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号一大早，海军部长郑国勋就穿戴整齐地来到了皇城外，几天不见，这个老部长的头发似乎一夜白头，作为延平公郑成功之后并且继承了延平公的爵位，郑家可以说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自从郑成功起就是大明海军当中一等一的家族，近300年来大明海军当中永远都有郑家的身影，大明立宪之后的6任海军部长，有3位出自郑家。

尤其是陛下当年更是出身于海军，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在海军当中服役的皇储，在朱少铭以后所有人都会认为郑家会进一步的得到重用，就连郑国勋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陛下自当年开始摄政开始到后来登基，不仅没有表达出对于郑家的善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稍有冷落——陛下策划的对日作战就没有通知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不是陛下决策核心圈内的人，他清楚陛下为何会这样对他，并不是出于什么私人恩怨，而是因为郑家本来就是海军当中闽党之首，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首先重要的是平衡，其次还是平衡。

不过这都和他以后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今天是向陛下来汇报釜山港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以及带来了自己的请辞书——虽然最终的统计结果和伤亡情况并没有出来，但是海军遭受到如此惨重的失败必定是有人要负责任的，刘步蟾一个人肯定是不能把这口大锅给背起来的，现在正处在战争时期，内阁不能乱，陛下不能有错，横看竖看自己用来填这个坑正合适。

宫门打开了，郑国勋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子走进了皇宫，今天估计是自己作为海军部长的最后一天了，平日里自己总是和自己的老妻抱怨没有时间折腾他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更没有时间陪着自己的老友去河边垂钓。

今天过后，他就有的是时间了。

来到御书房，郑国勋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御书房里，北洋舰队原来的参谋长，现在的北洋舰队副总司令杨用霖。杨用霖看到他走进了御书房，侧身站到一边并向他行礼，看到杨用霖在这里，郑国勋突然心情好了一些，说到底陛下针对的是“闽党”而非闽人，只要这样。就还不算太坏。

实际上这都是郑国勋想多了，朱少铭对于海军内部闽党这种几乎是在明面上的山头是非常不喜欢的，之所以对杨用霖另看一眼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他叫杨用霖而已。

“陛下。”郑国勋张了张嘴，但是沙哑的嗓子只是说出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来，前几天陛下还雄心勃勃的和他们在一起商量着要怎么进行对日作战，结果今天就被日本人用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脸上，陛下要是知道了消息一定会。

想到这他突然看到了朱少铭的表情，那表情下并没有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任何的奇怪或者是好奇的神情，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他做出怎样的陈述而已。

“。朕也想给日本册封一个国王。”

几天前在乾清宫内陛下的这句话，此刻却犹如耳畔，郑国勋手里捏着电报的手指此刻捏的指尖发白，此时此刻他甚至在脑海里面有了一个惊人而且大胆的想法——一个。他在几分钟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

“陛下。”郑国勋再次张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沙哑：“日本人在今天凌晨的时候袭击了釜山港，他们出动了大量的鱼雷艇和杆雷艇，南洋舰队在釜山的分舰队损失惨重。初步统计，镇海号战列舰、南雁号防护巡洋舰、广列号和广宿号防护巡洋舰、威武号撞击巡洋舰、福鹰号无防护巡洋舰、福雀号无防护巡洋舰、福豹号无防护巡洋舰、福狮号无防护巡洋舰、炮舰镇一、南中、南边以及数艘鱼雷艇和7艘辅助船只。被击沉于港内，南顺号防护巡洋舰、福虎号无防护巡洋舰和虎啸号铁甲舰遭受重创，港口内的伤亡情况还在进一步统计。另外。英国人的胡德号战列舰当时也在港内停留，同样被击沉于港内。”这一长串的战损名单念出来之后，他把另一张纸双手呈送了上去：“这是微臣的请辞书，从今天起，微臣请辞海军部长一职。”

在他们俩旁边的杨用霖此刻瞪大了眼睛，无论是在釜山港的南洋舰队遭受日本人的偷袭，还是海军部长的请辞都是一等一的大新闻，无论是哪一个传出去都会引起朝野上下的震动，更加要命的是，在釜山港内的英国人战列舰居然也被击沉了！这个玩笑开的可真有点大。

不过杨用霖虽然在心里感觉到无比的震惊但是他控制的非常好，脸上诧异的表情很快就被压抑了下去。

他刚才的一切都被朱少铭看在眼里，沉稳是一个海军将领最重要也是最出色的品质，哪怕是二战时候美国海军的某头蛮牛本质上也是极为小心谨慎的，心真的大的海军将领大概只有某个在击沉了一艘一战老爷船之后激动的把电报当作汇报演讲稿来写，结果本来都已经可以跑掉最后又被皇家窑子抓住按在海平面上一顿摩擦的家伙了。

他平静的接过了郑国勋的请辞书：“那么在爱卿看来谁能够接任海军部长的重任呢？”

“陛下慧眼如炬，自然任由陛下定夺。”郑国勋向朱少铭深深了鞠了一躬：“前方战事惨败，微臣实在难辞其咎，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容微臣告退。”

朱少铭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现在这个情况下也没什么好说的，挥了挥手让郑国勋退了出去，甚至都没有任何挽留的话，他手里捏着那份郑国勋送上来的关于釜山港内战损的前线电报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一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三艘炮舰和多艘鱼雷艇以及军辅船被击沉，2艘巡洋舰和一艘铁甲舰遭受重创。

虽然当初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这是为了国家的未来，但是当这样惨烈的战损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纸面上记载的并不是一个个冰冷的，可以用统计学简单的来统计的数字。

他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手心——仿佛能够从自己的手上看到淋漓的鲜血。

用这些人的牺牲来换一个借口，值不值？从利得损失的角度来看，实际上并没有付出什么，损失的战列舰是一艘老旧的即将被淘汰的老式二等战列舰，损失的巡洋舰当中，大半都是现在作战能力比较有限的的在80年代服役的那批巡洋舰，这些船实际上即便是全部损失掉了对于现在的大明海军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有任何的伤筋动骨，但是对于这些军舰上面的那些水兵以及他们的家人来说，却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而明知道这一切将会发生，却依旧故意把这些士兵们引向死亡的陷阱——作为这一切最终的策划者，简直就像一个完美的王八蛋一样。

多余的感叹和懊悔是没有意义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小孩才说对错，大人只讲利弊，现在自己做的毫无疑问是利大于弊的，如果不做出这样的牺牲，未来登上日本列岛的土地之后，将会付出的牺牲将会数倍数十倍于此，花费的时间更是无法估量。

尤其是当他看到电报上面关于英国海军胡德号战列舰被击沉的消息之后，他确信无论如何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那些士兵们的牺牲没有白费，现在他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日本人知道他们击沉了一艘英国战列舰之后的表情了。

不过现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些工作，一个大国的脸皮一般来说都是非常厚的，后世美国人的间谍船被以色列用火箭弹和炸弹狂轰滥炸之后依然毫不介意的积蓄给以色列武器支援，佩里级护卫舰被伊拉克用反舰导弹重创之后也能捏着鼻子认了，美国人都能做到这一步，深知国际间搅屎棍精髓的英国人自然也更加炉火纯青——毕竟他们在后世也是被一群泥腿子用榴弹炮打了自家的军舰之后也最终捏鼻子认了的主，不排除英国人为了远东平衡的考虑把这艘被击沉的战列舰的消息强行压下来或者捏鼻子认了，让日本人事后出大价钱赔偿了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作为这一切最终的后手，不仅仅要让英国人体会到21世纪的人们是怎么样把节奏给带起来的，更要用实际行动向英国政府乃至英国人民看到——大明帝国绝对不会向一个卑劣的不宣而战的政府进行任何的退让！

“雨臣。”朱少铭把手里的东西按在桌子上，还在屋子里的杨用霖能够听出来，陛下此刻心里的火气有多大，只不过他认为陛下是因为舰队被偷袭损失惨重而愤怒，因为海军的无能而愤怒，但是实际上朱少铭的愤怒实际上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愧疚而对自己的愤怒而已。

“陛下，臣在。”

“刚才我们聊到哪了？”

“关于整合南洋，北洋，南海三支舰队进行海军的重新编组，以及。”

“对，以及授予海军皇家称号的相关事宜，没错，是说到这里了。”朱少铭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雨臣，先皇还未过世的时候。我就曾经向皇祖父提出过一个建议。当时虽然海军法已经颁布，但是由于最初的几年当中，无论是造船厂的准备还是海军相关的经费都并不像预先的那么宽裕，海军这些年来的扩张速度实际上并不如一开始的预期，所以在军队内部对此也颇有微词，当时我提议授予海军“皇家”的称号以增加荣誉感，凝聚军心。”

“但是皇祖父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朱少铭抬起头来，眼睛越过杨用霖飘向了在御书房另一端挂着的一个戎装老人的半身画像，“皇祖父认为。帝国海军自从正式成立以来，未曾经历大战之洗礼，未曾树立自身之无上荣誉，就算将这样一个称号颁给海军，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噱头而已，就像勋章一样，基本上所有的士兵在退役的时候都能获得一枚勇武勋章，但是只有极少数的士兵能够活着拿到双龙宝勋，同样是勋章他们的含义是不同的，它们的含金量更是大大的不同。”

“现在，雨臣，你觉得是你们亲手把咬了你们的恶犬砸死在地上，把它们的头拧下来，插在旗杆上之后回来由我来为你们授予皇家称号，还是现在让我把皇家称号赏赐给你们，让你们带着荣光去出征？”

“陛下。这个问题我想任何人都会很容易地做出选择。”杨用霖的眼底流露出了炙热的目光：“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您授予吕民智将军海军进行统合整编的事宜，现在南洋，北洋南海三大舰队各位体系各自为战。帝国海军的实力虽大，但是太过分散，我认为帝国海军需要现在开始重新整合他的拳头！”

“看来你已经把北洋准备的不错了？”

“最新的龙秦号战列舰现在已经度过了磨合期，北洋舰队内包括两艘一等战列舰，一艘二等战列舰，四艘大型装甲巡洋舰以及其他各型二等巡洋舰在内的所有主要作战舰艇已经全部准备完毕！现在我建议和南洋舰队剩下的两艘一等战列舰和所有在1888年之后服役的巡洋舰，以及南海舰队的两艘大型穹甲巡洋舰共同组成一支位于海军部统筹指挥下的大舰队。”

“大舰队？”朱少铭点了点头：“好吧，朕可以给你们这个权利，南洋刚刚打了败仗，这个时候也正是不会冒出来当刺头的好机会，现在我把权力交到你们的手里，朕接下来要看到这支龙旗舰队把日本海军，把俄国海军。把这支舰队所有的敌人都给送到海底！我希望看到我们大明的皇家海军是打出来的！”

“请陛下放心！海军定不负皇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