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京里的铺子其实并不太平。
这些日子里, 一直纷争不断。
清辞郡主的铺子生意太过兴隆,让同是经营衣铺的王员外红了眼。
平日里明的暗的,王员外没少针对他们的铺子, 还使出了不少肮脏的手段。
好在这些绊子都被俞知蕴轻易化解了,
这也使得王员外更加气恼。
起初清辞郡主还会担心,后来完全不在意了。
在他们看来, 王员外那个脑子遇到俞知蕴,简直没有什么较量的必要, 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王员外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引人发笑。
只是一日雨停在铺子里帮忙时, 意外被王员外见到了。
他尾随着雨停进入铺子的后院, 又意外地遇到了俞知蕴,站在晾晒的绸缎之间, 丝绸被风吹得舞动, 她的发丝也在随风起舞。
那一瞬间简直是惊为天人。
王员外本就是好色的性子,至此记住了俞知蕴, 甚至连续几日的梦里, 都是俞知蕴的影子。
对铺子的记恨,以及对俞知蕴的觊觎,成功巴结上大家族后的顺利, 让王员外动了歪心思。
是夜。
俞知蕴在铺子里整理衣服,雨停和雨澜帮她打下手。
铺子里其他人则是在别的地方洒扫。
雨停似乎很是紧张,总是四处张望,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直到打扫的伙计也纷纷告辞,只留下三个女子在铺子里, 雨停的呼吸都不均匀了。
“很怕?”俞知蕴整理好架子上的衣服后问。
“不怕。”雨停回答得坚定,她不怕,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紧张。
俞知蕴一贯不喜欢王员外,这些日子里王员外不入流的手段也让她觉得厌烦,所以她想一次性解决了他,至少能让他老实上一阵子。
于是她去国公府要来了雨停,特意让雨停装成不经意间被王员外发现的情况。
这些日子里,俞知蕴会很有规律地在铺子即将关门时来铺子,整理衣服,查看账目。
这也是故意让旁人看出来的规律。
今日有雪,大雪纷飞,倒是让街道变得冷清。
一条街都是商铺,入夜后不营业,加之今日有雪,这条街道都罕见人影。
这也让来的一行人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
王员外带了一群人过来,进入院子后还特意反锁了院门。
俞知蕴走出来看着王员外等人的动作,并没有惊慌,而是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随手关门真是一个好习惯,她很喜欢。
“二掌柜,你这里私藏我家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王员外带了众多人手,此时的气焰很是嚣张,跟着俞知蕴进入了铺子。
他身材矮胖,面上有些许油光,在今日雪的映衬下,倒是泛出了些许的暗青色来。
说话时,他故意只说是二掌柜,仿佛不知道俞知蕴的真实身份。
这样之后也好解释。
谁知,却看到俞知蕴拿着一把短刀走了出来道:“去院子里吧,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你……”王员外看着俞知蕴拿刀的样子甚至想要发笑,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仿佛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这小姑娘不会以为手里有武器,他们就怕了她了吧?
结果他们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
施淮岐一直格外留意俞知蕴的事情,这一日听说了俞知蕴这边有危险,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衣铺。
他撞门进入院落,便看到了一地的鲜血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俞知蕴看到他进来还有些意外,却没有立即跟施淮岐动手,而是低声问:“公子是?”
施淮岐算是确定了,他献了大半年的殷勤,俞知蕴都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没正眼看过他,不然此刻也不会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只能忍着震惊自我介绍:“我是施淮岐,施辛冉的哥哥。”
“哦……”俞知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立即出手。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便有了主意,于是客气地道:“多谢施公子搭救,别怕,他们只是晕了,不会闹出人命来。”
施淮岐知道,这些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受伤颇重。
他也是习武之人,甚至能看出来这群人甚至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只是被单方面殴打。
俞知蕴也特意穿了一身深色劲装,这些人的血都没有溅到门槛上。
他示意自己的人关门,接着道:“我来晚了,也没帮到什么。”
“帮得到。”俞知蕴拿来了一个匕首,递给了施淮岐,“帮我一个忙,让你的手下废了他,我这边不太方便。”
“杀了?”施淮岐接过匕首时诧异地问。
“男的那方面,废了,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施淮岐又是一阵错愕,甚至暗暗倒吸一口气,吸进了一胸腔的冷风。
在俞知蕴转身进入铺子时,施淮岐的人还是照着俞知蕴说的做了。
他的人捂着王员外的嘴,倒是做得安静。
他跟进铺子时,俞知蕴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擦着刀上的血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眸随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请施公子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今日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清辞郡主会帮忙处理。”
“啊……好。”施淮岐竟然被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震慑得不敢多言。
“多谢。”
“无妨……”施淮岐想了想后又补充道,“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
俞知蕴听完轻笑了一声,也不知认不认可施淮岐的说法,倒是问道:“施公子今日怎会来到此处?”
施淮岐还真被问住了,只能说道:“我听说你有危险,专程……”
“其实不必。”俞知蕴打断了他。
施淮岐跟俞知蕴献殷勤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和俞知蕴这般聊天,他紧张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俞知蕴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我不算是朋友,你与我哥哥是朝堂上的朋友,我和辛冉是私塾的同窗。但是你我不同,相差很多。”
施淮岐如何迟钝,此刻也听出了俞知蕴的意思。
她在说,他们两个人相差很多,他不必如此。
她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干净利落,又很体面地拒绝了,毫不拖泥带水。
之前没拒绝……是她确实没留意过施淮岐这个人。
施淮岐下意识地吞咽:“如果我坚持,你哥哥那边立了军功……”
“我不想我哥哥辛苦,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即可。”
“……”施淮岐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也不奢求很多,所以不必强求。”
她的意思明显,她不奢求高嫁,只求平安。
所以施淮岐没必要这般做毫无作用的努力。
“对不起。”施淮岐低声道,是他一厢情愿了。
俞知蕴却轻笑着回答:“为何要道歉?今日该是我谢你才对。”
“那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帮你处理了院子里的狼藉。”
“多谢,顺便帮我报官。”
“嗯。”
*
施淮岐在第二日崇文馆都没去,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
情窦初开第一次心动,还暗恋了这么多日子,结果人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家世背景好,样貌也算得上英俊,在同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放在眼里。
太难受了……
他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幸好昨天没当着俞知蕴的面哭出来,保住了一些颜面。
哭到了傍晚,他终于振作起来,去打听外面的事情。
他还是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王员外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可王员外说的话没人信,倒像是胡搅蛮缠,得了癔症。
王员外巴结上的人似乎也不想太过得罪郡主,又不想招惹俞知蕴,毕竟俞知蕴身后还有国公府。
到了三日后,这件事才算是确定了下来。
王员外带人去对手铺子叫嚣,想要行凶,好在施淮岐路过救了铺子里的人。施淮岐以为是抢劫的歹徒,王员外等人被打成重伤。
之后清辞郡主报官,王员外等人被抓。
很快传出来王员外疯了,非说什么是一个女子将他们伤了,还要那女子的命。
可施淮岐也跟着去作证,证明那一日铺子里只有几个会功夫的伙计在,没有什么女子。
王员外等人又确实是在铺子里被抓的,百口莫辩。
那大家族子弟周旋了几日,最终也只能将王员外捞出来,让他不至于被判重罪,更是没办法跟清辞郡主他们追责。
许是觉得王员外太能惹麻烦,将王员外救出来后,那大家族子弟便不再管王员外了。
任由王员外如何递银子,都石沉大海。
王员外回家养伤不足半月,便又被一群人状告。
之前王员外欺男霸女,经商时也多使用手段,如今没人庇护了,那些人便一窝蜂地告状来了。
这一回王员外再次被抓,被关进狱中,他的大儿子也因为参与其中,跟着入狱。
没人保他,他再没能出来。
王家就此散了家,衣铺里的伙计们怕没有工钱,在铺子里抢了衣服、布匹便散了。
世人皆说,王家衣行怕是彻底垮了。
*
此后,俞知蕴给俞渐离写书信。
家中一切安好,阿龄又长高了些许,并且懂事了很多,国公府想带阿龄一起读书,为进国子监做准备。
父亲的工程已经结束,被派去协助修缮出问题的工程,依旧忙碌,但很充实。
月试的经帖我收敛了很多,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上次寄回来的窗花我们贴在了正堂的窗上,如今还在。
我捎人给你送去阿龄与我一同做的灯笼,你可以挂在房前。
写好了书信,再将灯笼折叠放好,拼装这种小事情,俞渐离很快就能做好。
整理好这一切,她伸手拿来俞渐离送回来的图纸,照着图纸继续做衣服。
*
七皇子听到禀报后,一阵唏嘘。
明知言坐在一旁跟着听,似乎也听得将信将疑,在他的印象里,俞知蕴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变化了这么多?
“当初认识你,我便觉得你性子歹毒,手段残忍,人也无情。”七皇子说着,看了明知言一眼,“没想到你如今输给了一个女孩子。”
“她并不歹毒。”明知言这般说道,下意识地维护俞知蕴。
“但是的确决绝,竟然以身为引,请君入瓮,啧啧,有狠劲儿。也就是她无欲无求的,不然这般头脑用在别的方面,怕是能完成一番事业。”
明知言跟着点头:“所以别惹俞家人。”
这一家人都是看着温柔,实际狠起来比谁都厉害。
七皇子撑着下巴道:“其实施淮岐不错,人单纯,家世背景也好。”
“再好又有何用?让妹妹感恩戴德地嫁进去,从此被打压?阿离也不会同意的。”
“也是……”
七皇子倒也不在意,若是他知晓俞井何曾经想过将俞知蕴嫁给明知言,怕是不会这般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