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渐离回京后的日子, 除了需要上早朝外,似乎又回到了悠闲的状态。
在和平时期,兵部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并不多。
他在边境时亲手带的小兵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从当初不起眼的伺候人的小兵,如今也跟着入了兵部,成为了副使, 每天都干劲十足。
俞渐离思量着,等过个一年半载的, 看过他们的表现后,提升他们成大使, 俸禄还能多一些。
他平时去兵部走一趟, 再去施家看看施淮岐新府邸的工程,之后便是回来给俞知蕴准备嫁妆。
他在国子监时给俞知蕴做的一些小首饰, 也都被他陆续装进了小箱子里, 密封好。
之后去国公府问过两位少夫人,再结合自己家里的情况, 他又陆续购买了许多东西回府, 每一样都要他亲自过目才可以。
纪砚白帮忙采购的材料也都陆续到了,他开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忙碌。
他想给俞知蕴做一个缝纫机,这样也能减轻俞知蕴不少负担, 加快她做衣服的速度。
毕竟衣铺是她的事业,就算成亲了也不能停止。
他推翻几版设计图纸,思考时会痛恨自己穿书前看书太少,没仔细研究过缝纫机的构造。
他做不出能插电的缝纫机,只能做脚踩的那一种, 很多构造都需要俞渐离思考如何连接,倒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他认认真真做缝纫机的期间, 明知言和七皇子的夺位大业也进展得如火如荼。
今日他终于画出了图纸,那边对户部的奏章已经雪片一般地递到了圣上手中。
他寻找铁匠,给铁匠看自己的图纸,打造部件的时候,那边三皇子又和太子斗了个鱼死网破。
纪砚白夜里爬窗进入俞渐离的房间,进去时俞渐离正在房间里练八段锦。
纪砚白坐在椅子上看着俞渐离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煞有介事地锻炼身体,那模样倒是有趣。
“最近陆怀璟很忙碌,都没空找你诉苦了。”纪砚白随口提起了京里的事情。
“他最近和刚刚回京的我一样,不能有一刻懈怠,他背负的是整个陆家的命运。”俞渐离继续活动着身体回答。
“明知言最近又开始努力写变法的内容了,大家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他们上次真的商议了什么事情吗?”
“他们要的就是太子和三皇子斗,他们要在暴露前确定变法完成,这样能够痛击三皇子的势力。太子想要这份功绩,明知言也需要贵族们记恨上太子,所以会尽心尽力地完成。”
纪砚白思考了片刻问道:“变法完成,既削弱了三皇子,又能让三皇子报复,痛击太子。”
“对,最后渔翁得利的是他们。”
纪砚白忍不住叹息:“你们文人的战争真的让人心烦,还不如真刀真枪地对战。”
“只要踏进这个泥潭,便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们如今的太平,也是因为我们示弱得早。”
“你最近身体硬朗了一些吗?”
俞渐离在此刻收了功,呼出了一口气,道:“最近走路久了也没那么累了,感觉身体轻快多了。”
“嗯,等你身体再好些,我教你轻功。想让你和旁人过招不输很难,但是会轻功的话,你跑得快能逃跑也不错。”
“难吗?”
“对我来说很简单。”
俞渐离想到了什么,走到了纪砚白身前掀开自己的衣袖,给纪砚白展示:“你看,我最近有点肌肉了。”
说着,给纪砚白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看着那小小的鼓包,纪砚白被逗笑了。
看到纪砚白的表情,俞渐离很是不悦,快速放下袖子嘟囔道:“我也是在慢慢进步的,只是速度有些慢。”
“嗯嗯,这肌肉是平日里推我练出来的吗?”
“……”俞渐离竟然反驳不出。
纪砚白站起身来,抱着俞渐离朝床上走:“来,继续练练,不能半途而废,不然这点肌肉也要没有了。”
俞渐离有些挣扎:“别,我得先洗个澡……”
“不用,你在房间里甩甩胳膊蹬蹬腿,汗都流不出来。”
“你竟然轻视我的锻炼!”
“不轻视,你练得很好,之后去教将士们。”
“还是算了……”
被纪砚白吻住时,他还是顺从地抱住了纪砚白的肩膀。
这个时候他终于确定,原来第一眼就会心动的人,在相恋多年后,仍旧会一次次心动。
这么多年过去,他和纪砚白早就“老夫老夫”的状态,却没有厌倦彼此。
看到时还是会心动,触碰时仍旧会心跳加速,那种甜蜜的感觉会将他包围。
他喜欢眼前这个人。
如今依旧爱惨了这个人。
洗漱后,俞渐离躲进被子里,抱着纪砚白的手臂嘟囔:“这床确实有些窄。”
“无妨,这样你靠得近些。”纪砚白的大手环住俞渐离的腰,将他带进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相拥而眠。
*
陆大人回京的速度要超过俞渐离的预料。
不过想想也是,户部关乎国库,若是再不让陆大人回来收拾残局,国家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
只是圣上只字未提让陆怀清回京的事情。
能让陆大人回京已经不易,旁人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
陆大人并未能官复原职,回京后顶替了刚刚被判入狱待查的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说起来有趣,如今的户部尚书,是之前辅佐陆大人的右侍郎,现在却成了陆大人的顶头上司。
这也算是造化弄人。
不过对于陆家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陆家回京的那一日,陆怀璟早早就在城外驿站等待了。
这一次明知言和俞渐离也都陪同,如同当年迎接俞家几人时一般。
陆怀璟等待期间问明知言:“你为何不让你家里人回京?”
明知言却道:“我做的事情太危险,如果真出了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被处理,连累不到他们。不到万无一失的那一日,我不会让他们回京的。”
“也是……”陆怀璟跟着感叹,毕竟明知言现在做的事情可是参与变法。
陆大人回京乘坐的马车十分简朴,朴素到陆怀璟第一时间竟然没能认出来。
若不是看到了熟悉的马夫,陆怀璟竟然不敢认。
他很快红了眼眶,仿佛当年的光鲜已然不见,他的父亲也到了如今落魄的模样。
他快步迎过去,过程几乎是泪奔而去:“爹!娘!”
俞渐离和明知言看到陆怀璟哭着跑的那几步,都被逗笑了。
陆大人掀开车帘看到陆怀璟的样子,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娘没了呢,成什么样子?”
说是这样说,神态却是温和的,他也知道他平日里最不疼爱的小儿子,在最后救了他们陆家。
“这一路受委屈了吧?”陆怀璟快速擦了擦眼泪问。
陆大人只能拉着他上车,低声道:“咱家确实被贬了,但是没被抄家,如今国库亏空,我怎能乘坐好的马车回来?这都是给旁人看的,你赶紧收起你的眼泪。”
“哦……”陆怀璟擦了擦眼泪,想了一会儿又问,“可我在京里过得确实很拮据啊!”
“故意没给你太多银两,毕竟京里盯着的人多,你又不会作假,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
“……”陆怀璟当即收了全部眼泪,甚至有些气恼。
陆大人见自己小儿子生气的模样,又安慰道:“难为你一个人在京里运筹帷幄,卧薪尝胆了,的确成长了很多,还做成了这么多事情,也是非常厉害。”
陆怀璟的确好哄,一句话便让他振作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小英雄,当即道:“这算什么!我做的厉害事情还有很多。”
“嗯,真棒。”
陆夫人在此刻拉着陆怀璟打量,泪眼婆娑:“都瘦了……”
“是啊,很少去酒楼了……”
“真是为了我们吃了不少苦。”
“没事,你们回来就行。”
一家人叙旧片刻后,陆大人下了马车,亲自去感谢俞渐离和明知言:“在我们离京的日子里,多谢二位对犬子的照顾,若是没有你们……”若是没有他们,他自己也很难回京。
话到这里停顿,想来他们二人也懂。
随后陆大人郑重行礼:“陆某在此谢过二位。”
两个人赶紧客气回礼。
简单的迎接结束后,他们并未跟着陆家人一同离开,而是懒洋洋地步行回去。
明知言看向俞渐离问道:“怎么这般疲惫的样子?妹妹的嫁妆很难筹备?”
“其实也还好,虽然不能十里红妆,却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只是最近纪砚白在教我轻功,我学得很是艰难。”
“学一些功夫也好,你的身体太弱了,妹妹的功夫能那般厉害,证明你也有这方面的潜力。”
俞渐离听到了明知言话语里的不对,询问:“妹妹的功夫好?她也只是简单会些拳脚,为的是强身健体,不至于像我这样久病缠身。”
“哦?”明知言看向他,打量着他的模样,确定俞渐离是真的不知情,“那便是你想的那样吧。”
“别啊!你这样遮遮掩掩地让我很不安。”
“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多练练,你有潜力的。”
俞渐离满腹狐疑地回了家里,刚刚进院子就听到俞渐龄吵嚷的声音:“啊啊啊!姐姐要杀人了!!!你快管管这个狂徒!”
俞渐离站在院子里,诧异地看着俞渐龄竟然身体灵活地翻墙过来,扑向他求助。
他伸手接住了俞渐龄,紧接着就看到俞知蕴竟然踏着轻功灵活地跟着越过墙头,手中还提着一个棒子,看起来是那么轻松。
她轻盈地落地后,看到俞渐离一惊,狼狈地停住了脚步。
接着将棍子藏在了身后,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哦,他们一家人叙旧,我也没办法参与,所以很快便分开了。”他回答完,看向俞渐龄问,“他怎么了?”
“他不好好读书,还偷奸耍滑,我……”俞知蕴懒得骂他,直接要动手。
俞渐龄吓得到处乱跑,接着便是刚才那一幕。
“哦……”俞渐离看着院墙,迟疑了片刻才问,“你们就那么……过来了?”
“嗯,我不是学过一些功夫吗?阿龄为了挨打……挨批评的时候跑得快,也跟着学了一点。”
“这样……”俞渐离回答完又是一阵沉默。
“……”俞知蕴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俞渐离面前。
许久,俞渐离才移动了位置,叮嘱道:“那你……轻点打。”
“好。”俞知蕴回答的声音甜美。
这么乖巧的妹妹,怎么会是个狂徒?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