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此番处置的颇为得当,回去后将报功文书呈送上来,我自会为尔等请功!”
“多谢都护栽培!”柳安躬身再拜,倒退到门口方才转身出屋,赶忙走出都督府,这才吐出一口长气,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了地。
“校尉!”
“团头!”
“五郎!”
门外守候的众人看到柳安出来,赶忙围拢了上来,不注口的询问。柳安摆了摆手,苦笑道:“都莫要问了,我在里头紧张的要死,谁有水给我喝口!”
“我这里有!”崔弘度赶忙解下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柳安接过喝了两口,笑道:“好,这水真好,方才在都护府里头等候通传的时候,我就心里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喝口水了!”
“团头又说笑了,你刚刚进去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怎么会渴成这样?”崔弘度笑道。
“你懂什么!”柳安冷笑道:“我哪里是渴的,分明是吓的,若是都护治我个敌前怯懦,致使城陷之罪,直接推出去便斩首,我还有水喝吗?还是多亏了文佐,替我想好了回话,才过了这一关!”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聚集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只见他笑了笑:“校尉,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次百济反叛的势头极猛,大唐在百济的城邑除了泗沘城几乎全部陷落,派出去的各路援兵除了我们这路皆败,若是都护再处罚您,那岂不是全盘皆败。咱们孤军在外,若是士气崩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三郎你那么笃定!”柳安这才恍然大悟:“那为何不和我说,让我白担心一场?”
“校尉,我先告诉你了,若是让都护看出来了,他会怎么想?还是让你吓一吓,看在他眼里就是诚惶诚恐,反倒会好些!”
“这倒是!”柳安回想了会笑道:“刚才都护还说要为我们请功呢!”
“当真?”
“那五郎你岂不是要当果毅校尉(折冲府的副长官)了?”
看着众人笑逐颜开,王文佐只是含笑站在一旁,并不言语。刘仁愿的做法完全符合“丧事喜办”的原则,越是形势不利,就越是要树英雄、树典型。眼下唐军在百济的形势可以说恶劣到了极点,只要刘仁愿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揪着这些旁枝末节不放,别说柳安他们是打了胜仗,就算是败仗,也要好好的褒奖一番,给剩下的人一个样子看看。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在一个傻瓜的指挥下打仗。
“三郎,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从兴奋中恢复过来的柳安看到王文佐站在一旁,笑道:“难道是因为功劳的事,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谁的功劳最大大家都知道,你肯定是在报功名单第一个的!”
“柳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我们都活着回来了,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兄,真岘城现在已经落入百济贼之手,泗沘与新罗的陆上通道就已经被切断了!我们现在已经四面受敌,孤立无援了!我正是因为这个忧虑呀!”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这几个虽然都不过是中低级军官,但都知道当初唐军来攻打百济就是受新罗的邀请而来,没有新罗的支援,他们就不过是一支远在异国的孤军,失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那干脆放弃泗沘城,前往新罗就粮!”
“不行,真岘城失陷后通往新罗的陆路已经断绝,我们前往新罗如果攻不下真岘城,后退又没有城寨可以据守,那岂不是自投死地?”
“那要不上船,渡海返回登莱?”
“眼下正是冬天,海上风大,乘舟渡海就是找死!”
“是呀,而且这算是临阵脱逃,就算回去也逃不过军法的处置,还要牵连家里人,我宁可死在这里,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众人正七嘴八舌,争论不休,但无论是谁都无法说服剩下的人。最终每个人都将目光转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宛若惊风骇浪中的水手看着船长。
“具体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毕竟这是都护、长史他们的事情!”王文佐沉声道:“不过有一点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什么事?”
“筹钱!”
“钱?”众人闻言都呆住了,片刻之后柳安问道:“文佐,形势这么危急,还要钱干什么?照我看,还是先想办法多弄些粮食要紧,粮食够了军心才安呀!”
“粮食当然重要,但这个用不着我们操心!”王文佐答道:“都护、长史他们不是傻子,接下来肯定会把全城的粮食都集中起来,然后计口发粮的,我们就算筹了些粮食最后还是要交出去的,何必去废这个功夫?”
“那干嘛要筹钱呢?”
“发军饷!给士兵们按月发饷钱!”
发饷?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迷茫之色,原来唐初的府兵制本是西魏时权臣宇文泰创立,一开始模仿的是北魏鲜卑早期的部落兵制。宇文泰将北魏开国时的九十九大姓分别赐给部下诸将,而兵士就跟从各自隶属的主将姓氏,形成类似于家兵部曲的关系。
其后制度变迁,大体来说府兵兵员都是来自社会中上阶层,免除其家庭的劳役税赋,自备战马和武器;战时则召集出战,官府也不用发放军饷,最多供应从军时的口粮,按照军功给予相应的赏赐。在从魏晋南北朝数百年时间里,绝大部分军队也都是这样,士兵没有军饷一说,众人自然不明白王文佐说的什么。
“就是报酬!”王文佐解释道:“柳兄,你家里要收麦了,要是人手不够,请人来家中帮忙,难道不要给人家一两斗新麦?”
“这当然要给!”柳安答道:“但士兵都是侍官,家中都有田亩吗,又免了劳役租税,凭什么再发薪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