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展开双翼,血红的双翼,仿佛侵吞了这个世界的光。
漂亮的雪花也不再刺骨的寒冷,反而变得炙热,血液好似燃烧的火焰,流动着,歌唱着。
“就让鲜血,为我们神圣……洗礼!”
抑扬顿挫的言语,漆黑的兵刃也染上一层妖冶的血光,他一只手护住了怀抱中的女孩,明明样貌状若恶魔,但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像是慈悲的天使。
苏白对奥托挥下一斩,血光冲天而起。
仿佛虚幻的一条丝线,奥托即便动用了拟态的羽渡尘也完全跟不上这过于快的速度,他释放出金色的十字架护在了身上,恐怖的冲击力迎上了虚空万藏制造出的虚假障壁,龟裂的声音扩散,整个地面都骤然坍塌,半米多的坑洞差点将奥托压的狼狈跪地。
……这真的是日本刀吗?怎么这么沉重!但好歹是抗住了!
奥托试图趁着这短暂契机跃后,却再度被锁定了全身的气机。
他瞬间意识到,这第一刀只是起手势,第二刀便裹挟着汹涌的声势呼啸而来!
燃烧的血**焰高涨,暗红色的流光仿佛令他举起的兵刃变得更加巨大,血芒封锁方圆数十米,他连一步后退的距离都欠缺,就在内心剧震的同时,第二斩落下。
砰!第二刀的魄力更甚于第一斩,刀意仿佛穿浪破涛的军舰,狂妄又霸道,这几乎乱放的刀劲却又完美收束。
奥托很想以攻代守,但他只怕这个身体在直面攻击的一瞬间就会被破碎成渣,魂钢的硬度在眼前这把刀刃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撑起双臂,眼瞳亮起了金色的光亮,虚空万藏支撑开十道重叠的壁垒。
重!好重!
先是虎口麻痹,紧接着整条臂膀都失去了知觉,山崩海啸般的力量相隔着层层叠叠的壁垒仍然震撼着他虚假的躯壳内部的钢铁零件,作为一名跟律者过招的五百年老不死,奥托第一次有种要被一刀劈的灰飞烟灭的感觉,这特娘的是定海神针不成!
但奥托仍然支撑过了第二刀,明明那利刃已经要劈上他的脑门,地面的坑洞已经扩散到了直径十米,他也仍然没有被劈死,天命大主教露出冰冷的笑,身体都有些不受指挥了,他知道这个临时躯壳肯定有某些部分出现了问题,换成人类来说,就跟经脉受损,肌腱撕裂相似。
可他仍然能动弹,趁着这个机会还击,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
奥托的冷笑僵硬了,因为他看见那刀刃再度抡起,划过一个圆弧。
他又要出刀了……第三刀!
苏白全身燃烧着烈火,挥下暗裔的利刃,曾经高贵的天神战士飞升者,如今堕落为魔的暗裔,对血肉生命的痛恨,永不燃烧殆尽的火焰在胸膛中燃烧着,连不断追赶着的死亡都镇压,那濒临死亡的寒意也不能阻止这一刻心脏的有力跳动,血液真的在燃烧!
血色布满身躯,他腾空跃起,凌空旋转,反震的刀在空中脱手又再度紧握,落入掌心的地藏御魂已经不再是一把太刀,而是化作足以斩碎山岳的斧钺,能踏碎凌霄的破城锤!
这一击,接不住!
奥托意识到了答案,所以他也在瞬间当机立断,舍弃这临时的身躯,也要将苏白这危险因子击溃。
虚空万藏拟态第九神之键·伊甸之星!
他复写了地之律者核心制作出来的伊甸之星,这一武器也是如今的逆熵盟主,第一律者瓦尔特所持有,它的能力表现为操控重力,甚至能制作出黑洞、虫洞,以此方式扭曲时空。
曾经奥托因为小觑了瓦尔特而被击败,他也在纽约之战中意识到了神之键的恐怖力量……作为律者核心制作的武器,神之键具备着寻常武器怎么都不能具备的一种特殊使用方式,这种使用方式被称之为‘第零额定功率’,这能够完美再现,媲美律者全胜时期力量。
一旦经过使用,它就必须要再度充能,不能连续使用,距离真正的律者存在差距。
但即便如此,仍然具备着恐怖的力量,即便是虚空万藏你太出来的伊甸之星,它仍然具备着拼死一搏的资本。
“就让你见识一下星辰粉碎的力量……第零额定功率!”奥托低沉喝道:“拟似黑洞!”
一刹那间,漆黑浮现了,浮现在了苏白的刀刃之前。
所有人眼中的世界都发生了扭曲,万事万物都在眼前瓦解,时空仿佛被丢进了搅拌机中扭曲,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变得断片般破碎且模糊不清。
这就是黑洞,坍塌形成的奇点,产生的引力太强大,就连光都无法从它的引力场中逃逸出去,观察也成了无稽之谈,因此视线会被扭曲,时空都陷入混乱和无序的状态。
奥托也无法在这一招的威力面前幸存,他至多只能将这一招维持短暂的数秒,但这数秒就足以令他自身陷入重创,连这个身体表面的魂钢结构都无法维持,金属骨架显露,继而扭曲崩毁坍塌。
但他有绝对的把握,对方这一刀,已经落不下来了!只要撞上黑洞,谁都别想逃逸出去,万分之一秒都不需要,身躯都会被抹除干净!
奥托几乎要确信自己的胜利之时,赤色的烈火骤然暴起,刀光凌厉,斩碎了他跟前漂浮的金色球体,拟态的伊甸之星刹那间破碎,失去了拟态的神之键,这黑洞只在瞬间就失去了支撑的根本力量,化作一片虚无。
黑洞的确很可怕,是一种近乎于野蛮的暴力,但正如奥托自己所说的一样,如果被捕捉,连光芒都无法逃逸,但只要不越过那一线,就不会被吞噬,支撑黑洞的不是自然现象,而是律者核心,只要将神之键击碎,黑洞也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当黑洞消失的这一刻,苏白和奥托之间的再无任何阻挡!
恶魔的第三刀终于落下!
伴随着一声怒吼,聆听这灭绝之声!
大地震颤,血染苍穹,叶卡捷琳堡迎来了一次本不该有的大地震动,方圆十公里内的地壳都被撼动,这股波动直接传出上百公里之外,天惊地动。
奥托的痕迹消失了,只留下遍地燃烧的血红色烈火,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的新莫斯科大街。
没人能认为他会在这种力量下活下来,这可是连浮空战舰都能从天空击坠的恐怖力量,不说足以媲美律者,但破坏力已经达到了S级女武神也无法企及的程度。
但符华和瓦尔特很清楚奥托是怎么样的狡猾人物。
他一定还活着,这家伙就跟某个人偶师一样,备用身体不知道有多少个,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储存着备用的躯体,需要就更替一个,就连刚刚的躯壳也绝不是他原本的身体,相当于远程连线操控的机械假肢罢了,奥托一定还在更加安全的地方留守。
“即便看到了这一幕,你还认为他的力量不足么?”瓦尔特望着收敛起双翼的苏白,对着符华问。
“……不,足够了,即便是我全盛期,也不敢说做的比他更好。”符华只是不明白那股力量从何而来,她并未察觉到崩坏能的气息,想必奥托也是一样,否则他会使用的是拟态犹大的第零额定功率,而不是伊甸之星,也就是这股力量源自对方自身?这真的可能么……
她将这件事暂且抛之脑后,说:“现在的问题是,他还能支撑多久,受到的伤势无疑是致命伤,方才的战斗方式不知道会燃烧多少生命力量,他还能逃多远?”
瓦尔特默然,他说:“你现在带他走,没谁会知道的,我会给你提供一定的情报庇护,按照之前说的那样……”
符华摇了摇头:“虽然不违反和奥托的契约,但这么做会很麻烦,我可以救他,但现在不行,因为……”
瓦尔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微变:“难道……”
“嗯,奥托·阿波卡利斯,是我见过的最慎重的男人之一。”符华凝视着夜空中解除了迷彩隐形的运输机:“他绝不会只上一道保险,这个阴谋家总存在一个备选方案……”
符华的话语是正确的,正当她说完这句话,运输机的仓口开启,有一名天命大主教出现了,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平淡的说:“果然备用的躯体调整的不是很合用,战斗力会下跌百分之三左右,罢了,这点误差倒也还在掌控范围之内。”
他的衣袂在运输机吹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目光也变得戏谑,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苏白:“你可真厉害,将我的一个身体打的连个完整的零件都找不到了,我的老朋友。”
他的态度风轻云淡,看上去只不过像是损失了一个电脑配件,从容淡漠的说:“但也到此为止了,你的伤势已经致命,方才的力量我不信你还能用出第二次,如果你连这个躯壳也能够破坏,或许今天你能走得出这里,但是可惜了,你已经没有这份余力!”
奥托从容不迫,他还不动手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在拖时间。
之前苏白连续三刀落下,看似洋洋洒洒几千字,实则时间不足十秒。
但苏白还能支撑多久?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亦或者是一分钟?不论多久只是时间问题,而奥托大主教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他有的是时间!
事实如他所言所想,苏白爆发的大灭已经进入最后的时限,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天神战士,暗裔的力量只是给予了他爆发的契机,不能维持着全盛期的暗裔力量,每经过一秒,他都觉得变得更加虚弱,当大灭状态结束的一刹便会失去全部意识。
如果倒在这里,真就是一败涂地了。
不论如何,都要越过这里,趁着现在还有气力。
苏白咬住牙关,展开暗裔的双翼,血红色的翅膀舒展,它猛地一振,卷起狂风,短暂的一瞬间便掠至百米高空,以穿破云层的高速脱离战区。
暗裔的翅膀不是摆设,它是真的能飞。
“这还真是……”瓦尔特也能飞,但没办法飞的这么快,与其说是飞行,倒不如说他是改变动力让自己行动自由,难度系数更高,反而对这类飞行感到新鲜。
“这翅膀竟是真的……”符华虽然是赤鸢仙人,她还真就不会飞,去哪里都是老老实实步行,见到真的有谁能靠着翅膀扇动便一飞冲天,也着实震撼火鸟,但她短暂失神后立刻看向奥托,这样的速度,人类绝对追不上,女武神也不行,除非是律者,再不然只有一种手段……
符华见到了一抹暗沉且华丽的金色,那跨越了亘古的神之键沉重且兼具着神圣。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叹息,今日,只怕他是真的走不了了。
奥托的身后是一尊十字架,曾经作为他挚爱的女武神卡莲·卡斯兰娜的兵器,神之键,犹大的誓约……他本该将这个兵器赠送给了宠爱的孙女德丽莎,这次却特意将这个神之键取来,这证明奥托真的做了完全的准备,难以置信的慎重。
天命主教研究上个纪元的文明太久了,对犹大的誓约,是在虚空万藏后另一个最早接触到的神之键,对它的研究早已偏僻入里,实际上他也并未教会德丽莎犹大的真正使用方式,现在他展现出的只是犹大的多种用法中的一种,它作为约束之键,具备着其他神之键没有的特性。
其中一种,便是绝无可能逃离的追踪!
“犹大的誓约,第零额定功率·改。”
奥托摊开手指,低沉喝道:“追猎模式!”
犹大化作金色的流光,流光眨眼间变化成数道不同的魂钢锁链,它们仿佛毒蛇般具有灵性,以更快数倍的速度破空而去,仿佛无限延伸般追踪向了天空之上。
奥托眯起眼睛:“逃吧,逃吧,终归你逃离不出它的追猎。”
于天空云霄之上,苏白于追猎的银锁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他竭尽全力,展现出了高达驾驶员都难以企及的飞行操作,挥剑斩退犹大的锁链,但每一次击退都更加险象环生。
他的气力在流逝,力量在衰退,就连背后的双翼也仿佛伊卡洛斯之翼般不断的溶解,速度越发缓慢,暗裔的力量在衰退,他凄厉的伤口也洒下大片狰狞的红,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失神,他的右臂被三道锁链牢牢缠住,封锁,扯向大地。
苏白的右手是被侵蚀最严重的部分,一度恶鬼化的最初源点,所以被犹大定位成了追踪点。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想要切断手臂,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别松手。”苏白握着西琳的小手,出言安抚着小女孩:“把另一只手给我。”
他的伤口在流血,言语再如何温和,那红色的血仍然顺着重力,经过互相握住的手腕流淌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染红衣着和脸颊……西琳能看得见,苏白背后的翅膀正在消融,他的血一点点变得冰冷,脸色从未这么苍白过,那银色的锁链禁锢着他的臂膀,已经深入血肉,勒住骨骼,皮肤在撕裂,筋肉在断裂,骨骼在悲鸣。
西琳无法想象……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疼痛,只是他全然不顾这只即将断裂的右臂,仍然竭力的伸出左手。
女孩这一次没有抬起手,第一次拒绝了他的救助。
到此为止了……
她知道,如果牵住这只手,自己一定会很轻松,但那只是一种拖累,她已经不想在看见苏白为自己受伤的样子了,所以,就到这里吧,该分别了。
自己已经没有救了,余下的两条银色锁链已经将她的脚踝缠绕,犹大不会放过任何沾染了崩坏能量的目标,可即便锁链将皮肤勒出了血痕,她仍然不觉得很疼,只是看着苏白焦急的神情,心想着果然大叔一直都很好看。
苏白再度焦急的出声,他的手臂支撑不了多久了:“西琳!把手给我!”
但呵斥声也不能让她听话,西琳轻轻摇头:“我不能再陪着大叔了啊。”
“你在胡说什么?”
“并不是,我是认真的。”西琳缓缓垂下目光,将实现从苏白的脸上移开,看向左侧,在这云层之上的高空,空气稀薄,却不再有大地上的遥远,她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宽阔美景,那一片星空夜景好似触手可及,斑斓星光,璀璨如宝石缀连。
……一直都想看看星星。
属于女孩的卑微心愿在这一刻达成了,这样的风景足以铭记一生。
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不是吗?
她很高兴,欢喜的落泪,只是这样美丽的星空,不能再多看一会儿。
……如果能再陪他看一会儿,该多好啊。
女孩的眼中倒映着星辉斑斓,她唇齿开合,说出了一句无法被听到的话。
锁链铿锵,苏白的半只手臂断裂,将那喜欢星空的女孩也拉入云层之下,
五条锁链仿佛吞噬生命的大蛇缩回了巢穴,空留下苏白独自一人停驻在空旷的夜空风景之中,内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是真的疼痛。
身、心,都被撕裂了。
苏白震动双翼,可就连双翼也在最后一刻燃烧殆尽。
坠落的前一刻。
轮回者发出沙哑的嘶吼声。
纵使拼尽全力。
他仍然……
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