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军两艘从土耳其换购的德制大型巡洋舰舰首和舰尾的210毫米舰炮首先在8000米的距离上开火——当然两艘船加在一起也只有4门炮在这个距离上如此少的火炮也谈不上什么校射,不过像现在的这种顺风局,即便是枪炮官也懒得管炮手们怎么撒欢了。
毕竟舰首和舰尾的210毫米舰炮都是手抓炮,射速也快不起来,所以也谈不上怎么浪费弹药,伴随着距离接近到6000米左右,“昆西”、“新奥尔良”、“哥伦比亚”和“明尼阿波利斯”号上面剩余的150毫米、6英寸、8英寸和4英寸舰炮都开始开火了。
四艘美军巡洋舰上面众多的速射炮所交织出来的弹幕迅速的向三艘同样冲过来的明军巡洋舰笼罩过去,而几乎与此同时三艘明军巡洋舰也纷纷还以颜色——和美国人众多口径不同甚制式不同的火炮相比(两艘德制军舰采用的是公制火炮),明军三艘巡洋舰所装备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150毫米速射炮,即便是来远号原本是舰首的双联装210毫米和舰尾的单装210毫米架退炮也随着中期改进和侧舷的150毫米副炮一起替换成了150毫米速射炮。
所以很快美国人发现眼前冲过来的三艘明军巡洋舰的吨位虽然不大但是火力可算不上弱,简直就像三只向老虎冲过来的豪猪一样!虽然拿下对手问题不大,但是现在感觉稍微有点塞牙。
“不要继续接近了!通知其他各舰,两两一组各自编队,拉开和他们的距离,保持好交战距离!我们有的是时间!”
托马斯·维德保持了他一贯的冷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现在的时间还不到16:30,靠近赤道的地区现在离太阳落下还有一阵子,足够它们吃掉眼前的护航舰艇然后继续吃掉那些四散奔逃的运输船了,他现在的优势很大,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冒不必要的风险。
接下来他们还要长期的在太平洋上活动,尽量的减少在交战过程中自身的损失是很重要的,虽然自己的吨位和火力都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但是自己这边的4艘大船也都是防护巡洋舰,虽然为了可能交战过程中造成的进水额外配备了损管人员和抽水设备,在交战后可以把穹甲内的进水抽出去并且修补船壳,但是如果能减少自己所受的损伤那么自然是最好的。
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响起了炮声,看来那两艘航速更快的侦察巡洋舰现在已经抓住了落在最后面的明军运输船,虽然这两艘侦察巡洋舰的火力极为孱弱,就算是和这些明军的老式护航舰艇交火也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是如果对手是完全没有武装的商船的话那么就完全不是问题!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三艘冲过来的明军巡洋舰,今天他们注定要先下一局!
美国人选择主动拉开距离,把双方的交战距离始终保持在5000米左右的距离上,毕竟他们4艘巡洋舰上都有8英寸级别的重炮,就算数量比较少凭借着更大的弹种和更好的弹道在双方都是手抓炮的情况下在这种距离上也相对更具优势一些。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圣卢西亚海战当中托马斯·维德率领着美军的轻型舰艇和明军的轻型舰艇近身肉搏的过程中,对明军舰上所装备的40毫米机关炮印象深刻,这种口径不大的小口径火炮在近距离交战当中的威力超乎寻常,像一条鞭子一样扫过来的弹往往能够打的美军舰艇各个炮位上面的炮手鬼哭狼嚎。
他曾经目睹过有一艘倒霉的明军驱逐舰4门中口径速射炮被打掉了其中三门,结果那艘明军驱逐舰居然贴上去凭借着40毫米机关炮从头到尾把那艘美军驱逐舰从头到尾洗了把澡。
他可不确定眼前的这三艘明军巡洋舰上有没有那种该死的小口径机关炮,不过他并不想冒险,毕竟手头的这4艘大型巡洋舰要说抗损能力的话还算可以,但是炮位防护可都不怎么样——这4艘军舰就没有一艘有炮塔的。
而且明国人的三艘巡洋舰看吨位也就撑死3000吨的样子,虽然他们的火力超出了美军的预料,但是在小身板上装上这么强的火力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维德可不相信明国人的这三艘巡洋舰能拥有多么好的抗损能力,维德作为一个在海军当中服役多年的军官对这些早些年防护巡洋舰时代的先行者的缺点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虽然大家都是主要依靠穹甲进行防护,但是早期的穹甲巡洋舰的穹甲几乎全部都位于水平线以下,如果这要是在WOWS里那肯定属于魔法般的优越设计,因为WOWS里除了鱼雷之外炮击再怎么打也不会有进水,但是在实战中这只会导致侧舷船壳被炮弹击穿过后的进水无法得到穹甲的遏制,而后来的穹甲巡洋舰的穹甲普遍顶部处于水平面之上,这样进水之后也会被穹甲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和明国人在炮术上旗鼓相当。”托马斯·维德在“昆西”号舰首被命中一枚150毫米高爆弹之后有些感叹的说道,他当然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己手底下的水兵变得能打了,虽然这些水平也是美国海军精挑细选出来相对出色的那一批,但是刚刚接手这些新到手的外购舰基本上是不可能超水平发挥的——而且他到现在一直都在心里默数取得的命中数,并没有比之前的表现更加出色多少,这只能说对面的明军的整体素质相比于他们的主力舰队确实要低一些。
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么高兴,明国人拿去护航的舰艇和人员必然在他们自己海军当中也是二流甚至三流的存在,美国海军最出色的一批官兵和敌人不入流的官兵打了个旗鼓相当,这可不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当然托马斯·维德也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那些“二流”官兵并不是在明军当中从一线舰队被淘汰下的,而只是一群刚刚走出军校不久在此之前还是学员的新兵,作为在朱少铭影响下不知不觉当中受到共和国军队影响极大的明军,如果你要说什么政治觉悟的话那自然是和正牌的人民军队没得比,但是两者一个共同的特色就是无论手中的装备如何训练强度是绝对不会落下来的。
明军近代建军以来的一个重大教训就是当初的“家丁”制,这严重的制约了不同部队的战斗力,上面在进行军事决策的时候往往很难考虑到不同部队之间的战斗力差距,这很大程度上会在作战的时候造成恶劣的影响,所以明军这么多年以来的军事改革当中最重点的就是消去这种“家丁”制遗留,陆军当中是如此,海军更是如此。
如果是老兵的话,即便是二线舰队他们的技战术水平也不会比一线主战舰队差多少,明军不会因为技术装备的不同而放松对于任何一艘船上的技战术要求,而这种老装备有没有必要进行这种刻苦的训练呢?很多人觉得装备的技术优势有的时候不是训练可以弥补的。
但是在或是朱日和练兵场上驾驶白板59连续躲掉20多发反坦克导弹的某神级车长表示,装备是客观因素,训练是主观因素,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从来没有哪一个绝对比另一个更重要。
如果让美国人知道他们和一群刚刚从军校中走出来没多久的新兵蛋子打成这样的话,恐怕美军军官们会羞愧得找一块豆腐撞在上面吧。
……
炮弹在自己的旁边爆炸是什么样的感觉?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能够压碎人骨骼的冲击波?
能够把头盖骨削开的锐利弹片?
这些或许都是炮弹爆炸发生时候的情景,但是对于身临其境的幸存者来说他们的感受却不是这些,沈鸿烈从甲板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只耳朵都嗡嗡的一直在那里仿佛有东西在耳边叫唤一样,在他的面前看到了他的战友在对着他大声的叫喊,他在那里看着自己战友的嘴巴一张一合,然而他却根本无法听到到底那家伙说了什么。
紧接着那个对着他大喊的战友脑袋突然像烂西瓜一样的炸开,一枚弹片飞来打烂了他的脑袋,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几秒之后向后仰着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然而沈鸿烈自己却已经难以作出判断,他就在原地跪坐着发呆,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但是大脑此时已经一片空白完全控制不了他的身体,直到有人来到他的旁边一把把他拉了起来,这一刻他才仿佛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的魂儿回到身体里一样感到自己的身体又重新回到了大脑的控制下,耳畔的嗡鸣声也逐渐消散,他此刻转头向旁边看向拉起自己的人,果然,正是自己的那位学弟。
“壮华?”沈鸿烈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不仅沙哑,而且难听得厉害,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正是自己的学弟凌霄。
“成章兄,还好吧?”凌霄扶着沈鸿烈来到了侧舷的一门炮手已经几乎死伤殆尽的150毫米舰炮的后方,他检查了一下火炮后,发现虽然炮盾被打烂了但是火炮本身的俯仰和击发机构却都基本完好,完全可以继续射击。
如果不考虑炮身上面的血渍和人体残肢的话,这门大炮非常幸运的在炮位被击中之后,火炮的主要部分堪称毫发无损。
凌霄又从旁边拉起了几个同样因为刚才的命中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炮手和水兵,转过身面向沈鸿烈:“成章兄,你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你指挥这些人负责装填炮弹,我来负责开火!”
沈鸿烈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去亲自操作大炮的话几乎什么都打不中,他点了点头低声喝了一声好,猛的晃了晃脑袋之后叫过两个水兵去提弹井把新的炮弹提过来,然后操起炮位旁边幸存的弹药箱中的一枚150毫米高爆弹的弹头,装填入炮膛之内以后又抱起了一根长长的发射药药桶,把发射药筒也塞进去之后合上了炮闩,然后在一直把脑袋放在瞄准镜上的凌霄的肩膀上一拍:“好了!”
凌霄点了点头,接着一拉炮绳,“轰”!150毫米舰炮身管猛的向后一顿,一枚45千克的高爆弹头以每秒800米以上的初速飞奔出炮膛。
沈鸿烈根本没有去看这枚炮弹有没有取得命中,他拉开了炮栓,半截黄铜底壳顺着炮闩打开一起蹦了出来,俯下身子再次抱起一枚弹头装入炮膛,接着他又从一具尸体的下面抱起了一根发射药筒,白色的桶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这根发射药药桶就带着沈鸿烈战友的鲜血被一起塞了进去。
“轰!”
火炮再次击发,弹壳退出来之后,沈鸿烈在甲板上接连翻了几个空弹药箱之后,终于又找到了一枚炮弹,他抱起这枚炮弹之后又冲着提弹井那边的几名水兵吆喝:“赶快一点!这边炮位上已经没炮弹了!”
然而紧接着就一枚炮弹落在了提弹井的井口,沈鸿烈骂了一声操,他顾不上关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先把手里面剩下的那枚炮弹塞进炮膛。
现在整艘船上的状况都不好,就连军乐队和厨子都已经投入到了损管队当中来,在一个小时的交战之后,明军这几艘老巡洋舰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边缘。
最老的来远号此刻已经几乎失去了动力,整艘船上只有舰尾的一门150毫米速射炮和几门75毫米舢板炮还能够继续开火,致远号和靖远号的状况也好不了太多,两艘船现在最大航速已经从之前的15节锐减到了10节出头。
不过他们和美国人之间的距离现在倒是拉近了——当然是美国人主动拉近的,在明军的火力遭到大幅度的削弱之后美国人也开始主动拉近距离,他们准备在天黑之前解决掉这几艘船。
当凌霄再次拉动炮绳之后,却发现沈鸿烈并没有继续装填炮弹,他扭回头看过去,发现沈鸿烈此刻已经坐在了甲板上。
“炮弹呢?怎么还没送过来?”
沈鸿烈坐在甲板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摇头道:“提弹井刚才被打中了,损管队员在此之前伤亡过重,火势无法控制,刚才不得不放水淹了弹药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能用的炮弹了。”
凌霄听完之后看了看提弹井那边的状况,又看了看远处美军的巡洋舰,默默的把自己头上戴的帽子摘下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渍和不知道是谁粘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低声的骂了一句他妈的。
在司令塔内,仇明洋也听出了除了舰首和舰尾的150毫米舰炮之外,侧舷的火炮除了那些75毫米的舢板炮,在此之前几门从方才美军炮击之后重新恢复过来的150毫米舰炮的轰鸣声再次沉寂了下来,虽然这些老式军舰在改装过后纸面上的火力很可能和一些吨位更大也更新的巡洋舰在纸面上差距不大,但是交战起来之后木桶的短板就会很快的暴露出来。
司令塔内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像刚才的凌霄和沈鸿烈都是原本在司令塔里的,在交战之后已经被派出去出去补充炮位上人员的战损,军乐队早就已经填上去了,而至于炊事人员更是早就补充进入了人员减员最为严重的损管队当中,在没有多少装甲防护的穹甲巡洋舰上的交战就是如此——很可能船还没有沉,人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仇明洋从上衣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包烟,倒了倒之后只倒出了最后一根,他把这根烟叼在嘴里,却并没有去点燃它。
“美国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1500米,距离还在继续拉进,我们现在的火力损失严重,不排除美国人可能试图靠近之后想用鱼雷来解决我们的可能性。”
“他们肯定想用鱼雷来解决我们,他们是出来破交的,消耗的燃煤好携带也好补充,消耗的炮弹可就没那么好的补充了,我要是美国人的指挥官,那肯定也是能省则省。”仇明洋深深的从鼻腔吸了一口气,把空气里的硝烟味都吸进了肺里,感受着这股空气当中弥漫的死亡味道:“怎么样?老刘,又没有什么想法?”
“走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想法。”被叫做老刘的副舰长咧了咧嘴:“撞上去?还是等他们靠上来的时候,我们也同样发射鱼雷?”
“美国人又不是傻子。你看他们小心翼翼靠上来的样子,就是在担心我们最后拼一搏,提防着我们可能的撞击或是发射鱼雷,他们不会给我们那么容易能够反咬他们一口的机会的。我们的机会不大。”
“那你。”
“我们军演的时候船尾上装的东西没拆吧?”仇明洋歪过头看向了老刘,然而副舰长此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要用。那东西?”
“美国人肯定想不到我们屁股上还有一根针。”
“可是我们现在的航速那么慢,如果。”
“你觉得我们还能够把这艘船开回去吗?”仇明洋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盒火柴,点燃了嘴上叼着的那根烟,一口气把尼古丁吸入肺里感受着尼古丁对于肺泡的刺激,长长的呼出了一串烟圈,他的表情沉着,面容坚毅,但是他的手此刻却温柔的在司令塔的装甲上抚过,对于这艘船他自然是有感情的,他的眼神也透露出了一丝不舍。
透过司令塔的观察窗看着外面依旧忙碌的甲板,此刻的甲板上,鲜血已经浸染进了铺在甲板表层的橡木里,仇明洋三两口粗暴的把这根烟吸完,然后把烟蒂丢在地板上狠狠的踩灭:
“没有什么如果了,让她。留在这片海上吧,准备深水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