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对矮人们突如其来的尽职行为感到了惊讶。
要知道, 矮人之前所谓的教导，就是把玩家往黑工厂一扔，让他们自己看着学, 跟法师们的授课方式相比, 完全是放养。
这也是玩家们哀声哉道的大部分原因, 本来抡锤就足够枯燥了, 矮人还什么都不管，以至于大部分玩家在最初尝试了几次后, 很快就撂挑子不干了。
李明从空间戒中将那个圆形的小玩意“拿”了出来, 这一幕光用眼睛看, 就像是它凭空出现在了李明手上。
李明手上一沉，超出他预料的重量差点脱手砸自己身上。相比手掌大小的面积来说，它的重量显然不太科学。
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地球关系不大, 所以李明坦然的忽略了这一点, 将手上沉甸甸的圆盘递给安迈。
安迈有些怀念的接过圆盘, 朝其他矮人晃悠了下：“怎么样？”
矮人们纷纷表示。
“粗制滥造。”
“手艺不精。”
“浪费材料。”
“不怎么样。”
“我做这玩意的时候才几岁啊。”安迈也没反驳他们的评价，客观道：“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那你也太容易满足了，我那时候做的可比你好多了。”
安迈自讨没趣, 不跟他们争论幼年时的手艺, 扭头继续对李明道：“看好了。这玩意是这么玩的。”
他将巴掌大，光秃秃，没有任何装饰, 怎么看都只是个实心圆盘的装置往地上一扔。
以太泛起波动，平平无奇的圆盘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朝着地面坠落的圆盘忽而急停, 咔嚓咔嚓机械运转的声音传来，圆盘从内部展开，在李明面前, 自我组装，几分钟内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的袖珍飞行器，飞行器下方沉甸甸的缀着两枚袖珍弹药……
李明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袖珍飞行器，失去了语言能力。
倒是一旁的矮人们纷纷起哄。
“你小时候的喜好还挺特别，这个攻击模式杀伤力挺小的啊。”
“我喜欢另一个攻击模式，你设置了没？”另一个矮人说着就从安迈手里拿过了控制权，熟门熟路的启动了它的另一种形态。
袖珍飞行器在线变形，机械运转解构重组，片刻后，一个袖珍人形出现在李明面前。
它有四肢和脑袋，虽然没有五官和更细节的部分，但能看出粗糙的人形。
“太让人怀念了。”操纵着它的矮人边说边用它发起了进攻。
袖珍形态的人形手掌部分变化，泛起幽幽蓝光，以太回路准备就绪……
“轰”的一声脆响，距离李明几米远外的地面陷落了一个小型的坑。
这个声音吸引了其他矮人的注意，有矮人扬声催促围在李明身边的其他矮人：“别玩了，赶紧过来帮忙。”
李明身边的矮人散了一大半，安迈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跟其他矮人道：“挺让人怀念的吧？”
“就是这玩意太小，补充以太回路的次数太频繁了。”其他矮人感叹道：“没有可持续性，不够快捷。”
另一个矮人发表公正的评判：“一个拿来练手的玩具，你要求也太多了。”
安迈扭头对沉默了许久的李明道：“这个装置可以用来锻炼以太回路……”
说道一半，察觉李明没有反应，安迈朝他招了招手：“你愣着干嘛？过来点，我教你怎么用。”
李明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听着安迈在一旁絮絮叨叨。
“这有十种攻击模式，不同威力的攻击模式消耗的以太也不同，在用完后，你要及时补充以太回路确保下一次能继续使用，对了，你要是以后熟练了，可以自己设计新的攻击模式……”
“不过这十种攻击模式，都分别对应不同的以太回路，估计你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我先教你最简单的那两种，其他的你就自己慢慢学吧。”
安迈引导着李明的以太，探入圆盘。
外表平平无奇的圆盘，内部的结构精巧到堪称巧夺天工，正是因为内部有如此精巧的结构，才能做到在不同形态间毫无阻碍的进行变化。
当然，精巧的结构同样意味着结构十分复杂，无数线路、以太回路、机械构造组合成了这个沉甸甸的圆盘。
而想要让它变换成其他形态，则必须用以太串联起正确的回路，才能激活它。
对矮人来说一眼就能学会的东西，成为了李明控制这个圆盘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李明沉迷于学习滔滔不绝的新知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的技能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一级技能，【激活机械】。
“行，就这么先试试看。”跟穆迪吵了半天的康纳一锤定音道，用这句话结束了对新设计的规划。
他将新设计图传给其他矮人：“按照这个试一试。”
“诶？这个设计有点意思啊？”
设计图在矮人们之间迅速的被传了一遍，得到了热切的反响。
“思路很新奇。”
“感觉可以。”
矮人们这么说着，纷纷投入了铸造中。
安迈看了眼那边的情况，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授课，准备开始锻造了。
李明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这是你们小时候的玩具？”
“很有意思吧。”安迈咧嘴一笑，拍了拍李明的肩膀：“虽然对你们来说，确实有点难度……”说到这里，他嘀咕了一声：“怎么会有人连这么简单的结构都记不下来。”以至于甚至无法让圆盘变换成其他形态。
李明听得清清楚楚，但矮人显然认为他的声音足够低，所以嘀咕了一声后，他又提高声音道：“没事，正常，大陆上所有种族都知道，矮人跟其他种族在锻造这方面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
李明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你们现在的玩具是什么？”
总不至于他们小时候都能使用这种变形武器了，长大之后反而没了吧？
“都这把岁数了，谁还玩玩具啊。”安迈理直气壮道。
“那……”李明思考了下措辞：“机械跟速建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安迈：“我们同时掌握着这两个方面。”
安迈从自己的个人空间里拽出一个炮台，沉甸甸的炮台悬浮在空中，自动锁定了攻击对象——穆迪。
正在跟康纳议论着什么的穆迪敏锐的扭头看了眼他们的方向。
安迈伸手将炮台分解，几乎是以幻影的手速，在几分钟内重建成一辆工具车。
“这就是机械和速建。”安迈随手将工具车拎回空间，对李明道：“你听说过矮人的机械大军吗？”
李明在《从零开始当国王》的系列视频里听说过，他点了点头。
安迈拍了拍李明的脑袋：“这就是机械大军的雏形。”
“只要矮人在一起，机械大军随时能重组。”
问题是，矮人不在一起。
李明张口结舌，在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导致的纷乱思维中，下意识发问：“所以，你们的攻击方式是，使用机械武器？”
“当然，我们可是矮人。速建能保证我们在战场上维持机械兵团的数量，而机械就是字面意思，我们制造、操纵、使用机械。”
矮人的基建能力不是他们真正的价值所在，结合了设计、发明、锻造为一体的矮人才是其真正价值所在。
“安迈，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赶紧的。”
“你去一边练习吧。”安迈推了把李明，朝矮人们走去。
李明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圆盘，又看了眼人物面板的信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
“行了，李明你把黑血石放进去试一试。”
康纳检查完组装好的零件，将它放到空地上，招呼了一声李明。
这是李明存在于此的原因，测试矮人和法师合作的设计是否成功。
事实上，作为实验品，截止目前为止，李明都没遇到过真正的威胁。
不是因为矮人的设计一次都没失败过，而是因为黑血石即使失控，也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
王国的特殊之处，两个世界接壤但没有同化导致的现象之一，npc跟玩家免疫黑血石的攻击。
李明拿起平平无奇的黑血石，蹲下身，看了眼康纳。
安全起见，为了避免测试失败导致的危险，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康纳在远程指导着李明接下来的动作。
“这个零件上有个凹槽，你先把黑血石放进去。”
李明一步一个动作，将黑血石放进开启的凹槽中。
“往下按，旁边有个自动合拢的盖子，你检查下它是否关闭。”
“咔嚓”一声脆响，盖子合拢，将黑血石严实的限制在凹槽中。
“合拢了。”李明扯着嗓子喊道。
“然后把零件装到模拟器上。”
李明拿起装好黑血石的零件，重复他之前做过多次的安装过程。
一直没解决的问题主要是黑血石能源这部分，除此之外，悬浮列车的其他设计早已完工，模拟器是其他部分缩小了数倍之后用来实验黑血石能源是否可控的装置。
与此相对的，这个能源可控装置也缩小了数倍，尽可能的降低每次激发黑血石时释放的能量，将失败之后的危险控制在最小。
当然这没起到任何作用，上一次失败，直接炸了整片空地，要不是法师们反应及时，连站得远远的矮人和法师都得被波及。
黑血石过于澎湃的能量在失控的情况下，足以造就惊人的灾难现场。
李明熟门熟路的装好零件，扭头去看站得远远的康纳。
“大家注意，”康纳扯着嗓子道：“李明启动装置！”
李明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模拟器最前方的开始按钮上，再度回头看了眼矮人们，确定他们都退得足够远了，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关。
开关启动，机械发出声响，第一个零件开始迅速弥漫出以太波动，开启整个机械，与后方黑血石所在的能源核心发生交互。
李明注视着以太迅速延伸的线路，代表着某个部分正常运行的光随着以太的顺利延伸而亮起，从驾驶部位开始，朝着安装在交通工具下方的核心能源一路蔓延。
李明看了太多次，光在中间位置熄灭，然后轰然爆炸的场景。
剧烈的以太波动席卷整个平地，是完全无法幸存的灾难。
但这一次，光在中间位置——也就是能源核心所在的区域闪烁了两秒，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在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提起了心之后，又缓缓亮了起来，代表着正常运行的光第一次点燃了后半部分的区域，并一路顺利的点亮了整个模拟器。
模拟器在一声轻微的轰鸣后，悬浮了起来，以极低的速度开始运转，缓缓提速，轰的一声，在李明眼前彻底散架。
“成功了！”
数着时间，没等到爆炸的矮人确认了设计方案的成功，兴高采烈的庆祝了起来。
康纳残留着几分理智，扬声跟李明确认情况：“李明，情况怎么样？”
李明盯着自己眼前洋洋洒洒的碎片不太确定的道：“好像结束了……”
人群从远处涌来，将他包围，盯着粉碎的碎片，露出幸福的笑容。
“真的成功了！”
“康纳你可以啊！”
“这必须得跟安迪苏说一说，他肯定不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坐到了。！”
在矮人们七嘴八舌的兴奋中，李明不太确定的道：“但它碎了？”
“能源的输出太大，超越了它能承载的速度，所以直接解体了。”
安迈看了眼眼前的局面，随口解释道：“不过能成功输出黑血石的能源已经是阶段性的胜利了，接下来只要调节能源输出的效率就行了。”
“你看，可以做到吧。”康纳在一旁对惊讶的法师们炫耀道：“我们做到了！”
“不对，这怎么做到的？”亲自跟康纳一起完成了整个设计的穆迪后知后觉的陷入了迷茫：“以太回路？”
“不止是以太回路！”康纳兴奋道：“还有材料。”
说到这里，他指挥李明道：“你把那个核心能源拿出来。”
李明扒拉碎片，从那一堆碎片中取出完好无损的零件。
不止零件没有受损，他打开盖子看了眼零件内部，黑血石被牢牢固定在原位，一动未动。
“零件使用的是沉香木。”康纳眉飞色舞的跟法师解释：“还有零件上的以太回路，是用魔鲸血画的，那些以太回路的节点，使用的是海龙石……”
“这一整套材料，”康纳拍着胸脯道：“沉香树和魔鲸都是灭绝生物，海龙石有市无价……”
法师思考了两秒，询问康纳：“你每次尝试都用的是这些材料？”
“那当然，必须跟实际运行时一模一样，才能确定实际运行的时候不会出现问题。”
“国王知道你这么浪费吗？”
“这怎么能算浪费？这叫必要的支出，”康纳理直气壮的对露出穷酸气息的法师们道：“国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眼前这一幕对常年徘徊在倾家荡产边缘的法师们，造成了剧烈冲击。
好像跟人类国王合作也挺不错的……
法师们彼此看了眼，目光对视，想法十分一致：其实除了既定的研究项目外，也可以接点人类王国的外快，赚点魔法材料什么的。
孤僻、高冷、不与外人来往、坚决拒绝合作的法师们，在五斗米面前，显然也不是那么意志坚定。
没办法，谁让研究太花钱呢？每一个大型研究项目，都意味着一位法师濒临破产，还不一定能顺利得出研究成果。
事实上，矮人们跟法师在这一点上惊人相似。
不止法师的研究花钱，矮人们的装备也很费钱——材料流水般的消耗，才能维持住一个矮人的机械装备。
这就是为什么玩家几乎从没看到过矮人发起攻击，以至于他们误以为矮人是纯粹辅助的原因。
在矮人王国四分五裂之后，贫穷的矮人无法肆意挥霍，只能尽可能的节约攻击次数，以减少材料的消耗。
这是大陆上大部分矮人的常态，除非遇到不得不出手的情况，不然矮人们不会妄动机械。
因为多次使用机械，无法及时补充装备，以至于无法使用武器之后的下场，已经摆在了面前——多隆那他们就是埃之金从奴隶商人手中解救的。
矮人的战斗力一半由机械组成，另一半由超乎想象的财富支撑，这两者结合才能让矮人发挥真正的战斗力。
“行了，接下来就是调节能源输出的效率了。”康纳拍了拍手，让兴奋的矮人冷静下来：“大家讨论下改进方法。”
“这个简单，调整以太回路就行。”
“我觉得可以考虑下，设置不同的能源输出效率……”
“这么改吧，在这里再加点……”
矮人们凑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在设计图上重新动笔，拼凑出新的修改思路。
那是很少在地球发生的场景，人类的思维强度是有极限的，思考修改思路就需要花费足够多的时间。
但对矮人来说，他们在铸造和设计上的天赋，足以支撑他们直接勾勒出具体的修改方案。
现场重新忙碌了起来，矮人对加班加点完成任务显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他们热爱劳动和铸造。
*
李明获知的情报在第一时间汇总到了运转中的国家机器中，基于此产生新的变化。
矮人的种族信息重新更改，对于异世界的部分判断全部推翻，后续计划重新调整，这些细碎的改变在庞大的国家机器里十分微弱，很难从全局的角度来详细描绘。
所以或许我们可以着眼于又一次的会议，来知晓这个新的变化。
作为相关信息的汇报者，李明没参与此次会议，寥寥数人的会议依旧都是些熟面孔。
“从录像来看，矮人的战斗力跟我们最初判断的有所出入。”
“目前王国还没遇到我们定义中的普通人类，无法准确判断异世界的人类战斗力，但从国王陛下发布的系列片来看，迪曼帝国能占据整个平原，理论上来说，人类的战斗力不至于过分弱小。”
“合理推测，因为以太的存在，导致两个世界的战斗力存在客观差距。从目前来看，曾经提到过的矮人王国的机械大军，就足以跟地球各国组织的军队旗鼓相当。”
“我不赞同这个判断，从视频里矮人们提到这只是儿童时期的玩具这一点来看，我充分怀疑机械大军的实力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所知的战斗力最低的种族，矮人的实力都能对地球各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前提是矮人的机械大军重现，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目前地球没有跟异世界接触的征兆，宇宙没有发生变化，唯一正在持续进行中的变化是以太含量的可控性增长。”
“也就是说，观察站那边的结论是地球不会跟异世界接壤？”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
有人真切的松了一口气。
越了解异世界，就会越清楚的感知到地球跟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如果两个世界在物理层面相遇，这对地球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
“国王陛下之前说过，他已经拯救了世界。”贺向文道：“如果是指这个，那确实如此。”
“这不是今天会议的主题，”有人拉回了话题：“问题在于，矮人的实力变化会产生什么影响？”
“王国的实力增加？”
“或者说没有影响？变化的不是矮人的实力，而是我们对矮人实力的认知，但事实上，矮人的实力从未变过，所以我觉得对异世界来说，什么都不会变。”
“有个词一直跟矮人紧密相连，矮人王国的统一。矮人一直没有放弃重新统一矮人王国，如果这只是一个擅长建造的种族，那矮人王国是否统一不是值得关注问题，但如果这个种族同时还意味着一支机械大军……”
“那问题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所以，眼下更重要的是，矮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对王国发展的判断存在问题……”
会议的气氛逐渐严肃了起来，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中，整合出了这次会议的最终结论。
“战争近在咫尺！留给王国和地球的时间远比我们想的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