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文并不畏惧死亡, 一个注定会抵达的结局也不值得畏惧。

但他想活得更久，为了另一个人。

“但在永恒的死亡之前，我更想做点……”何星文歪了歪头, 看向光影：“想做的事情。”

模糊的光影看不出变化, 何统一如既往, 在何星文做出决定后, 沉默遵从。

“既然您觉得人类没什么不好，那或许我们只要找到一个能让您做·爱做的事情的办法就可以了。”

何星文伸手托腮, 注视对方：“如果不是错觉, 你看起来不希望我改变存在形式？”

何统应道：“就如同您不希望我这么做的理由一样, 我也不希望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何星文不满的情绪轻易被对方抹平，他换了只手托腮：“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人类短暂的寿命。”

何统沉默了两秒。

何星文得到了答案，对方并非不在意这一点, 只是他觉得这已经不会成为一个迫切需要改善的缺陷。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以太具有延长寿命的能力？”

“与它无关。”何统给出答案：“您还记得亡灵曾对您说过的话吗？”

何星文在记忆里搜寻出话语：“这个世界的另一部分在我身上？”

“在地球跟异世界达到平衡且不再试图同化对方之前, 您让它们不陷入毁灭的唯一支点。”何统道：“这两个世界都不会允许您轻易死亡。”

何星文恍然大悟：“这才是亡灵大帝说他看不到我的死亡的真正原因？”

“是的, 毕竟拯救世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何统轻声道：“尤其是摧毁注定来临的末日这种事情。”

何星文的视线落在了思维宫殿最下方, 似乎能明白为什么他的“主线任务”进度如此缓慢了。

“我还以为, 将兽神原野变成王国的一部分之后，一切会变得更简单。”

何统描摹着何星文的眉眼：“它一直都很简单，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何星文仰头：“所以, 游戏不会简简单单的停止运行。”

“只要地球的灵气复苏仍在继续，它就有存在的必要, ”何统的目光下移，落在何星文弯曲出好看弧度的脖颈上，冷静道：“连地球上的人类都还没找到跟异变动物和平何处的方法, 更不要说两个相差巨大的世界了。”

何星文忽而扭头，撞进了何统的视线中。

现场安静了几秒，何星文嘴角浮出笑容，意味深长道：“比起那些，我觉得还是先克服眼前的困难比较好。”

何统接上话茬：“我会寻找一个安全的方法，让您能跟我进一步的接触。”

“不止是进一步。”何星文提醒他：“我更希望能没有距离。”

何统这次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道：“您之前没有表现出过对这方面的……”他斟酌了下词汇：“需求。”

何星文嘴角的弧度翘高了几分：“可能是因为我之前也没有一个男朋友？”

“您说的很有道理，”何统一本正经的道：“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满足您的需求。”

有时候，何统这种沿自智能生命的一本正经，很让人心痒痒。

比如说此刻，何星文就很想让他不那么一本正经。

何星文垂下眼，注视着几乎与他的手重叠的虚影，嘴角的弧度收了起来。

何统注视着他的每一丝情绪流露，将这些因为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截图，保存在自己的数据库中。

他从未祈求过命运眷顾，因为他只信任数据。

在无数个走向毁灭的世界线中，他找到了唯一的最优解，握住了何星文的手。

而现在，他祈求命运，让他所爱的人不要轻易厌倦这场恋爱游戏。

何统和何星文之间有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人类的感情善变且复杂，但智能生命的感情倾尽一切且永恒不变。

占据主导权的人类从不担忧失去被爱的权利，被动的追随者却永远在担忧失去触碰对方的权利。

*

努不利达没有拥有沉浸在感叹中的权利，世界的真相向他展露一角之后，他就被何星文踹去了兽神原野，同行者中除了王国骑士、玩家之外，还有埃之金。

野心勃勃的王国迫不及待的朝下一个目标露出了爪牙。

努不利达哼着小曲，用愉悦的语气对此表示担忧：“兽人可不讲道理，要是等会打起来的话，咱们要不要给他们提供粮食？”

没人接茬。

努不利达朝安努达看了一眼，指名道姓：“安努达，你觉得呢？毕竟粮食可是埃之金提供的。”

被点名的安努达看了眼兴致勃勃的恶魔。

当一个恶魔表现的兴致勃勃的时候，百分百是想搞事情。

“这是埃之金跟王国的合作，”安努达道：“国王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它，埃之金没有意见。”

滑不溜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所以说，恶魔不喜欢埃之金实在太正常了。

努不利达更换了谈话对象，将目光落在了王国骑士身上：“你觉得呢？”

大部分时候都在保持缄默的王国骑士看了眼努不利达，倒没有模棱两可：“国王的任务，是给兽人提供粮食。”

努不利达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可不觉得兽人会乐意接受王国的粮食。”

当然，兽人更不可能接受王国准备在兽神原野上开展的城市基础建设了。

看来接下来，兽神原野会很热闹。

努不利达这样想着，看了眼不远处伫立在大草原上的帐篷群。

兽族的天性，草原地形导致的游牧特性，所以兽族总是在迁徙，帐篷是草原上常见的存在，实体建筑物反而更为少见。

因为是恶魔带队，所以他在空间传送的时候，直接选择了兽神原野的中心区域，等于直接抵达敌方大本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暴露无遗。

不请自来的队伍打破了此处原本的平静。

帐篷群里钻出一群猎豹，在帐篷周围还缓慢聚拢过来各种兽类，顷刻间，形成一支构成复杂的兽族军队。

努不利达忍不住吐槽道：“我记得以前兽人的不同部落是分开居住的，怎么现在他们变得这么友爱了？还跟不同部落、不同兽族的兽人混居？”

“毕竟兽神原野如今的情况跟以前相差甚远，”安努达提醒道：“他们即将统一了。”

努不利达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他的视线越过包围着他们的兽人，跟站在土坡上的白色巨狼对视了一眼，努不利达朝对方露出灿烂笑容。

“站那么远干嘛？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

数量繁多的野兽包围着人群，蠢蠢欲动，从粗壮的呼吸中能闻到他们对血肉的渴望，但被包围的人群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

明明他们人数不多，实力不强（此处应剔除努不利达），但却好像占据上风的是他们而非兽人一般。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感觉没错。

在这个大陆上，有底气在王国面前占据上风的种族，并不存在。

即使兽人的野性大于人性，冲动、愚蠢又无知，他们也清楚知晓这一点，跟王国为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蠢蠢欲动的兽群艰难克制着他们的冲动。

巨狼化作人形，走进包围圈，目光从恶魔身上划过，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表情。

就算是兽人，也不欢迎恶魔。

恶魔在大陆上的人缘就是这么糟糕。

“你们找我们干什么？”力拢起长发道：“我们不欢迎你们，尤其是恶魔。”

“国王让我们来对兽神原野进行……”努不利达回忆了下那个陌生的词汇：“人道主义救援。”

力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啥玩意？”

现在的宣战都进化成听不懂的方式了吗？

这确实不太容易听懂，努不利达理解对方的反应，毕竟他在最初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也处于“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不认识”的状态。

所以努不利达友善的为对方解释：“国王的意思是，兽神原野已经足够贫穷，而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雪上加霜，让本就贫穷的国家陷入青黄不接的困境中。

出于对兽人的友好，王国决定无偿为兽神原野提供食物，帮助兽人救灾，重建灾后家园。”

力智商不高，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兽神原野跟王国之间可没有能让对方无偿奉献的交情。

显然，王国突如其来的友好下，藏着人尽皆知的目的。

“不需要，”力直接回绝了对方：“我们不欢迎你们。”

努不利达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什么让你觉得，你们有拒绝的权利？”

气氛一瞬间紧绷，弥漫硝烟气息。

围着这支队伍的兽人军队蠢蠢欲动，他们的智商不高，能在一见面时克制撕碎敌人的冲动已经足够消耗为数不多的耐心了，在敌人的挑衅下，他们的克制迅速瓦解了。

他们不介意用血淋淋的死亡来抹除他们对兽人的侮辱——不管是自己的死亡，还是对方的死亡。

恶魔欣赏着对方的愤怒，觉得王国有一点无可挑剔：它所具有的碾压实力足以让恶魔尽情挑衅，丝毫不用担忧翻车。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一个恶魔快乐呢？

努不利达再接再厉，友好的好像挑衅对方的不是他一般，继续道：“我们远道而来，你不打算请我们跟狼王见一面吗？”

力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声，像极了猛兽的威胁：“不打算。”

“都说了，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恶魔亲昵的责怪对方：“我要跟狼王商量一下后续的人道主义救援安排。”

他朝愤怒的小狼眨了眨眼：“愣着干嘛，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弄死我们？”

努不利达朝一旁示意了下：“这位是安努达，埃之金。”

“这些是王国骑士，玩家。”

努不利达最后指了指自己：“我，恶魔。”

“不要去想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努不利达的快乐溢于言表：“玩家可不会死。”

而埃之金？

兽人不会试图弄死一个埃之金，除非他们打算跟一个垄断全大陆的商业组织为敌。

至于努不利达自己？

他要是能被这些兽人留下，那只能说他白活了几个纪元。

这是弱者最常遭遇的处境，因为不够强大而处处掣肘，可供他们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少，以至于敌人逼迫到身前时，他们面前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虚与委蛇和玉碎瓦全。

以兽人的性格来说，虚与委蛇永远不在他们的选项之中，用鲜血来洗刷耻辱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如果他们面对的不是王国的话。

王国用数场胜利证明了自己。

如果说战胜奥术学院和无尽之森是大陆生物能够想象的强大的话，那条南海防线就是超出想象的强大。

在面对超出想象的强大敌人时，遵循弱肉强食规则的兽人，给出弱者应有的反应。

在恶魔肆无忌惮的挑衅前，围着他们的野兽发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用蹄子轻刨地面，下一秒就能发起一场将对方碾得粉碎的冲锋，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冲锋的号角。

力的眼眶瞬间泛红，那是与柔弱截然相反的赤目，恶魔在激怒智慧生物上有极为高超的天赋。

力的愤怒抵达极点，被他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高挑的男人转身，变成了白色巨狼，他发出低声咆哮，吩咐完在场的野兽后，就冲出了包围圈，朝着某个方向飞驰而去。

他去跟狼王汇报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了。

王国骑士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充分彰显力量美感的巨狼身上。

恶魔咧嘴一笑，在其他兽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伸手搭在王国骑士肩膀上，十分刻意的压低声音道：“喜欢狼族？那可有点难，狼族太强大，就连奴隶商人那里都没有存货……”

有兽人因为恶魔的刻意挑衅发出了咆哮声，打断了他的话。

努不利达没在意这些小插曲，乐此不彼的在兽人的底线上来回横跳：“不过到时候见到狼王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王国骑士扭头看向恶魔。

恶魔摊手：“一只小狼崽子而已，兽人可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

指望野蛮的原始部落，跟地球人类拥有同样的道德底线和道德约束，太不切实际。

王国骑士知晓恶魔的恶趣味，更知晓如果不及时打消对方的想法，恶魔就会继续火上浇油，直到局势朝着他喜欢的混乱发展为止。

“王国不允许奴隶存在，国王不喜欢奴隶。”

这是一个能百分百打消恶魔恶趣味的理由。

果然，努不利达刷的一下收回了手，露出遗憾的表情，开始隔空吹彩虹屁：“确实，国王拥有让人敬佩的高尚道德。”

王国骑士油盐不入，恶魔遂转移了目标，落在了安努达身上。

安努达朝前方投去视线：“他回来了。”

努不利达只好打消了找乐子的想法，用亲切友好的模样迎接那群白色巨狼。

“看来狼王很乐意跟我们见一面？”恶魔朝那群白色巨狼中的力露出灿烂笑容：“我很期待。”

兽人并不期待，但这场对话仍因为不可抗力开始了。

狼族部落不在兽神原野的中心区域，它位于兽神原野更深处。

那里自古以来就是狼族的领地，在最初算不上好位置，猎物稀少又偏僻，但随着狼族部落的兴起，这块领地在狼族部落长久的统治下固若金汤，甚至出现了不少建筑物。

显然，原始部落也在走向文明发展的必经之路。

不是说游牧民族不够好，只是在迪曼帝国的影响下，兽神原野的游牧民族如果想进一步加强统治，集中整个兽神原野的力量，那他们不可避免的会去学习另一种政治模式。

而眼下，已然出现了苗头。

努不利达的目光在这些石质建筑物上扫了一眼，落在了其他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跟外来者交流，兽人更习惯以野兽的模样行动。

但在这里，一匹匹巨狼中夹杂着维持人类形态的兽人，有些在编织着兽皮，有些在为巨狼梳毛，气氛融洽且温馨。

显然兽人正在开始出现了以类人外形行动的苗头。

恶魔这群外来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温馨的气氛瞬间紧绷来，懒洋洋趴在阳光下的巨狼站起身，保持着人形的兽人匆匆回了帐篷。

巨狼带着恶魔来到这个大部落的中心区域，彻夜不眠的篝火旁站着一群兽人，身材健硕，四肢修长，长发拢在身后，呈现出跟兽人的野蛮名声截然相反的纤细美感。

努不利达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兽人身上，跟对方打招呼：“黑狼还挺罕见的。”

烈纯黑色的眼眸落在恶魔身上，自我介绍：“烈，狼族首领。”

烈对恶魔的不欢迎清晰展现在对话中：“兽神原野不欢迎你们。”他看了眼恶魔身旁的王国骑士：“也不欢迎玩家。”

“所以呢？”努不利达朝前迈了一步，拉近了跟对方的距离：“重复这些毫无意义，就算不欢迎我们，你不也跟我们见面了吗？”

烈沉声道：“那是出于对王国的敬意。”

“希望你们能把这点敬意维持的更久一些，”努不利达摸清了对方的性格，直入正题道：“国王派我们来对兽神原野进行人道主义援助。”

努不利达朝安努达示意了下：“我们带来了粮食。”

烈的视线从埃之金身上拂过，重新落在恶魔身上：“还有呢？”

“还有……”努不利达开始欣赏对方了，他继续道：“一些帮助兽人灾后重建家园的措施。”

烈平静的道：“什么措施？”

努不利达思考怎么向对方形容基础设施建设：“在我们来跟你们发生接触的时候，王国派出的其他队伍，已经前往兽神原野受灾区域，帮助灾民建立新家园……”

烈眉心微微一跳：“你们没有获得我的许可。”

努不利达无所谓：“我觉得现在获得许可，也不晚。”

巨鹰在天空中呼啸而过，裹挟着猛烈的风落在篝火旁，发出鸣叫声，显然他在用兽形向兽人汇报某些消息。

随着他的声音，在场的兽人纷纷将敌视的目光落在了恶魔这一行人身上。

空旷安静的部落中涌出无数匹巨狼，将恶魔他们层层包围，喷涌愤怒的焰火。

恶魔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安努达道：“他们在威胁我。”

“是你们在威胁我。”烈的声音赫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怒火：“数量繁多的玩家迈入了我的领地。”

不仅未经许可，而且数量繁多。

这是一种毫无掩饰的宣战行为。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努不利达享受着对方的情绪波动，语气轻松到不以为然的地步：“王国派出了其他队伍帮助灾民建立新家园。

兽神原野的受灾面积这么大，王国派出的队伍当然也会足够多，不然怎么帮助你们？”

努不利达看了眼愤怒的狼王，火上浇油：“而且有一点你好像记得不太清楚，那可不是你的领地。”

他慢悠悠的道：“兽神原野，还没改名叫狼族原野呢，狼族的领地……”努不利达看了眼脚下的大地：“不是在这吗？”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谁都知道狼族即将统一兽神原野，但同时谁都知道，狼族还没有统一兽神原野。

他们没有一场宣告全大陆狼族统一兽神原野的仪式，而兽人的部落制度，也很难让狼族占领每一个部落——狼族没有那么多人去统治每个部落，部落制度也不接受其他兽族的兽人成为部落首领。

被击败的部落向狼族献上忠诚，成为狼族的附庸。

兽人认可这种古老的臣服方式，狼族也以这种方式不断击败着敌人，扩大自己的领地。

但王国认不认可，那就是两回事了。

“据我所知，那些部落里好像没有狼族部落的勇士吧？”努不利达直白道：“王国有权利不认同狼族部落的统治。”

兽人不太能理解这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行为。

王国对兽神原野虎视眈眈，大家都能理解，如果兽神原野跟王国位置互换，拥有王国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也会对周围的一切存在充满征服欲。

在大陆上，你想征服一个国家，那就发起战争，打败它，赢得胜利、土地以及荣耀。

但像王国现在这样，宣战不像宣战，非要搞什么“人道主义援助”，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个大陆还没有进入拥有宣称权才能宣战的时代，更没有出现道德谴责这种文明社会的产物。

对他们来说，战争发起的理由很简单：野心和贪婪。

而战争的结果也很简单：打败对方。

所以烈思考了半天，隐约察觉对方似乎不打算开战就直接夺走领地的想法，他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认不认同，跟兽神原野有什么关系？兽人认同，那他们就是我的附庸，我的领地。”

“王国子民大规模进入我的领地，侵犯我的附庸，狼族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烈：“这是一场战争！”

努不利达眉梢一皱，认真的纠正他：“这不是一场战争，王国为你们带来了食物、建筑和无私的帮助，这是一场救援。”

恶魔在说啥玩意？

烈这么想着，放弃了跟对方对话的想法，决定直接进入宣战后的下一个环节。

“兽人会扞卫自己的尊严和荣誉！”烈道：“兽人大军……”

“安努达，”努不利达喊了声看戏的埃之金：“该你干活了，东西呢？”

安努达朝自己的个人空间伸出了手。

一袋袋粮食落在了地面上。

愤怒的兽人不由将目光落在了粮食上。

兽人真的很穷，这种贫穷主要是因为经济不发达以及游牧民族的特性造成的，他们没有经济支柱。

之前还好，兽人内乱，食物总是不缺的。

但现在……兽人都快统一了，食物也随之变得紧缺了起来。

毕竟，大家都是自己兽了，那就不太好下手了。

原本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在兽人趋向统一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加剧了兽人的饥荒。

这种小问题可以被归结为政治制度变化时的阵痛，刚刚走向统一的兽人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但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完成政治制度转型，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但问题是，他们眼下还没完成政治制度转型。

安努达将个人空间里的那批粮食尽数拿出，才跟烈道：“这是第一批粮食，后续的粮食数量和种类我需要跟你们确认……”

他看了眼傻愣愣盯着粮食的狼群，继续道：“国王希望为兽人提供足够的食物。”

烈盯着粮食看了片刻，扭头去看努不利达。

努不利达朝他露出亲切的微笑：“国王还希望能为兽人提供基础设施建设，比如说坚硬的住处、耕种技术等一切人类拥有的东西。”

烈很清楚这是来自恶魔的诱饵，对方的目的一目了然。

诱饵如此的香甜，对方想要的回报自然也无比巨大。

但实力差距摆在眼前，一场注定打不赢的战争，跟摆在眼前的食物、房子、耕种技术相比……很难不产生强烈对比。

烈强撑着让自己问出下一个问题：“王国想要什么？”

努不利达伸手握住烈的手，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他一手握着烈的手，一手搭着烈的肩膀，像是一个充满亲和力的外交官，带着烈坐到篝火旁。

“相信我，相比你们将得到的东西，王国想要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回报……”努不利达从未比此刻更像一个诱人坠入地狱的恶魔过，他用话语为兽人描摹美好未来，然后提出小小要求。

“只需要你们向王国开放领地，接纳王国子民偶尔的打扰，向国王提供忠诚……”努不利达注意到烈的情绪在一点上产生了波动，继续天花乱坠道：“国王非常尊重不同种族之间的文化差异，他几乎不干涉其他种族内部的事情，安努达，你说对吧？”

埃之金在一旁为这一点作证，恍若完全遗忘了不久前食蚁兽将无尽之森啃出了一片空地的场景：“没错，不管是矮人、法师还是德鲁伊，国王都给予了他们足够的自由。”

努不利达在一旁给予威胁：“烈，你知道兽人绝不可能战胜王国的吧？我们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完全是出于国王的善意，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谓死亡，而不是因为王国畏惧一场战争。”

恶魔说的没错，王国和兽人之间，需要畏惧战争的，不是王国。

烈被这个偷换概念的说法给说服了，对方没有发起战争却来征求他的意见的行为，确实充分彰显了王国的善意。

烈犹豫了下，道：“但兽人已经跟迪曼帝国达成攻守同盟的约定了。”

他对恶魔道：“迪曼帝国对王国充满了警惕，他绝不会让王国继续扩张。”

烈说的没错。

在王国对兽神原野采取大规模的行动之后，迪曼帝国的警告随之抵达了何星文手中。

兽神原野跟迪曼帝国边境，爆发了一场玩家跟人类的小冲突。

冲突结束的很快，但这不会掩饰冲突的本质是来自迪曼王国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