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渐离在陆怀璟的家里便做了非常详细的账目。
单子上列举了他都带走了什么材料, 比如玉石三块,分别是什么品质的。
金锭五个,总重量为多少。
他写完了这些后给陆怀璟过目, 陆怀璟甚至懒得看,只是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里。
俞渐离将东西整理到箱子里,放得规整, 生怕路上磕了碰了。
他随口提醒:“你应当养成做账目的习惯,对你有好处。”
“其实从上次出事之后我就开始看了, 不过对你不用。”陆怀璟回得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愿意抬。
“就算是亲近的人, 也需要有提防之心。”俞渐离苦口婆心的。
陆怀璟突然坐直身体, 看向他问:“你会提防明知言吗?”
这还真把俞渐离问住了。
他的确从未提防过明知言,甚至无比信任, 仿佛有明知言在, 他心里就有底了。
可能是他看过原著,知道明知言的为人?又或者是主角光环?
也可能是太知道明知言的心意了。
陆怀璟打了一个响指:“所以,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算你厉害, 这次是我理亏。”俞渐离整理好东西,让陆怀璟的随从帮自己送上马车。
他也全程跟着这些随从,生怕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这些东西都非常贵重。
随从一直将他护送到国子监的号房,俞渐离将东西都搬出来再次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让随从离开,他将东西全放在了号房的柜子里。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旁边号房可是纪砚白,随时有人守着。
这简直是最好的保障。
在他画图纸, 研究首饰样式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他放下图纸起身打开门,看到来的人是昙回,笑着跟他道:“黄启说他将您院子里的东西都归拢放回屋内了,不怕淋雨。”
俞渐离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这些东西都没整理,他连连道谢:“谢谢黄启,幸好有他在。”
等昙回离开,他还有些恍惚。
他怎么突然和这群人都这么熟了?宅子都能帮他照顾到了。
*
两日后,国子监和崇玄学马球队对阵。
这一日果然阴了天,却不至于像冯光栖说的那样雷雨交加。
对于他们这些打马球的人来说,这种天气反而舒服,没有阳光暴晒,还有阵阵清风,会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炎热。
不然一身汗水,马场又灰尘弥漫,着实让人不舒服。
这一日崇文馆的人没来,似乎也觉得这一场没有什么悬念。
俞渐离倒是来了,顾琼华和小胖子再次跟了过来,此时的俞渐离依旧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喜欢凑热闹,看马球,还是想看看明知言。
“上次太子都和你聊什么了?”顾琼华也是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了,才敢问出来,“不会是想让你和明知言一起……”
这可是禁忌话题,也亏得顾琼华这个傻小子敢问出来。
俞渐离倒是没有什么秘密,直接说道:“没有,就是随便聊了聊马球,我一个擅长做手工的,太子招揽我也是无用。”
“也是,找你过去给他们改花园吗?或者做个好看点的宫灯。”
几个人正聊着天,就看到纪砚白骑马进场了。
纪砚白这种人仿佛天生适合在马背上,控马的姿态从容,他骨子里遮掩不住的不羁,会在马背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就应该在风里放肆地策马狂奔,破开虚空,无人能挡。
顾琼华忍不住感叹:“还得是纪砚白啊,真的厉害,上一场他简直神了。”
俞渐离跟着看过去,刚巧和纪砚白对视,让他一慌。
身边的顾琼华显然更加紧张,小声嘟囔:“怎么看过来了?我说话被他听到了?”
俞渐离没回答他,只是暗暗心惊,他和顾琼华等人故意躲得隐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后仿佛会开启一项特异功能,就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那个人仿佛发着光。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纪砚白身为武将,能够察觉有人埋伏都很轻易,发现他们更是简单。
想什么呢?!
你刚才那一瞬间在自作多情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来?
在俞渐离分神的时候,突然有人纵身,踏着墙壁跃上了看台,直奔俞渐离而来。
此人速度极快,转瞬间已经到了俞渐离身前。
俞渐离并非习武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靠近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符箓,口中念诀,朝着他的面门便拍了过来。
可惜他未能成功,在他的符箓靠近俞渐离前,就有人出手拦住了他。
似乎也是赶来得急了,拎着此人的衣领便将人拽了回去,像是情急之下徒手抓了很脏的虫子一般随手丢出去两丈远。
冯光栖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回过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检查自己的符箓:“我跟师父求来的符箓!可别坏了。”
纪砚白看着冯光栖,见他没有再攻击的意思,才回身问俞渐离:“你没事吧?”
俞渐离惊魂未定,却还是很快回答:“我没事,谢谢你。”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们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骑在马上在看台下面张望,也没多着急,毕竟有纪砚白在他们也就安心了。
陆怀璟喊着问:“怎么回事?!”
冯光栖被纪砚白扔出去,磕得浑身都疼,龇牙咧嘴。
好在崇玄学也会习武,让他的身子骨好些,不然今日真比不了马球了。
他踉跄着起身,理直气壮地回答:“捉妖,你们都莫要拦我,我跟我师父求了符箓,今儿就要收了这个妖孽。管你是什么神魔附体,还是借尸还魂,统统都能让你现原形!”
纪砚白没有犹豫,挡在了他的身前:“再敢造次,一脚给你踢到看台下面去,让马踩你。”
冯光栖也知道纪砚白的混账程度,跟陆怀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陆怀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
但是纪砚白是真的能要他的命。
他只能指着俞渐离说:“他不对劲!他早就该死了,他身上定然有诈。”
纪砚白懒得跟他讲道理,说什么都没用:“再废话让你死在他前面。”
冯光栖:“……”
有理说不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小心地收起符箓,转身走了:“被邪魔蛊惑,无药可救,告辞。”
纪砚白见冯光栖放弃了,才看向俞渐离道:“你小心着些,今日都在我视线范围内活动,听到了吗?”
“嗯,好。”俞渐离其实真的有点怕了,听冯光栖刚才说的,他真怕那符箓能让他魂魄离体了。
纪砚白之后还要比赛,见冯光栖已经回到崇玄学的队伍,他才跃下看台,重新上马。
等纪砚白离开,顾琼华和小胖子才凑过来,道:“刚才那个道士为什么冲着你来了?”
“他挑衅骂陆怀璟,我就扯谎让他下不来台,没想到他当真了,今天就要来收了我……”
顾琼华听完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些人还真是神神道道的。”
“嗯……”俞渐离有点后悔用这个法子了。
“刚才那个人踩着这个墙壁就上来了?”顾琼华说着,扶着栏杆朝下看。
这个看台是在高处,大概有一层楼的高度,围栏下是墙壁一样的石壁,没有什么能踩踏的地方,冯光栖竟然就这般上来了。
俞渐离回答他:“到底是崇玄学的,想来也确实有些真功夫在。”
“纪砚白的功夫才厉害,发现不对之后,踏着马背一个纵身就过来了,踏的那一下甚至没有惊到马。他那么大的个子踩一下也够马匹受的,显然是用轻功上来的。”
“嗯嗯,他飞檐走壁很厉害。”
顾琼华又长叹了一声:“原来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刚刚看到他站在我不远处,我才能感受到那种身材的差距……”
俞渐离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书里写的?
书里写纪砚白了?
他重新看向比赛场地,半晌后才回神。
书里写的……
不会是他写的话本吧?
他又看向顾琼华,见顾琼华看纪砚白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以前不是一直很崇拜明知言吗?
难不成以前都是看明知言的话本,如今看了他那本原型是纪砚白的话本后,又觉得纪砚白不错了?
难怪今天顾琼华的重点是纪砚白呢,都不观察明知言了。
这算不算追星?
还是墙头草似的追星?
不过看话本追星也真是……让俞渐离一阵无语。
见俞渐离没有什么反应,顾琼华又撞了撞他的手肘:“你最近都不知道吗?国子监里的监生对纪砚白的评价都变了。”
“怎么?”俞渐离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难不成他办砸事情了?
“之前大家都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还刚来就惹是生非。最近大家发现,纪砚白也不会平白无故主动招惹是非,上一次出手甚至算是行侠仗义,久而久之大家对他印象改观了很多。你看刚才,纪砚白不就出手帮你了?”
“哦……也是。”
“纪砚白确实是个好人……”顾琼华说得满是崇拜,语气真诚得仿佛真的是在看偶像。
没错,这是俞渐离的剧情。
话本里他提及了,最初主角觉得纪砚白形象有些凶,真的了解他后,才发现纪砚白是一个很好的人,每次出事都在出手相助旁人,被人误会了也不会解释,默默承受了很多。
大家代入到了现实,发现现实里的纪砚白似乎真的是这种人。
他竟然意外地靠一本话本,帮纪砚白洗白了?
等等。
他改主角名字了啊!
怎么这些人还是想到纪砚白身上去了?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了,可能是他最开始写的就是同人话本,身份痕迹太明显了,改了名字也能看出来。
他此刻只能闭口不谈此事,不然他这个作者在读者面前掉马,两个人还是前后桌的关系,岂不是很尴尬?
比赛开始后,俞渐离发现看台上聚过来的监生越来越多,不少人议论纷纷。
俞渐离时不时能够听到纪砚白的名字,大家的眼神也不再惧怕,这种改变让他头皮发麻。
别这样吧……国子监怎么这么多人看男男的同人话本?
你们这样,让他觉得害怕……
就算是纯爱小说的世界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再想到身边这么多人,都看过他重口味的话本故事,他更加难受,甚至觉得比赛的时间都是煎熬的。
他在和一群读者一起,看他话本里的主角打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