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来了,就在外面!”贺拔雍走到王文佐身旁,附耳低语道。
“带进来吧!”王文佐道,他拔出佩刀,横放于膝,似乎想要恐吓谁。
“进来吧!”贺拔雍走了进来,他一把揪住来人的胳膊,强迫其双膝下跪:“你这倭奴,还不下跪?”
哪来的倭人使者?定惠立刻辨认出跪在地上的是个真正倭人武士,身材敦实,脸型消瘦,双颊有代表家族的刺青,可能是因为陡然看到灯光的原故,他的眼睛眨个不停,泪水盈眶,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物部氏的刺青!”借助灯光,定惠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犹豫了下,最后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说出来,见机行事。
“定惠禅师!”王文佐道:“这是个倭人使者,劳烦你替我通译一番,先问问他的来历!”
“遵命!”定惠向王文佐躬了躬身体,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意欲何为?”
使者又惊又疑的看了定惠一眼:“你这僧人,怎么会说我国言语,你也是大和国人?”
定惠不敢多与对方纠缠,以免引起王文佐的怀疑,催促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快快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性命难保!”
“我是物部氏首领物部连熊的使者,奉首领之命前来!”那使者看了看王文佐膝盖上的横刀:“那位横刀将军是什么身份?可是唐人中可以言事的贵人?”
定惠翻译了一遍,王文佐点了点头:“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便是!”
定惠点了点头,将王文佐的官职身份告诉了那倭人使者,然后道:“你猜得不错,这位便是唐军中可以言事之贵人,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他!”
那使者闻言大喜,伏地向王文佐磕了两个头,扯开上衣,从胸口撕下一块皮来,从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倒把一旁的贺拔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胸前并无伤口,原来对方将一块熟皮紧紧贴在胸前,看上去便和旁边的皮肉一般,当中夹层存放了些细小物件,若是不细心察看决计看不出来。
王文佐从定惠手中接过一看,却是两张薄纸,上面书写的都是汉文,倒是用不着翻译了。他粗粗看了看,却是两封投诚的誓书,誓书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说大和国中的中大兄皇子倒行逆施,残害良善,逼迫国中百姓与大国为敌。他们知晓大唐乃当世大国,大和国与其为敌简直是螳臂当车,因此想要弃暗投明,临阵倒戈,还请收纳,王文佐懒得再看便跳过去了,直接看最后的落款,分别是物部连熊,守君大石。
“你说物部连熊是你家首领,那守君大石又是何人?”
“守君大石官拜后将军,乃是我家首领的好友!”
“后将军?”王文佐眉头微皱,他对于倭人的官制一无所知,更不要说再过定惠和尚翻译之后:“口说无凭,军国大事,仅凭两份书信叫我如何相信尔等?焉知这不是尔等设下的诈降圈套?”
那信使听了定惠和尚的翻译,赶忙大声道:“贵人请放心,我家主人将居后阵,一旦交锋,主人和守君大石二位就会升起白旗,反戈一击。只要贵人这边早有准备,莫要误伤了好人便是!”
“误伤好人?两个叛徒也敢自称好人!”王文佐不禁暗自冷笑:已经知道了物部连熊和守君大石的计划。两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让队友先上,自己躲在后面,再见机行事;若是唐军赢了,便反戈一击,若是队友赢了,那就另说。事先派人前来联络是害怕唐人杀顺手了,一股脑儿把自己也一起灭了。
“你家主人倒是打的好主意!”王文佐冷笑道:“躲在后面坐观成败?就这还说自家是好人?这世上岂有这么好事?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想要投诚大唐倒也可以,但必须着实立下功劳,等到胜负已分之后再来做些顺水人情是不够的!”
“是,是!”那信使脸上血色尽失:“小人会把贵人您的话转告我家主人!”
“很好!贺拔!”王文佐道:“你带他下去,让他饱餐一顿,再给他换身锦袍!”
“遵命,参军!”贺拔雍道。
随着贺拔雍和倭人使者的离去,王文佐长出了口气,他还刀入鞘,取下沉重的头盔,在桑丘的帮助下脱下沉重的铁铠。定惠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应该告退,还是应该留下。
“禅师!”脱下盔甲,王文佐轻松的活动了下肩膀:“我记得你的父亲是中大兄皇子的心腹,对不对?”
“心腹?是的!”定惠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尤其是他的汉学越来越深入之后,就更不喜欢了,但在王文佐面前,他不敢撒谎,尤其是不敢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
“那你应该对中大兄皇子很熟悉吧?”王文佐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短袍,他舒服的坐在胡床上,双腿交叠,拿着一杯酒,示意桑丘也给定惠倒上一杯:“你也来一杯吧!放轻松一点,我只是对中大兄皇子这个人很好奇。你随便说点什么,只要是和他相关都行!”
定惠接过杯子,他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酸疼,眼前的男人表现的越是轻松,他就越是紧张。定惠下意识的喝了一口,却被杯中液体强烈的刺激性呛了一下,禁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了,禅师不喜欢这口味?”王文佐笑了起来,他挺喜欢用点小伎俩来耍弄对方,倒不是对这个人有恶感,只是打破对方的矜持能给自己带来一种禁忌的快感。
“没什么!”定惠狼狈的擦去脸上的泪水:“这,这酒怎么这么辣?”
“辣?哦哦!”王文佐笑了起来:“我让桑丘往酒水里撒了些干姜粉,喝了对身体有好处!怎么了,你不喜欢?那就算了,桑丘,你给禅师一杯没掺姜粉的!”
定惠接过桑丘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才觉得好了点,苦笑道:“贫僧从未尝过这么辣的酒水,真是有一把火在口中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