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砚白最开始是生涩的。
他似乎什么都不会。
僵硬地配合, 甚至轻微的碰触都会惊到他,让他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
或许俞渐离也是懵懂的,他没有恋爱过, 上一次实践也是和纪砚白。
但是他理论经验丰富,书里看过,电视剧、电影里也有片段, 多多少少要强于纪砚白。
可能是出于喜欢,就算不会, 也会在和心悦之人亲近时觉得幸福。
怀抱是温暖的,让人能够忘却寒冬, 甚至会被温暖融化成一摊不成形状的, 软糯糯的东西,瘫在对方的怀里。
不出来。
心是乱的。
曾经策马奔走过天涯, 东麓西岭, 无人可挡。
曾仗剑斩断了风,割裂了雪, 看淡了苍穹变幻。
却在这一刻, 乱得如同入世不深的孩童。
回过神来,俞渐离逐渐发现了纪砚白扶着他腰的指尖在微微发颤,他发现纪砚白从生涩被动, 变得更加主动,激烈得恨不得将他也吞咽进喉咙。
俞渐离被纪砚白反过来吻得有些慌乱,抬手推开了他的肩膀,想要看清纪砚白此刻的样子。
纪砚白的眼神是浑浊的,看向他的时候, 还有着未能及时收起的沉迷之色。
在他躲闪的瞬间,他便被纪砚白捉住, 扶着他的腰将他拽了回去,迫使他坐得离纪砚白更近。
他的呼吸一乱,错愕地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却没能放过他,再次吻了过来。
“唔……”俞渐离只能揪紧纪砚白肩膀的衣服,身体后仰着,好在纪砚白的一只手轻易地扶住了他的后背。
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按得那么紧,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衣服发出簌簌声响,呼吸乱成一团,分不清哪一息究竟是谁的。
俞渐离突然开始怕了。
他的心狂跳,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心动还是紧张,抑或者心虚。
他的睫毛微颤,睁眼也只能看到纪砚白近在咫尺的脸颊,以及纪砚白闭着的双眼。
“纪……”俞渐离试着伸手推开纪砚白,却怎么也推不开,刚刚分开便再次覆过来。
纪砚白像是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疯狂地,不受控地继续吻他。
他慌得越发厉害,挣扎间碰落了桌上的笔,毛笔滚落,笔尖残留的墨迹溅在了两个人的衣摆上。
纪砚白这才回神般,暂时松开了俞渐离。
俞渐离抬手推着纪砚白的肩膀,让两个人保持一段距离,随后声音轻颤地问:“你……你嘴里为什么没有……酒味?”
纪砚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俞渐离,眼眸中尽是未能压制住的野性。
他的呼吸仍旧是乱的,回答不出,也不愿意松开抱着俞渐离的手,试着再次靠近俞渐离,却看到俞渐离侧过脸避开了他,于是停在了原处。
“你先松开我……”俞渐离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纪砚白沉默片刻后,并不松手:“我若是拒绝呢?”
“你……没喝醉……吗?”俞渐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来。
“我以前喝醉的时候,我们……都这样吗?”
“……”
俞渐离觉得自己完了。
他的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他此刻羞愤得想要撞墙一了百了。
纪砚白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问:“是我让你叫我白白的?”
“嗯。”俞渐离强忍着自己的羞恼回答。
“也对,不然你不会知道这个称呼。”
两个人之间又一次陷入沉默,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俞渐离头皮发麻。
他再次试着挣脱纪砚白,却似乎刺激到了纪砚白,竟然将他抱得更紧。
他跌回到纪砚白怀里,惊慌地抬头,跟那双野兽一样的眸子对视,呆愣在了原处。
“是我要求你这般做的?”纪砚白又问。
俞渐离回答得很是心虚:“是……我不小心提到了这种事,你不懂……让我教……我……我教了……”
“所以我们不是第一次了?我却不记得……”
纪砚白竟然觉得有些惋惜,原来早就和俞渐离这般亲近过了?
他的酒量可真该死,竟然半点都不记得,可惜了……
俞渐离却觉得纪砚白是在兴师问罪,开始在此刻哽咽着承认错误:“你报官……把我抓起来吧……”
“嗯?”纪砚白一怔。
“把我抓起来吧,我……我认罪的……”俞渐离说着,眼泪开始大滴地掉落,“虽然第一次是你主动亲我……但是后面我可以拒绝的……是我的错……你把我抓起来吧……”
哭什么啊……
俞渐离自己也说不清,可刚刚开口,哽咽便忍不住了。
不受控地落泪,无地自容的情绪将他包围。
见俞渐离哭,纪砚白终于慌了,没了刚才的侵略感,一瞬间弱了气势。
他笨拙地抬手帮俞渐离擦掉眼泪,尽可能地用柔和的声音道:“你怎么可能强迫得了我?我就算醉酒,你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定然是心甘情愿的。”
“是我趁人之危了……”
“我多半是心甘情愿的。”说不定比你还主动。
俞渐离泪眼婆娑地看着纪砚白,问道:“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会……心甘情愿?”
“我……”纪砚白一时间回答不出。
他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懂。
他只是想和俞渐离亲近,俞渐离亲他的时候,他开心得不得了,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
更多……
谁知道俞渐离又问:“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纪砚白依旧未能回答出来。
俞渐离在那一刻是期待的,他甚至开始妄想纪砚白和他的心意是一样的。
可看到纪砚白的迟疑,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重归失落。
俞渐离用低落的语气又问:“你只是怕我羞愧,所以在哄我,是吗?”
“不是!”
“我知道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是我逾越了,你若是怪我,那就怪我吧……”
“我没怪你。”纪砚白迟钝到没想通俞渐离说的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只是急于让俞渐离停止哭泣。
“对不起,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却轻薄于你。”他说着,竟然更加难过,眼泪再难止住。
此刻的俞渐离一方面有种被现场捉住的羞愧,一方面有着被纪砚白间接拒绝了心意的难过失落。
他意识到,他以后和纪砚白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们的关系被他搞砸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加难过了。
看到俞渐离这般哭泣不止,纪砚白更加慌乱。
指尖已经湿了,袖口也被沾上了泪滴,他干脆捧着俞渐离的脸颊去吻他的眼泪吞掉。
俞渐离再次推开他:“纪砚白,这不对……你别……”
“为何?”纪砚白不解。
“你……”你刚拒绝了我,你还问我!
俞渐离只能继续挣扎:“你先松开我。”
“我不想。”纪砚白完全不肯松手,他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完全控制俞渐离。
“那你想怎么样啊……”俞渐离此刻无措得要命,“你对我没心思,你还不松开我,怎么办……”
“什么心思?”纪砚白终于发现了不对,追问道。
“……”俞渐离被问得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努力止住眼泪看向纪砚白,“你是不懂感情吗?”
“不懂。”
俞渐离试着引导着问:“那你对我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俞渐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纪砚白解释,于是两个人僵持在了原处。
纪砚白见他的眼泪少了些,终于能够松口气,抬手笨拙地帮他拢了拢被泪水打湿,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俞渐离的情绪逐渐平缓,他现在努力思考,该如何处理如今的局面。
纪砚白想的明显要比他少,只是时刻盯着他的表情看,见他平静下来才问:“好些了吗?”
“嗯……”
纪砚白吞咽了一下后问:“那……可以继续了吗?”
“嗯?”俞渐离错愕地看向他。
“我没够。”
俞渐离意识到了,纪砚白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此刻他的眼睛也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明显还想吻上来。
俞渐离快速抬手捂住了纪砚白的嘴唇,道:“不行。”
纪砚白的眼神变得疑惑,显然万分不解。
“不行了,以后都不行了,我们……我们……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下,我……我先回家了。”
谁知纪砚白快速扯开了他的手,让自己能够说话,接着重新抱住他说道:“不行就报官。”
“你……”
“不行就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里,行了再把你放出来。”
俞渐离被纪砚白的逻辑震惊了。
他惊恐地看着纪砚白,再次强调:“这不对……”
“已经不对了,那就继续错下去,让我亲够了我就原谅你,如何?”
俞渐离被纪砚白拽得向前,还在努力唤回纪砚白的理智:“纪砚白,你听我说……别……”
之后的话语被吞咽进了吻里。
……
纪砚白终于愿意松开俞渐离时,俞渐离已经有些身体受不住了。
恐怕是发现了俞渐离的虚弱,纪砚白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了他。
俞渐离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好在被纪砚白扶住。
俞渐离扶着桌子缓神,纪砚白跟着站起身来护在他身边,低下头查看他的模样。
此刻的俞渐离已经有些厌烦纪砚白了,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可惜自己力道不足,纪砚白又执拗地不肯离开,反而更靠近了他一些。
他抬头,便看到自己完全被笼罩在纪砚白的怀抱范围内。
他们的身材差距太大,力量也相差得悬殊,他根本挣扎不过纪砚白。
纪砚白还是个没完没了的,俞渐离这般脾气好的,竟然也能被纪砚白气到。
“送我回去。”俞渐离故作镇定地说道。
“好。”纪砚白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句,“备马。”
不久后昙回回答:“好嘞!”
俞渐离伸手拿走了自己记录了数据的纸张,叠好后放进袖子里。
他整理了一番衣服,打算走出书房离开,纪砚白依旧跟在他身边,依依不舍地捏着他的指尖不松手。
他抽回自己的手,刚刚打算开门离开,身体再次被拽了回去,推着他靠着书柜,纪砚白再次俯身吻了上来。
俞渐离挣扎着,一个劲儿地推纪砚白。
纪砚白干脆没脸没皮地不理。
片刻后,外面有了昙回通禀的声音:“已经通知过去了,俞公子现在到门口能直接上车。”
俞渐离用力推开纪砚白,纪砚白才一脸不悦地松开了他,显然是怪昙回安排得太快了。
纪砚白用拇指擦了擦俞渐离的唇瓣,低声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不小心挠到你脖子了,你莫要让别人看见。”
俞渐离整理好衣服,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昙回站在院子里等待,看到俞渐离的样子似乎有些意外,朝书房里看了看后,赶紧追了出去跟俞渐离解释:“难不成是因为您让少爷练字,少爷跟您发脾气了?您可别在意,他就是想和您一起,没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俞渐离回答完这一句后,便进入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任昙回如何能说,也未能在俞渐离上马车前,看到俞渐离改变态度。
昙回很是疑惑,他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怎么吵成这样?
此刻他还能去纪砚白身边吗?
估计纪砚白的情况也不妙。
说错话了不会被罚吧?
*
俞渐离回到家里,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此刻的他又羞又气又恼,看着衣摆的墨迹,一阵失神。
纪砚白的反应完全不在俞渐离的预料内。
他去试探纪砚白的心思,纪砚白似乎什么心思都想不清楚,唯一明确的只有一点——兽性。
可能是出于本能的,某种方面被他点醒了,让纪砚白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狂喜,随后凭借本能地掠夺。
他差点被纪砚白生吞活剥了。
他承认,他最开始的确是没禁住诱惑,但是还有点理智存在。
但是纪砚白的状态是诱惑没禁住,还没有理智。
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他摸不清纪砚白的心意,纪砚白显然也不懂感情,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不是喜欢。
但是纪砚白那方面倒是厉害得很!
学得快!
还他娘的比他还放肆!
坏透了!
他回来的路上,都觉得双脚仿佛是踩在棉花上,身体轻飘飘的,人也乱七八糟的。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和纪砚白算什么。
说心意相通也不算,说是情人关系又没做到最后。
随后他突然一愣,如果纪砚白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到最后。
这算什么啊!!!
俞渐离换掉了脏了的外衣,换成了在家里常穿的衣裳。
随后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张数据单子发呆。
门外不知敲了多久,他才回神,快速起身开门后询问:“知蕴,有事吗?”
俞知蕴拿着软尺进门,说道:“衣铺如今已经在筹备了,需要做一批男子的样衣,我想着干脆做成你的尺寸,平日里放在架子上展示,时间久了也没有客人愿意买样衣,我便拿回来洗干净给你穿。我瞧着你似乎比离开时胖了一点,给你量量现在的尺寸。”
“哦,好。”
俞渐离配合地站在屋子中间,张开手臂,让俞知蕴帮他量衣服的尺寸。
俞知蕴量得认真,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默默地记住哥哥的尺寸。
量完了之后,俞知蕴走到桌子前拿起笔,蘸了墨后将尺寸记了下来。
“确实比之前壮了一些,是好迹象,你以前太瘦了。”俞知蕴写的同时说道。
“我还需要强身健体才行……”俞渐离若有所思地回答。
这期间她看到了哥哥桌案上的图纸,随口说道:“是纪小将军改院落的图纸吗?”
“嗯。”
“这回哥哥可要注意一些,莫要再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我会的。”
俞知蕴拿着纸离开,同时说道:“今天又在外面许久吧?怕是沾染了寒气,我给你煮碗姜汤。”
“让雨潺她们做就可以。”
“哦对,我差点忘记她们了,她们两个很规矩,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少夫人。”
“嗯,好的。”
俞知蕴离开后关上了门。
俞渐离坐在桌前再次发起呆来……
不久后他喝了雨潺送来的姜汤,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间他做了一个格外离奇的梦。
他梦到俞知蕴和清辞郡主的衣铺开张,她们两个人非常开心地带领一众伙计跳抓钱舞。
这时纪砚白来了,开始胡搅蛮缠,说什么也要他亲自己,不亲就把店砸了,恶霸一样。
他非常气愤,非要和纪砚白绝交不可,纪砚白真走了,他还怅然若失的。
可能是因为梦太古怪,天未亮他便醒了。
坐在榻上缓了一会儿神,他起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水,随后点燃烛火开始做手工。
清晨,雨潺再次送来了帖子。
俞渐离走到门口接了过来,打开后看到上面依旧是两个大字: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怕他生气,这次纪砚白写得要小了一些,字也工整了不少。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从自己的架子上也拿来了一个帖子,写了回复后交给了雨潺。
雨潺很快接了帖子,送了回去。
*
纪砚白在府上等得焦急不已。
昙回更是头疼,追着他道:“少爷,您都一夜未睡了,要不睡一会儿再等俞公子?”
这时俞渐离的回帖被送了进来,昙回赶紧交给了纪砚白。
纪砚白打开后,看到回帖上也只写了两个大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