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是叫曹文宗,什么将军都是旁人胡乱叫的,当不真的!”曹文宗脸色微红,赶忙解释道,他见王文佐能够出席东宫太子的除夕宴会,显然官职不低,自己这外号对方若是较真起来,便是一番祸事。
“阿蛮的剑术我是见过的,着实了得!”王文佐笑道:“你是他的老师,自然更是出色,一个将军倒也当得起!”
“小民不敢!”曹文宗见王文佐并无追究之意,暗自松了口气:“不过是些玩乐之术,当不得郎君赞赏!”
“师父,您看!”阿蛮将放在栏杆上的另一个银盘拿了过来:“您方才还不是抱怨饼味寡淡,入不得口吗?这些都是那些殿上人吃的,给您吃个够!”
曹文宗听到弟子揭了自己的老底,脸色大变,赶忙斥责道:“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说饼味寡淡,入不得口了!”
“曹将军!”王文佐笑道:“今日东宫殿下殿上有两百余人,想必厨房有些忙不过来了,所以慢待了你们。盘子里这些东西都是我临时找宫女要的,都是我没有动过的,你可以放心食用!”
“郎君叫我曹文宗便是,将军二字曹某当不起!”曹文宗苦笑一声:“至于郎君动过与否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曹某人是乐户,您是朝廷命官,东宫殿上宾客,能吃您的残羹剩饭便是曹某的福气了!”
“你是乐户?”王文佐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人,他倒也知道方才在殿中表演的多半是朝廷乐户,但剑舞毕竟与其他歌舞不同,而且从阿蛮的表演来看,这曹文宗会的恐怕不仅仅是表演性的剑舞,而是有实战性的剑术。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乐户呢?
“不错!”曹文宗叹了口气:“让您见笑了!”
“乐户便乐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王文佐笑道:“你还是快些吃,不然盘子里的东西就都凉透了!”
“小民遵命!”曹文宗也是着实饿的紧了,一开始只是想敷衍两口,可看王文佐不像是会怪罪的样子,盘子里的食物又着实可口,便越吃越快,不一会儿便将银盘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将盘子放在地上,向王文佐拜了拜:“多谢郎君赐食!”
“无妨,你这几日照顾小蛮,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这就权当是我的谢礼!”王文佐弯腰捡起银盘,正准备回到殿上,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侧耳细听却像是女子的哭泣声。
“诶!二位听听,那边好像有女子的哭声!”王文佐指着哭声来处问道。
“还真是女子的哭声!”小蛮侧耳听了听:“真奇怪,今天不是除夕吗?除旧迎新的好日子怎么还会有人哭的这么惨?”
“这倒也不奇怪!”曹文宗向哭声来处看了看:“哭声来处是掖庭宫,那种地方可有的是伤心人呀!”
“掖庭宫?那是什么地方?”小蛮不解的问道。
曹文宗看了一眼王文佐,才小心的答道:“这掖庭宫是看押宫中有罪女子的地方,对于那里的人来说,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是穷途末路,哪里还有什么除夕不除夕的!”
“有罪女子?”阿蛮问道:“这皇宫之中怎么会有人犯罪?”
“皇宫之中为何不会有人犯罪!”王文佐冷笑了一声:“罢了,阿蛮你把盘子给我,这是东宫的餐具,我还得还回去!”
“嗯,那就有劳你了!”小蛮笑嘻嘻的将盘子递给王文佐,笑道:“你要在长安过上元节吧?”
“嗯,我的新告身估计要等这个月底才能发出来,你若要跟我去新罗,这个上元节肯定是要在长安过了!”
“那太好了,长安的上元节可好玩呢?到时候我带你去逛逛灯市,那儿什么灯都有!”
看着少女美丽的笑脸,王文佐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天只要上头没有差遣,我们就去逛灯市!”
还了银盘,王文佐回到自己的位置,金仁问已经回来了,当他看到王文佐的身影,笑着举起酒杯:“呵呵,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把三郎的魂魄都勾走了!”
“哪有什么美人,不过是方便了一下!”王文佐笑着坐了下来:“你放才不是也走开了吗?是被哪位美人儿勾走了呢?”
“自然是东宫殿下!”金仁问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刚刚错过了什么吗?当我把你方才和我说的马球法子和殿下说了之后,殿下十分高兴,他想要立刻见你,可你却不在这里,多好的机会呀!”
“真可惜呀!”
“可我怎么觉得你没觉得有多可惜!”金仁问怀疑的上下打量王文佐:“难道你不想和殿下走的太近?”
这家伙是女人吗?直觉未免也太准确了吧?王文佐暗自感叹,他的确想尽快离开长安,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贪恋这里的繁华和甘美而留下来,早晚会被打上标号,隶属于这个人或者那个人,最后被这个巨大的漩涡吸进去,被碾成碎末,沦为权力这头无厌巨兽的食物。
自己的未来在东北亚,那儿布满了沼泽、湖泊、森林、草甸、山峦、海洋,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的极北荒原,如果自己沿着千岛群岛航行,也许还能跨过白令海峡,抵达新大陆。
是的,那儿蛮荒、危险、贫瘠、罕有人烟;但又富有、充满希望。相比起呆在眼前这个已经现成的旧世界,他更愿意去一无所有的地方征服、开拓、建设属于自己的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勇敢的人可以用长矛犁开自己的土地,洒下种子,获得丰厚的回报。而不是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好吧!都由着你吧!”金仁问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许你才是对的,除了神佛,谁又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呢?”
“我想神佛也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