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月14号,大哈迪师距离克兰所要求他们坚守的最少时间已经过去了20个小时,明军的攻势愈演愈烈,但是大哈迪始终没有听到他们所期待的能够代表撤退的集结号声。
圣弗朗西斯科标志性的湾景歌剧院现在已经完全被炮火炸成了一片废墟,漂亮的大礼堂被压在了厚厚的瓦砾之下,但是在残垣断壁之间,仍然有几门75小姐和6磅炮奋力的开火,用于封锁眼前的整条街道。
大哈迪也早已经离开了他的临时指挥部——那地方在不久前被明军的迫击炮击中,大哈迪本人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不过在被他的手下从土里刨出来之后看着已经彻底被炸毁的无线电,大哈迪干脆直接来到了前线指挥,此刻他处在一栋钢筋混凝土大楼的3楼平台上的一处机枪火力点当中,原本身上漂亮的少将军服也已经被换成了一件普通的军官制服,唯一能够识别他身份的是他头顶上一颗涂了一颗白星的煎饼盔。
法国人的哈奇开斯重机枪虽然用起来火力持续性感觉并不是那么出众,毕竟是使用30发的弹板供弹的,但是眼下这挺重机枪已经连续射击了超过4万发子弹依然没有出现机械故障,就在刚刚士兵们趁着战斗间隙给这挺重机枪更换了原来那根已经几乎把膛线磨平的枪管,目前整个大哈迪师的装备空前的精良且富裕,如果只比较轻重机枪和火炮与部队人数配比的话,他们可能是整个美军作战部队编制当中比重最高的——原先大哈迪向克兰所请求增强的武器装备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交战24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意识到自己这边是绝不缺乏武器装备的。
大量无法过河撤走的重装备都留给了他们,甚至大哈迪手底下的炮兵们的那些75小姐和6磅炮在和明军炮兵以及坦克的对射当中遭受了战损之后,他们居然很轻松的就从后方搜集到了大量被友军抛弃的火炮,不仅有这像75小姐和6磅炮这样的平射火炮,甚至还有几门18磅炮和25磅炮,这些本该属于曲射火力的英制大口径榴弹炮对于国民警卫队的这些二把刀的炮手们来说,想要让他们攻击远处的目标配合他们的步兵兄弟打布炮协同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毕竟国民警卫队的炮兵本质上就是个大号的步枪射手,对于他们来说火炮就是三点一线瞄准射击的远程平射火力。
所以这些大口径榴弹炮同样也被他们拖到了前线去放平射击,这些二把刀炮手的野蛮操作反倒让明军随后攻击的装甲部队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过这些难以移动的重型火炮的生存性自然也是很脆弱的,很快就在明军的炮火反击当中迅速的损失掉了。
虽然装备相比于之前可以说有天壤之别,但是部队单兵素质上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抹平的,再加上这一阵子以来的主攻部队由明军换成了日本人,日军大概是美国人所遭遇的,他们眼中所谓的“北约仆从军”当中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一支,在特定的情况下这些日军能够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美国人宁可和明军作战,也不想和这些小矮子打仗,尤其是当他们高呼着“半载”然后发起决死突击的情况下,明晃晃的刺刀搭配着声嘶力竭的嘶吼声,真的是让很多美国的新兵蛋子感受到那种灵魂深处的恐怖。
大哈迪师在过去的这将近4天的时间当中,整个师在投入战斗之前一共有差不多1万人,但是在4天的战斗下来战斗损失已经差不多达到了15%。
外行人粗看你这战斗损失15%,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战争史上损失比你惨烈的多了去,这话说的固然没错,损失比这惨烈的例子多了去了,但是那些例子之所以能够名垂在战争史上本身就是因为他们是极为稀少的珍贵案例,事实上对于一个师来说,战斗损失总人数的15%,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战损了,因为这15%的战损几乎都是一线战斗人员。
举个例子,在二战当中的苏德战场上,斯大林格勒会战当中的德军为什么到最后打不动了?因为德国人有大量的部队一线直接战斗人员的损失巨大,已经无法执行任何突击任务,甚至连就地组织防御都极为困难,当时德国有某个装甲掷弹兵师总编制人数依然有多达13,000多人,可是他们的一线直接作战人员已经不到1500人了。
虽然说现在的大哈迪师人员组织当然不能够和二战的机械化、摩托化部队的人员构成比例相比,但是大哈迪师在此前投入战斗之前所有的一线作战人员也不会超过全师所有人员所占比重的50%,这还是因为大哈迪师在此前并没有配属太多的火炮和后勤单位,否则的话这个比重还要继续降低。
对于大哈迪师奋战在一线的这些官兵们来说,几乎每一名官兵都有自己所熟悉的、关系要好的战友倒在了这几天的战斗当中,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所失去的熟悉的战友远不止一个两个,这对于之前每一军官兵来说,在精神上和意志上都要承担着极大的压力。
就在这个机枪掩体内,那个刚刚给机枪更换好枪管的老士官长也突兀的用茫然且空洞的声音,问向自己的师长:“长官,今天凌晨的时候就连我们西边第二百师都已经陆续有部队开始撤退了,为什么集结号还是没响?”
大哈迪看着这个在前线奋战了多日的老兵,他很清楚重机枪射手的死亡率有多高,这个老兵能活到现在固然代表着极佳的运气,但是他也很有可能在下一场战斗当中就饮恨归西,国民警卫队大多数都是父老乡亲一起参军,很多人在参军之前就互相认识了,这个老兵大哈迪也是有印象的,他和自己的祖母生活在一个镇子上,是镇子里有名的老木匠,自己结婚时候的房子还是请这个老兵给自己打造的。
“撤退计划上级自然有他们制定好的流程。”大哈迪也只能勉励劝慰:“应该快了,撤退的部队并没有携带多少重武器,大桥加轮渡这几天下来基本上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也许今天晚上集结号就会响。”
听着大哈迪的话,那个老兵只是哑然一笑:“师长,我是上了年纪的人,见识无论如何要比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多一些,不是我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们的上级。现在我们这里的交战烈度是最大的,在这里我们拖住了敌人进攻的主力,只要我们开始撤退,敌人就会立刻跟随着追上来咬住其他撤退部队的尾巴。如果没有部队替我们分担敌军的注意力的话,我都觉得我们不可能走得掉,我想这一点师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大哈迪沉默不语,如果说一开始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的话,那么现在在他心里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老士官长看着自己师长沉默不语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长官,今天晚上我们这些老骨头在这里顶着,你带着其他的兄弟们撤退吧,我们大多都是来自纳帕县,总不能这么多人都回不去吧。我们昨天在搜集火炮的时候,也搜集了一些渡船,就在我们后面的港口码头上停着。我们的小伙子们都是好样的,他们不能都搭在这里。”
大哈迪伸出手搭在老士官长的肩膀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老士官长道:“谢了,老兄,愿上帝保佑你。”
“上帝当然在保佑我。”老兵笑了笑,敲了敲自己头盔上被子弹划过的一道印子:“如果上帝不眷顾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
……
在这天太阳落山之后,大哈迪开始着手调整部队的部署,他这个时候多少也能够体会到了克莱恩的不近人情,因为他也必须要舍弃一部分部队,只不过整个大哈迪师大家基本上都是来自于纳帕县以及周边地区,互相之间大多都是老乡,彼此不仅认识很多人本身互相之间就是亲戚和好友,因此,留下来的部队被告知了他们要面临的命运,而他们大多也平静的接受了阻击命令。
不过那些阻击部队当中的独生子和一些年轻人被他们的长官踢了出来,而一些原本已经被选在撤退部队当中上了年纪的老兵则主动要求加入阻击部队,在14号夜间,大哈迪师悄悄的展开了他们自己的撤离行动,这一行动自然是没有得到上级首肯的,但是大哈迪自有说法——他在作战报告当中记录了有士兵听到了集结号的声音,因此他们才开始了撤退行动。
在这天晚上撤退的不仅仅只有他们,在他们隔壁第200师未来及撤退的剩余部队也同样展开了行动,此刻的旧金山对于这些美军部队来说就是一片死域,只有跑出去才有机会活命,所以人人都在尝试离开这里,而那些注定不可能带着一起离开的未来即撤出旧金山的这些市民们,他们大多都还躲在地下的地铁站或者是下水道里,还有一些民众依然留在地表,他们在过去一直在协助这些部队和明军作战,而现在他们只能茫然的看着这些要撤出旧金山的部队而感到手足无措。
当大哈迪师的撤退行动开始的时候,在一处楼顶上目睹了这一切的美军士兵迅速的拿起了一部战地电话,然后对着电话那一端详细的汇报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在电话的另一头,克莱恩平静地放下了话筒,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的指挥部内的其他多名高级参谋和集团军副司令,所有人都向克莱恩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我们的部队已经基本撤出了旧金山了吧?”克莱恩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们的部队大部分已经撤出。”在克莱恩的身边,马库斯少将特别在“ Our”这个词上读了重音:“除了包括第200师在内的少数部队之外,已经基本撤出了。”
“但是我们现在只是跳出了一个包围圈,进入了另一个包围圈,明军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们堵在霍夫曼大桥以南,现在我们应付圣弗朗西斯科湾东部的明军压力就已经很大了,如果明军跟着从海湾大桥追过来的话。”一名参谋欲言又止:“总之,整个撤退行动完全出乎我们原本的作战计划之外,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在海湾大桥上准备好爆破工作,炸桥工作起码还要12个小时。”
“那就给第二百师发消息吧。”克莱恩看了一眼面前沙盘上代表着大哈迪师的旗帜:“有时候确实要做出必要的牺牲。”
紧接着他用手轻轻的从面前的沙盘上拿走了,代表着大哈迪斯的那面小旗帜,然后换上了一个红色的锥形木块放在那个位置,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走出了指挥部来到了外面,现在他的指挥部已经撤到了奥克兰,他可以从这里眺望着隔着一个海湾的旧金山,默默的注视了许久之后,克莱恩闭上了双眼在自己的身上画出了十字低声喃喃道:“耶稣基督,请原谅我的罪过。”
在此刻的旧金山港区,大哈迪正在率领着他麾下的士兵们紧张地登上那几艘渡轮,这几艘被藏起来的渡轮是原本圣弗朗西斯科湾内的观光渡轮,船不大,就算把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了,三条船一趟也就运四五百人,毕竟大船他们也藏不住,而在夜间往来一趟就需要30分钟,如果算上登船的时间的话那么运一趟的时间还要更长。
就在大哈迪正在焦头烂额的安排登船顺序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营长飞快的跑了过来,告诉了大哈迪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消息。
“第二百师抛下阵地全部都向海湾大桥奔去了?他们连一点阻击部队都没留吗?”
大哈迪猜到第两百师也想跑,但是他没猜到的是他们居然干脆的全面放弃了阵地,所有第200师剩余部队立刻开拔——这等于一下子就把他们整个右翼给让了出来
大哈迪不由的看向了第200师阵地所在的方向,只是随着他目光投向那边,却猛然发现在第两百师的阵地上有几个橘红色的亮点飞向了高空——飞向了他们的。头顶上。
紧接着,这几个橘红色的亮点在空中随着一声清响绽放开来,强烈的光照迅速照亮了湾景大剧院周围这整片区域,大哈迪师所在的阵地被照的如同白昼。
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大哈迪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紧接着从他的口中就不断的冒出F开头的单词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王八蛋在撤退的途中,居然会向自己的头顶向自己友军的头顶打照明弹!
而这猛然出现的照明弹也让众多即在码头前准备登船的这些国民警卫队的士兵们有些茫然且摸不着头脑,不过担负进攻的日本人倒是很快就抓住了这个机会,虽然不知道美国人是怎么不小心把照明弹打到自己人头顶上的,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美国人是在准备逃跑,原本那些在第200师撤出之后发现了异样,准备派出一些小分队摸到第两百师的阵地前侦查一番的明军也立刻压向了大哈迪师,大哈迪留下断后的那些部队根本没有办法应负责骤然而来的强大攻势,一时之间战线岌岌可危,如果让明军和日军突破了他们阵地的话,那么后方这些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登船的士兵们将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大哈迪看着头顶上正在缓缓下落的照明弹,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似是在哭似是在笑的神情,他看了看那些正在登船的士兵们,又看了看枪炮声所传来的方向,最终,他只能无奈的下达了命令:已经在码头上的部队抓紧时间登船撤离,还没有到码头的部队调转方向投入到阻击战当中,为撤离争取时间。
大哈迪自己本来已经在码头区了,不过他再把码头区这些人的指挥交给一个团长之后,自己拿起了一支春田步枪在装上了刺刀之后,带着自己的警卫连沉默的走向了原本在他身后的阻击阵地。
是役,国民警卫队大哈迪师撤出1735人,其余大部于旧金山市区内被歼或被俘,同年3月,大哈迪师的作战序列在旧金湾战役结束之后被正式从美军作战部队当中撤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