载入游戏会推动这个进度条朝前走哪怕1%的进度?”
“您似乎有所误解。”
系统:“我获取了地球上所有跟全息游戏相关的信息,得出了人类对于全息游戏的广泛定义。”
“全息游戏是一个在游戏舱内进行,且能给予人类在另一个世界真实的游戏体验的划时代科技产物。”
何星文对这句话进行阅读理解,并结合上下文,提炼出了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愿望成真,我必须通过游戏舱玩全息游戏?”
“您似乎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系统:“全息是一个重点,游戏是另一个重点。”
“单机游戏可以通过单人游玩达到游戏的目的,但您的愿望是,全息游戏……”
系统一板一眼道:“根据当时的情况,结合我所能提供的游戏载体,以及全息游戏在地球人中的广泛认知,这是一款需要多人参与的游戏。”
“也就是说,您的愿望‘我想玩全息游戏’成真的话,首先需要完成的是,这个世界存在一款多人参与,真正意义上的全息游戏。在此基础上,才能实现您玩全息游戏的愿望。”
那些曾看到过的画面从何星文脑海里划过,停顿在全息游戏成为现实的那个场景,确实,他曾看到过那一幕——全息游戏风靡世界。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玩全息游戏?”
这是一个好问题。
系统微妙的沉默了两秒,才严谨的解释道:“我更愿意将这个过程称之为完善全息游戏。”
他干巴巴道:“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成品,无法为您提供足够的游戏体验。”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
“我需要为我自己提供游戏体验?”
现场陷入了沉默。
系统是一个处于低智能状态下的智能生物,换句话说,面对这个问题,他本该毫不犹豫地给予一个回答——不管是否定还是肯定。
但他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些有理有据的解释背后,确实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理由。”
何星文看向小木屋,npc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兴奋仍残留在他们脸上,让他们像是某种奇异生物,将这个世界给予何星文的过度真实感稍稍淡化,出现了几分游戏该有的氛围——不真实感。
何星文因此放松了下来:“不是所谓的愿望成真,而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系统这次的反应很快:“您的意志,决定着这一切。”
“这并非一个强制完成的任务,也绝非出于利用。”
系统一板一眼的机械音毫无起伏,却透着何星文几度察觉的“贴心”:“如果您不喜欢,那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他们都知道,他喜欢这个——不管是全息游戏,还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何星文短暂的思考了两秒。
他可以问系统,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确信他能得到一个诚实地回答。
他甚至可以直接发问,是否能解除系统的绑定,他也确信他能得到一个满意地回答。
但就如同系统方才所说的那样,如果他不喜欢,什么都不会发生。
而他之所以会站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是因为他喜欢。
他也很喜欢,他所看到的那个场景——全息游戏风靡世界。
如果在我之前,没有人玩到过全息游戏,那么起码在我之后,所有人都能玩到全息游戏。
未曾进入社会的年轻人,既天真又中二,世界和社会还没来得及教会他们更多——更多真实的、残酷的东西。
他们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勇者就能杀死恶龙,只要善意的对待世界,世界就会回报他们同等的善意。
短暂的停顿了两秒后,何星文什么都没问。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何星文余光瞥见那两个npc,更正了这句话:“除去这两个载入游戏赠送的初始村民……”
说到这里,何星文停下话,重复了一遍:“初始村民……”
他若有所思:“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是一个国王?”
“是的。”
“所以,作为国王,我只有两个村民?”他看了眼小木屋,补充道:“以及一个破木屋?”
系统贴心的更正他的用词:“那不是破木屋。”
何星文扬眉,试图从眼前的危房里看出任何它不破的证据。
“它是一个祭坛。”
“什么?”
“您也可以理解为,它是整个王国的控制中心。”系统:“只要提供足够的能量,它就能诞生新的子民,以及……”
系统停顿了两秒,数据库日常飙升了一波数值:“以及一些需要解锁才能告知您的新功能。”
小木屋跟祭坛扯不上任何关系,但眼前这一切,跟全息游戏宣传片里那个宏伟辽阔的帝国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似乎很合理。
何星文干巴巴道:“所以,这就是我的国家?”
他朝一望无垠的沙漠比划了个圈,苦中作乐地想,虽然除去沙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但起码地盘很大。
“未来是。”
系统贴心道:“现在的话……或许您可以朝前方走三十步标准步伐的距离?”
何星文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试探性的朝前方走了三十步,什么都没有发生。
“您的步伐有些小……”
系统的话没说完,何星文又朝前迈了一步,切实的触碰到了某个看不见的屏障,阻止他继续向前。
何星文默不作声的绕着这个看不见的屏障走了个圈,确认了他目前拥有的地盘,大约……他对数字不太敏感,但以小木屋为中心,朝外延伸三十一步的距离,就是他目前所能探索的全部领域。
一个算不上小,但比起一望无垠的沙漠来,完全可以称之为狭隘的圈。
在短暂的沉默后,何星文诚恳道:“别的不说,从游戏一开始的那段台词来看,你已经拥有了成为一名合格的游戏策划的潜力。”
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总之先把玩家骗进来再说。
至于辽阔疆域的帝国……那就要靠玩家自我的努力和奋斗了。
作为当代大学生,何星文对此有着丰富的(受苦)经验——除去屠龙宝刀,点击就送的网页游戏之外,大部分游戏都深藏着策划的(划掉)恶意(划掉)苦心。
何星文迅速回归玩家应有的心态,他打量这个圈——实际上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荒漠一干二净,除去黄沙之外,没有任何值得被打量的存在。
于是何星文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再度落到了那两个木愣愣的NPC身上:“他们看上去……”
他斟酌了下形容词:“像是掉线了。”
“因为祭坛尚未被激活。”系统:“游戏也尚未开始。”
何星文非常想表达下他对此的惊讶,但鉴于他的演技不足以支撑这一点,所以他平平无奇的“啊”了一声,熟练地进入了下一个“任务流程”。
“那么,怎么样才能激活祭坛?”他猜测道:“足够的能量?”
“不,激活祭坛需要规则。”
“规则?”何星文重复了一遍:“什么规则?”或者说,什么意义上的规则?
系统:“或许您可以亲眼看一看?”
何星文扬眉,目光落在了现场唯一的特殊存在上。
他走向小木屋,npc跟他之间的距离逐步缩短,直至他彻底越过了他们。
那扇摇摇欲坠好似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吹倒的木门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何星文盯着它看了几秒,干脆利落的伸出了手。
这不是一扇门,至少何星文的触觉告诉他,他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
但从视觉上来看,那扇门在他手下敞开。
金色的光构成了门后所能看见的一切,语言无法描述何星文看到的存在,光在空中流淌,又从空中坠落,生生不息,永不断绝。
一条规则,从何星文脑海里浮现,在大地上流淌。
“国家设定0:王是万物之主。”
“这是一切的基石。”系统的声音再度在何星文脑海里响起:“永不变更的初始设定。”
“您的子民永远臣服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