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钱袋, 钱袋里还有沉甸甸的钱,这让俞渐离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这张漂亮的脸被他乱用,这般憨笑, 在外人看来也是他笑得灿烂,像是突兀地迎来了春风,引来桃花无数, 开了个山花烂漫,吹了个花香千里。
他心情颇好地在集市逛了逛, 去铺子里买了自己之前便喜欢,却没实力买的材料。
他给妹妹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这回还能给妹妹做个银钗了, 翡翠也买了好一些的品质。
之后他又去了木材铺子,给父亲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打算给他做一套桌椅。
想到自己那个顽劣的弟弟, 他也不知道能给弟弟做什么,干脆买了些结实点的木料, 给他做一个好的床, 省着他闹的时候将床板踏坏了。
之后他又去买了一些纸张,这样能画图纸,画错了也不怕浪费纸张, 换一张重画就是,还能写之后的文稿。
这般出手阔绰了一把,他订购了大批的材料,依旧只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他觉得他放肆了一把,又没有特别放肆。
回到他买的宅子, 里面已经有他第一批订购的材料。
他关上院门,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脱掉了外衫, 叠好之后规规矩矩地搭在一边。
接着挽起袖子,拿出他画好的设计图纸,开始对照着锯木头。
“哎哟!”黄启也不知是如何翻进的院子,惊呼了一声,“您就别干这种活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说着,还要抢他手里的工具。
俞渐离惊讶于黄启居然还跟着自己,赶紧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也不是,上午小将军才告诉我您不在国子监,让我寻您护着点。我也不知道旁的地方,就在您住处等您了。”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他在偷偷写小黄书,他的脸可往哪里搁?
他拿回工具道:“这种事情我能做的,都是很基本的工作,我还挺喜欢做手工的。”
“要不重的活儿我帮您干,您做精细的。”
“这怪不好意思的,我自己真的可以,我还可以当是锻炼身体。”
“可别,扭头小将军就得质问我,怎么能让您做容易累死的事情,我帮您就是了,晚间供我一顿饭就行。”黄启说着,便跟着撸胳膊挽袖子,等待俞渐离吩咐。
俞渐离也不啰唆,给黄启画了线,让他根据线的位置锯木头。
这种活对黄启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也没有半句怨言,跟着俞渐离干得热火朝天的。
俞渐离预计着他需要干个几天的活,一天的时间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了。
黄启干完了俞渐离吩咐的活儿,开始看俞渐离买的宅子,赞叹道:“这房子挺雅致的,很符合您的风格。”
逛了一圈之后,他出来问:“主宅是您父亲的,那个小院是您的?”
“不是,小院是我妹妹的,我不用。”俞渐离还在打磨细节,随口回答。
“您家中就一个妹妹?”
“我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不用安排一个院子?”
“他啊……”俞渐离提起弟弟只是随口回答,“他能健康地活着就行。”
黄启也没多问。
院子里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到处堆放着材料,黄启干脆蹲在一边看俞渐离干活。
“您手真巧,之前看您做花灯就想感叹了,您拼那么小的细节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那些东西吹散了。”
俞渐离吹了一下木屑,同时回答:“我家中都手巧,我父亲本就是工部的,能建造房屋,也能做些小东西。我和他一样对这些感兴趣,也学来了一些。我妹妹的绣工非常厉害,我家里没落时,都靠妹妹绣一些东西养家。”
“那您妹妹也够厉害的。”
“她非常坚强,我只希望她以后身体好些,也能幸福点。”
黄启跟着点头:“到时候让我们小将军帮忙,找个好人家。”
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算了,小将军找的都是将士,我们这群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哪里能娶妻生子?
“其实这次让小将军回京,还有其他的意图,他们想让小将军娶妻,给国公府留下子嗣。”
听到这里,俞渐离做手工的动作一顿。
黄启没发现俞渐离的异常,继续说了下去:“小将军本来有两个哥哥,都战死了……国公爷似乎想留下个孩子,所以特意让小将军回京了。
“可小将军的心不在这里,他注定是要征战沙场的,还不想哪个贵女因为自己,像两位嫂嫂一样守寡,他便一直抗拒婚配。”
“国公府只剩下纪砚白一个男丁了吗?”俞渐离问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这倒不是,他的长嫂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二嫂有一儿一女。纪家男儿不纳妾,却也不算人丁特别单薄。”
“那还好……”俞渐离松了一口气,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大少爷特别喜欢我们小将军,那小子长得……才十岁吧,快有我高了,纪家的个子真吓人。”黄启随便抬头看了一眼,打量着俞渐离,“皇后娘娘跟您差不多高。”
俞渐离的身高不算高,他估量着应该是177厘米到178厘米这样,但是放在女子里就不一样了。
那皇后娘娘是真的高。
黄启继续说着:“皇后娘娘也是女中豪杰,以前很是爽朗,这些年未曾见过她了,听说严肃了很多。”
俞渐离也很理解:“嗯,毕竟已经成了皇后了。”
“所以还是我们这群小将士自在,没那么多人盯着。”黄启说着,朝外面看了看后道,“来人了,我先躲起来了。”
说完,便纵身消失在了俞渐离的视野内。
俞渐离宅子的位置没告诉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寻到这里来?
他打开门,看到的居然是陆怀璟的随从。
他一怔,问道:“寻我有事?”
“少爷那边情况有些棘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调查到这里来的。”
俞渐离算是知道了,他这种人的行踪,对于那种大家族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秘密,想调查就能调查出来。
尤其他总是逛集市,最近还订购了一些东西,相貌也有些显眼,被发现也不奇怪。
他反锁了院门,这才跟着随从上了陆家的马车,问道:“发生了何事?”
“家中老夫人病重了,小少爷也是这次休沐回去才知道的,回来后一直面色阴沉,还发脾气,我们都没办法了,才想到了您。”
“很严重?”
“严重,之前险些就……”
随从没说下去,俞渐离却懂了,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待去往陆家。
到了之后,俞渐离被人引着进院,正巧碰到了正欲离开的陆怀清。
今日的陆怀清有些不同。
以往的陆怀清都是神态温和的,见到人时,无论对方是谁都会面带微笑,和太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两只微笑的狐狸。
也就是太子的性子要爽朗些,陆怀清内敛些。
今日他却是阴沉着脸,快步朝外赶路,见到俞渐离后稍有停顿。
“陆公子。”俞渐离主动打招呼。
“嗯。”他回应了一声后,便径直离开了。
俞渐离并未多打扰,径直到了陆怀璟的院子,看到陆怀璟正在忙碌,吩咐人搬东西。
他走进去看,发现陆怀璟将自己珍藏的不少材料都搬了出来,人头大的红玛瑙,半人高的血色珊瑚,一盘盘的珍珠,还有用箱子装的玉石。
一些俞渐离看到品质都不敢问价的玉石,只被放在了箱子的最底端。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一托盘的金锭子,这东西,真是让人看着就喜欢。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随便说了一句:“来了?这些是我准备的材料,你看看能给我娘做些什么,钗子啊,项链啊,都行,要华丽点。”
俞渐离走进去,并未回应这句,而是道:“说说看你的烦心事吧。”
陆怀璟抬手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说道:“林听好像真的不是个好人。”
“怎么?”俞渐离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老夫人病重跟林听有关。
“近些日子,我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前天夜里病发得很急,太医都来了,也都说怕是没救了,坚持不过那夜,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子监,我哥倒是回来了。他们正准备派人去通知我,也是打算让我见祖母最后一面,谁知这个时候林听居然来了。”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还没得到消息,他却来了?”
“嗯,对。”陆怀璟沉着脸,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他给祖母诊脉时,推测近期可能身体不妥,那天夜里突然不安,才会过来看看。
“他会些医术,可以一试,能让祖母活下去。只是他用的法子很极端,是用一种毒,让我祖母有回光返照的迹象,能多活些时日,还没有痛苦。”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锁:“直接坦言他用的是毒?”
“嗯,我父亲斟酌了一番后,想着与其今夜便失去母亲,不如让林听试一试。没想到林听真的成功了,还能让我祖母当日便能坐起身来喝粥,气色也好了起来。
“林听的意思是,他要随时看祖母的身体状况,变换自己药的配方才可以让祖母继续维持下去。”
俞渐离听完,也有些无力,只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林听总能有法子,让旁人灭不了他。
“也就是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听都能够自由地进出你家,旁人还需要客客气气地招待。他的药方随时会改变,其他的大夫也没办法代替,只有他可以。”
陆怀璟点头:“没错,从你劝我之后,我就没怎么和他来往过,昨天夜里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今天我去看了祖母,见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还能清醒地和我聊天,记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你要知道,林听来京之前,我祖母都是有些老糊涂的,家里的人都认不全了,现在却好得……让人觉得可怕!”
俞渐离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能回答出来的也只是:“暂时小心着些吧,老夫人没事才是最好的。”
“嗯。”
*
“刚刚调查过他,我们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我祖母便病重了,还只有他能救。如果我动了他,我的祖母怕是也撑不住了。”陆怀清说着,苦笑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太子也听得沉默。
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一个小小的林听而已,想要除掉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甚至不需要太过关注。
可他们刚刚察觉到这个人,林听就有手段让他们动不得自己。
现在陆家老夫人的命全靠林听才能继续,他们动了林听,就要舍弃老夫人。
这样一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继续留下去,这段时日里林听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仿佛是留着一个蛀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肆。
可他们又无可奈何。
太子问道:“太医可查出之前老夫人有没有被下毒?”
“太医查过所有,包括饮食、汤药、烛台,甚至是被子枕头等各处,都没有发现。而且林听的人应该靠近不了祖母的住处,他的身份还没资格拜访祖母。
“唯独有两次替祖母诊脉,也都是府中的大夫、侍女全程跟着,他没有下药的可能。”
太子终于出声安慰:“我已经知道你与他无关,我们之后继续盯着他便是,老夫人的身体更要紧。我不信有人敢这般跟我造次,他们还能撼动我不成?”
“是该让明知言有些实权了。”
“好,中秋后我会找机会跟父皇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