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提瞄了眼安静如鸡的恶魔和矮人, 斟酌着词汇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星文：“不太合适？”
多提看了眼蹲坐在不远处的亚熊, 它放松的注视着远方, 并没有处于捕猎状态。
但即使只是坐着, 身为食物链顶层的压迫感，就足以让智慧生物浑身紧绷。
它身后的亚熊们在自顾自的玩耍。
如果幼年亚熊缩小几百倍，这个场景或许会变得十分温馨, 但在即使体型最小的亚熊都有几千斤重的前提下，这个场景就只能让旁观者心惊胆战，下意识的想跟他们保持距离。
多提观察完亚熊，正准备挪开视线, 余光忽而扫到银光一闪。
蹲坐着的亚熊一尾巴把飞过天空的鸟给抽了下来。
因为力道和速度的缘故，这只鸟都没落个全尸, 直接被抽粉碎了，血肉夹杂着零零散散的羽毛, 洒落满地。
因为无聊随手为之的亚熊不慌不忙的挪动了下位置，避开了这些东西。
多提出口的话卡了下壳，语气严肃：“它是野兽，不是智慧生物，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不是最大的问题。”何星文朝多提露出了个笑道：“最大的问题是, 你们不相信我。”
这句话让现场气氛忽而紧绷。
“除非您将它跟您等同，不然我想不到任何这代表我们不信任您的理由。”
“我跟它并不等同, 但显然，你们也没把王国跟我等同。”何星文语气轻松：“从你们脚下踩着的大地，到地面上盛开的每一朵花, 都归属于我的意志。”
现场沉默了下来。
法师干巴巴道：“包括违背它们的天性，不对其他生物发动攻击？”
何星文看了眼蹲坐在地面，离乖巧差了十万八千里路的亚熊，十分肯定这一点。
“从你们还能跟我讨论这一点来看，这一点显然毋庸置疑。”
多提打消了继续阻止的念头，反正他不是直接跟亚熊对接的倒霉蛋。
准确来说，这件事与奥术学院没有直接关系，所以，还是将阻止国王落实这件事的任务交给真正该反对的人吧。
……
“非常棒的想法。”安努达的话掷地有声。
“国王的意思是，让亚熊作为运输过程中的一员，完成从神陨之地到王国的大宗商品运输……”多提提醒对方：“这意味着流浪商人需要直接跟它对接，将商品转交给亚熊。”
安努达的理解能力并不糟糕，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重新复述了一遍国王的话的法师：“所以，我说这个想法非常棒……有什么不对吗？”
努不利达在一旁起哄：“法师，那可是埃之金，你替他们担心未免太多此一举了，说不定他们还在为可以单独跟亚熊接触而兴奋呢。”
肯提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一只活着的亚熊，值多少钱？”
努不利达一唱一和：“如果你能捉到一只活着的亚熊，我觉得金钱对你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你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安努达没搭理恶魔的煽风点火，对法师解释道：“如果只是安全问题的话，我们非常信任国王对王国的掌控力度。”
“既然国王提出了这个建议，那显然是因为他确信亚熊对我们而言非常安全。”安努达：“在这个前提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亚熊的身体素质跟龙族相近，巨大的体型足以让它一次运输大量的商品，而作为国王的子民，它免疫神陨之地的诅咒，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举数得。”
努不利达发出真挚的感叹：“不愧是流浪商人。”
不愧是能跟数个新文明最先发生接触，建立起贸易往来的存在，轻易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指亲眼目睹亚熊之后，还能毫无疑问的支持国王的这个提议。
他转身挥了挥手：“没好戏看了，走吧。”
一部分恶魔们三三两两的撤退，另一部分恶魔没听努不利达的，留在原地试图吃瓜到最后。
多提带着法师们跟着离开了现场。
矮人一开始就没跟过来，在他们眼里，这件事还不如他们没干完的活重要。
安努达跟何星文确定了下具体的运输安排，以及亚熊所负责的部分之后，完成了这批大宗交易最后的确认环节。
“我会通知埃之金，将您所需要的商品运输到神陨之地外，”
安努达跟何星文确认具体接收货物的位置，然后继续道：“然后由亚熊来完成最后的运输过程。”
对埃之金来说，将大宗商品运输到神陨之地外，只是定位然后空间折叠跳跃的简单操作——再简单点形容，就是开一个黑洞。
只不过这个黑洞持续的时间和规模比较大。
当然，维持一个巨大的空间传送持续如此长的时间，并不轻松，起码对大部分人类王国来说，这是一笔十分巨大的花费。
不过埃之金跟人类王国的不同之处在于，它非常有钱。
王国的特殊性在于，无法越过神陨之地定位到王国，所以空间门无法直接定位在王国。
从神陨之地外到王国的这段距离，如果让流浪商人来完成的话，那意味着高昂的人工运输费用。
但现在，问题解决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王国该支付的货款了。
安努达看了眼身后打闹成一团的亚熊，轻微的震动传到他脚下，就如同他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一般。
关于灭绝的生物在王国复苏的事情，流浪商人并不知情。
在安努达参观王国时，因为国王的吩咐加上寸步不离的npc，他只参观了有限的部分，而且他绝对没想到，他没参观的那些地方到底有怎样超乎想象的秘密。
一只活着的成年亚熊？那他非常能理解他被禁止参观的理由了。
“尊敬的国王，”安努达收回视线，斟酌着用词道：“显然，我们还不够了解您的王国。”
“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了解。”何星文道：“不过有一点或许你应该清楚，所有灭绝生物，都禁止捕捉、销售。”
何星文温和的给予对方严肃警告：“它们只可能生活在王国的领地中，任何被我知晓的试图捕捉、贩卖灭绝生物的行为，我都将视其为对我的挑衅。”
准确来说，这不是对安努达个人的警告，而是对流浪商人这个群体的警告。
正如《资本论》所说，面对百分百的利益时，资本家会不顾法律的约束，当面对百分之三百的利益时，资本家甚至会铤而走险，践踏死亡。
而一具灭绝生物的尸体，甚至于一个活生生的灭绝生物，绝对够得上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王国会与你们为敌。”何星文用这句话作为威胁的结束语。
安努达无比明确的接收了这个威胁，打消了继续谈论关于灭绝生物的想法，面不改色的表达了他对此的支持：“值得敬佩的选择。”
“我们尊重文明的不同，遵守不同文明的规矩，在商人的身份之外，我们更愿意成为每一个文明的朋友。”
“那么，接下来或许我们该谈一谈关于货款的事情了？”
安努达将羊皮纸递给何星文道：“您打算怎么支付这笔新订单的货款？”
何星文展开羊皮纸，长长的账单一路垂到了地面，账单上清楚的标注了所有费用，包括建筑材料本身的费用、运输费用以及流浪商人个人的报酬。
从这份账单来看，流浪商人更像是一个中介，他单独收取费用，而这些商品则以成本价打包出售，他不从商品的价格中盈利，他收取单独的报酬。
注意到何星文的目光落在了账单上，安努达解释了一句：“关于这些材料的数量和种类，是我跟安迪苏·金确认之后，经由您同意的。您还有需要删改的地方吗？”
何星文一目十行的扫完账单，目光在最后的总金额上停顿了两秒，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每一次战争的发起都是源于利益。
因为没钱。
“分批次付，收到一批货付一次款。”
安努达同意了这个付款方式，接着去跟埃之金确认接下来的步骤。
……
等何星文回到主城的仓库，注视着堆成小山般的金子，恍若看到了接下来此处空旷无物的场景。
“这批金子的数量足以支付这笔货款？”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系统制定了那批建筑材料的采购清单，所以……
“恰好足够。”
这必须得开源了啊，何星文在金山旁陷入了如何快速赚钱的思考。
赚玩家的钱？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除非他开放内测名额，不然一百个玩家就算每人倾家荡产，也不可能填满这个无底洞。
继续跟华国以物易物？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没有稳定的等价物的产出，光靠外力来填补王国跟流浪商人之间的贸易差，只会造成两个世界的经济动荡。
所以，唯一的办法，摆在了何星文面前。
“黑血石的研究、开发到投入使用这个过程，你觉得最短能在多久内完成？”
系统进行严谨的计算，得出了结论：“如果这个过程太短，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动荡，包括且不限于经济、政治、军事、战争领域的动荡。”
“由某个王国把持的新能源对旧能源造成冲击，如果没有足够缓冲的时间，对旧的经济体系的冲击，会直接导致其他势力选择反扑……”
何星文打断了他的话：“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新能源并不能作为商品出售。”
“事实上，即使是在新能源投入产出之后，我也不建议您将它作为商品出售。”系统道：“因为它不具有普及性，除去神陨之地外，目前没有其他地方出产黑血石。”
“这是一种珍稀能源。”
既然如此，那王国跟外界进行交易的钱从哪来？
何星文盘算着他是否漏算了什么，系统已然给出了他的最优解。
“我不知道您是否知晓一个传言。”
何星文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什么？”
“相传，矮人王国的宝藏就藏在群山之巅。”
何星文迅速提取关键字：“你是在建议我去挖掘矮人王国的宝藏？”
系统非常清楚如何说服何星文：“我是在建议您为矮人找到他们失落的宝藏。”
何星文短暂思考了几秒，没有被他轻易糊弄：“然后？”
“事实上，我不觉得这个传言里的宝藏，是智慧生物认知意义上的巨额财富。”
系统不紧不慢道：“根据矮人的种族特性、矮人王国当初面临的局势以及矮人王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我更倾向于这个所谓的宝藏，是矮人王国留给子民最后的庇佑。”
何星文停顿了几分钟，捋顺他话里的含义，跟上了对方的思路：“最后的庇佑……武器？食物？或者是某种铸造工艺？”
“那取决于最后一任矮人王在当时怀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
何星文：“这跟王国缺钱有什么关系？”
系统慢吞吞道：“矮人王国的宝藏本身跟这一点没有直接关系，即使所谓的矮人王国的宝藏是一笔超乎想象的财富，我也相信您并不会将它据为己有。”
其实也不一定……
毕竟一笔触手可及且超乎想象的财富跟灭绝生物是两码事，前者是死物，而后者是鲜活的生命。
生命总是比死物更富有重量。
如果是一笔就放在眼前的财富，未免太考验人类的道德底线了。
何星文无法对此作出肯定的结论，但系统却非常笃定这一点——关于他的契约者有无比高尚的道德情操这一点。
“但如果是在为矮人寻找宝藏的时候，一不留神发现了矿山……”系统道：“群山之巅目前不属于任何势力，也就是说，被发现的自然资源属于发现者。”
因为系统的能力近乎无所不能，所以何星文下意识的认为对方真的无所不能，比如说，在数据库里建立一个世界地图，上面标注了这个世界所有自然资源的位置。
“你知道群山之巅矿山的位置？”
系统停顿了两秒，不得不解释自己并不是真的无所不能：“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比您多，目前的情报也不足以让我建立一张该世界的资源分布图。”
系统将恶魔之前画的世界地图模样投影在何星文眼前，放大群山之巅的位置。
“如果您仔细看过群山之巅这个山脉的占地比，就会发现，这是一片非常辽阔且连绵不绝的山脉，这意味着它有极其丰富的自然资源。
根据矮人之前对群山之巅的描述——他通过山脉腹部的山洞抵达了神陨之地，也就是说，这片山脉内部已经被挖出了一条足以从外界直通神陨之地的道路。”
系统：“您觉得，为什么矮人王国会需要挖掘一条山腹内部的通道？”
何星文盯着眼前的地图，只有一个想法，系统竟然恐怖如斯！
“在矮人王国尚未分裂之前，群山之巅是矮人王国的领地……”系统道：“一个擅长铸造，甚至打造出了机械大军的王国，他们需要大量的矿石。”
“所以，群山之巅含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何星文跟上了他的思路，平静道：“但显然你所说的矿石，不是那些普通的矿石，而是……”
“直接跟巨额财产挂钩的，真正意义上的，矮人王国的宝藏。”
也就是直接可以用来当等价货币花的金矿。
“但如果群山之巅有金矿，我不认为会到如今还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系统：“是的，理论上而言，即使群山之巅有矿山，也不可能是尚未挖掘的状态。”
“但是？”
“但是，矮人王国的宝藏在群山之巅这个传说，从矮人王国分裂到如今，一直流传在大陆上，却至今没有被发现。”
“这足以证明，那些掘金者根本没有触碰到群山之巅真正的核心。”
系统客观的道：“矮人王国的宝藏和群山之巅数千万年沉淀下来的自然宝库，仍在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何星文无师自通领悟了提问的正确方式：“关于帮助矮人寻找失落的宝藏这一点，你还有什么应该告诉我，但没有告诉我的？”
系统短暂思考了几秒：“比如说，关于组建探险队的人选？玩家内测人数的增加？和龙族的初步接触？以及可能发生的跟其他矮人的小范围冲突？这些我应该告诉您吗？”
何星文也没想到，他就这么随口一问，就问出了这么爆.炸性的消息。
他的关注点不可避免的停顿在了某个词汇上：“龙？”
“群山之巅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仅仅依靠矮人、您的子民以及玩家显然并不足以完成寻找失落的宝藏这个任务。”
“但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种族的话，这场探险的成功率会进一步上升。”
何星文深吸了口气，从思维宫殿里看了眼自己目前正在进行的任务。
顺带一提，思维宫殿的建立方式还是系统教给他的。
【建一座能用来教学的教学楼，进度50%——前期准备已经就绪，只等建筑材料到位，矮人就能修建出一个可以用来教学的教学楼。】
【建一座完整的学校，进度1%——你不会以为一座教学楼就能等同于一座学校吧？相比学校所需要的一切而言，你甚至没有做好建造它所需要的前期准备。
下面是鲜红的前期准备：{缺少物资}{缺少金钱}{缺少老师}{缺少学生}】
【完善游戏的基础设定，进度10%——可喜可贺，你的玩家起码能在游戏里找到人物面板。】
【全息游戏推广，持续进行中】
【新能源的开发，进度0%——除去最为原始的使用方式外，你们对如何有效利用黑血石内的新能源一无所知。】
而最下方是刚刚出现的新任务。
【失落的宝藏任务链：
任务一：获得矮人的同意，为矮人寻找失落的宝藏。
任务二：组建一支探险队。{任务分支：增加内测玩家数量}{任务分支二：诱骗、说服一条龙。}{任务分支三：邀请其他种族。}
任务三：派遣探险队进入群山之巅。
任务四：在跟仍停留在群山之巅的矮人发生冲突后，赢得冲突的胜利。
任务五：找到群山之巅真正的宝藏。】
何星文盯着这排任务看了几秒，感觉自己被剧透了一脸。
这就是系统所看到的世界，从开头到过程再到结尾，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