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我推荐了您。”菲涅女王脸上浮现出些许微笑：“举荐人认为对于现在的地中海趋势而言，您要比我们国内的那些将军们提出更好的建议。”

“我能知道是谁向陛下您举荐的我吗？”海蒂·西莱姆脸上能够看出不加掩饰的困惑，作为一个在德国公海舰队当中曾经的风云人物，现在的边缘人物，又有谁会向埃尔施塔特的女王来推荐一位德皇不喜欢的将军呢？

海蒂·西莱姆想到了好几个名字，比如希佩尔，比如提尔比兹，但是他并不确定究竟是谁，菲涅女王只是微笑着看着海蒂·西莱姆，她并没有回答海蒂·西莱姆这个问题：“是谁举荐了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希望从您这里获得建议，不是吗？在德国海军当中将军恐怕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但是在地中海，如果将军你提的建议是合理的而且可行的话，埃尔施塔特王国海军可以按照您制定的作战计划来去贯彻你的作战意志，在这里有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海蒂·西莱姆沉默了，菲涅女王确实向他开出了一个自己无法也没有理由拒绝的条件，谁不想证明自己呢？谁又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野心呢？虽然他在过去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状态，但是他海蒂·西莱姆难道不希望自己能够拿出一份成绩去证明自己么？

尤其是在德国公海舰队遭遇了如此惨重的失败之后，用一场胜利来向那位傲慢的德皇去证明——是你错了！

更何况现在的埃尔施塔特是德意志帝国的盟友，协助自己的盟友在地中海上大展拳脚，就算是德皇再看不顺眼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吧，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当心思逐渐活泛开后，海蒂·西莱姆脸上也久违地挂起了真挚的微笑，不过联想到现在地中海的局势他脸上的微笑又很快的消散了下去。

这细微的面部表情被菲涅敏锐的捕捉住了，菲涅不禁问道：“难道说将军阁下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海蒂·西莱姆轻轻的摇了摇头：“女王陛下，我想说的有很多，但是等我准备张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就算女王陛下您以及贵方的海军愿意采纳我的建议，完全的相信我并按照我的作战计划去执行，我们除了可能获得一场战术胜利之外，很可能依旧无力改变大局。”

“将军，您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菲涅女王看着海蒂·西莱姆道：“我们为什么无法改变大局呢？”

海蒂·西莱姆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犹豫片刻之后他直面菲涅女王那双宝蓝色的大眼睛：“女王陛下，就像我前面所说的那样，皇家海军在半年之后就能够腾出手来拿出相当分量的兵力用在其他的战场，我现在也无法推测皇家海军会把这部分兵力用在地中海还是用在印度洋又或者是用在大西洋，但是这是一支足够改变某一个战场天平的力量，这是我们始终要牢记的一点。

现如今在亚丁湾海战结束之后，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亚德里亚海和意大利人在兵力上的差距现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意大利海军目前还剩下6艘质量相当不错的无畏型战列舰，当然安德利亚·多利亚号现在依然还停留在法属马达加斯加，这艘快速战列舰就算返回地中海也需要时间来修复在亚丁湾海战当中的战损，所以意大利海军现在能够动用的只有5艘无畏型战列舰。”

“也就是说我们有兵力优势？”菲涅女王是知道自家有三艘超无畏和三艘无畏舰的，事实上如果不是两艘毛奇级战列巡洋舰进入黑海用于拉拢奥斯曼帝国，埃尔施塔特王国海军面对意大利海军已经具有优势了。

“应该说是旗鼓相当，毕竟三艘欧根亲王级战列舰的战斗力。和意大利海军无畏舰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卡尔大公级超无畏舰的性能固然相当不错，但是意大利海军的无畏舰大概是全世界最好的几款无畏舰了，尤其是在吨位上意大利人的无畏舰要比我们的超无畏还大，考虑到意大利人主力舰具备一定的速度优势，我们的6艘主力舰战斗力和意大利人的5艘主力舰应该是相差不远的。”海蒂·西莱姆毫不客气地给菲涅女王泼凉水：“而且法国人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还停留了至少包括两艘无畏舰和6艘前无畏舰在内的舰队，我们的实力并不比我们现在面临的对手更强。”

菲涅女王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所以我们难道依然无能为力吗？”

“当然并不至于，在意大利人和法国人遭遇了亚丁湾海战的失败之后我们现在虽然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是我们依然是有机会对于意大利海军取得一场胜利的。”海蒂·西莱姆道：“我们的对手在地中海依然很具实力，但是一方面英国皇家海军现在在整个地中海没有任何一艘无畏舰，而法国海军在经历了亚丁湾海战的惨败之后一下子损失了6艘主力舰，其中包括两艘极为宝贵的战列巡洋舰，在短时间内我想法国海军是难以接受他们继续损失更多的主力舰的。”

海蒂·西莱姆开始给菲涅一条一条的分析现在地中海上的态势：“法国海军现在手头上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两艘布列塔尼级超无畏舰，剩下的两艘孤拔级无畏舰和四艘丹东级无畏舰，总兵力依然有8条主力舰，但是此前作为整个地中海最强大的高速舰的巴黎级战列巡洋舰全部战沉，而巴黎级战列巡洋舰的后续3号舰和4号舰服役最快也要等到今年年底了，虽然法国人可能会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再获得一条布列塔尼级战列舰，但是法国海军现在已经没有高速舰了，对于法国海军来说，最重要的是避免接下来手中的这八艘主力舰载遭遇惨重的损失，如果他们获得一场惨胜的话，那么和失败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而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将军的意思是法国海军不会全力配合意大利海军？”

“是的，陛下，您真的很聪明。”海蒂·西莱姆轻轻的笑了笑：“法国人遭受的损失远比意大利人更惨重，这也会让他们在此之后的作战更加趋向保守，我们只需要让法国人感觉到他们很可能会遭遇损失，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的投入兵力。”

“所以我们其实要应对的只有意大利人的5艘主力舰？”

“意大利人的主力舰只是一方面。”海蒂·西莱姆道：“亚得里亚海是一个极为狭窄的海域，我们必须要考虑到意大利海军那些数量众多的轻型舰艇，这些轻型舰艇对我们的威胁是不亚于意大利海军的主力舰的。”

“我想将军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对吧？”

面对菲涅女王这个问题，海蒂·西莱姆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陛下，您还真是相信我啊，不过我觉得这更是一种礼仪性质的用于询问的话术对吧？就算真的有哪个神秘的大人物向您推荐了我，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对我有如此之高的信心的。”

“但是我想您接下来应该会用行动来让我对您更有信心。”菲涅女王并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究竟是对海蒂·西莱姆有足够的信心还是只不过是一种话术，她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海蒂·西莱姆，这样的目光让海蒂·西莱姆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有应对方法并不代表一定就会奏效啊，陛下，而且问题的关键并非在于我们能否击败意大利海军，女王陛下，您还记得我之前所说的吗，我固然有可能为您争取一场战术胜利，但是地中海上的局势在未来的走向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菲涅的神情不变，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海蒂·西莱姆，等他来向自己解释，而海蒂·西莱姆再把自己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女王陛下，假设我们真的取得了对于意大利海军的一场重要的战术胜利，然后又会怎么样呢？我们固然会打破现在我们在地中海上的被动保守的局面，甚至可以期望在未来的几个月之内，让我们同盟国和华约在地中海的海上力量对比当中分庭抗礼，我们甚至可以尝试为奥斯曼帝国解围，这样如果两艘毛奇级战列巡洋舰能够从黑海脱困的话，我们还能获得两艘宝贵的战列巡洋舰增强我们的实力。”

“但是女王陛下，最多半年，英国皇家海军就会卷土重来，英国皇家海军的声望级战列巡洋舰虎级战列巡洋舰和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可都像明帝国的龙渊级一样，是装备着15英寸级别的大炮啊，这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力量，当兵力优势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所有的计谋也就没有意义了。”

说到这，海蒂·西莱姆的身体微微前倾：“半年以后，在皇家海军卷土重来之后，我们难道还能够继续对抗皇家海军吗？整个地中海的海上战局，基本上全部都要依靠贵国的力量，而贵国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同时在地中海应对两个强国的，我们就算把意大利人打趴下了，还有英国人和法国人，甚至可能还会有荷兰人和西班牙人。”

“难道说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吗？所以我们现在应该什么都不做才对？”

海蒂·西莱姆摇了摇头：“不，女王陛下，恰恰相反，我们现在应该尽量做到我们能做的一切，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宝贵的窗口期了，至于真正左右大局的事情，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外交问题，如果明帝国愿意在接下来因为亚丁湾海战的胜利，而把主要的战略方向放在印度洋和欧洲这边来，那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我想明白你的意思了。英国皇家海军大舰队在未来能够空出一支兵力，明帝国皇家海军同样也能空出一支兵力。”菲涅女王的面色变得严峻起来：“如果明帝国愿意把战略重心放在欧洲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明帝国把战略方向放在美洲的话，那么我们做的这一切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海蒂·西莱姆道：“这也是我在此之前感到沮丧的原因，就算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是我们最终能否达到我们所期望的结局还需要看其他的因素来左右。”

“就像普通人的命运一样，不是吗？”菲涅洒脱的笑了笑：“普通人终其一生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获得上帝的垂怜，只不过现在对我们来说，这个上帝就处在东方。西莱姆将军，您觉得明帝国会把战略方向放在欧洲么？”

“这并非是我能够回答的，陛下。”海蒂·西莱姆摇了摇头：“对于明帝国来说，他们在亚丁湾所获得的这场胜利可以说打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局面，可以预见的是在皇家海军的大舰队恢复元气之前，他们拥有半年的时间来强攻新加坡夺取马六甲海峡。在这半年当中，皇家海军固然也可以抽出一部分的兵力，但是终归是有限的，而在获得了马六甲海峡之后明帝国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威胁英国人的印度洋航线。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虽然距离明帝国夺取苏伊士运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英国皇家海军必然要把尽可能多的兵力用于保卫它们的印度，因此我们就可以继续在地中海维持和华约集团的态势平衡，但问题在于我们很难说印度和美洲哪一个凡明帝国的心目当中地位更重要。”

“怎么想都应该是印度啊，那是多么广袤多么富庶的一片土地。”菲涅女王不由的说道：“我想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不会觊觎英国人王冠头顶上最璀璨的那颗宝石吧？”

“可是对明帝国来说，他们在美洲的布局也同样重要啊，明帝国和美国之间的仇恨只有一方被彻底击败瓦解才能消除，他们选择欧洲就意味着需要暂时放弃美洲方向，或者说起码要放弃在大西洋战场上的主动性，而这是很危险的，女王陛下，您别忘了，现在北约在美洲战场上，可是有近百万的远征军，亚丁湾海战的胜利对于明帝国来说固然是无与伦比的宝贵机遇，但是在美洲战场上，明帝国同样也有极为沉重的沉没成本。”

海蒂·西莱姆说到这，轻轻的笑了笑：“印度之所以是英国王冠上最璀璨的那颗宝石，那是因为英国在东方所能够征服的国家里，最富庶最有价值的也只有一个印度，如果他们要有能力征服东方的那个大国的话，那么印度就配不上是英国人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了，因此，虽然印度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璀璨而有吸引力的，但是对于东方的那个帝国来说，和他们本身相比印度又能算得上什么呢？这个帝国在几百年前就有一支远洋舰队抵达过印度洋，然而他们并没有用武力去征服印度支那，因为在那些明国人眼中，印度可能从来都算不上是一颗璀璨的宝石吧，就像在太阳的光辉面前，蜡烛从来都不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