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砚白警惕地环视四周, 确定没有其他的危险后便松开了俞渐离。
明知言虽然并未立即松开,仍旧站在俞渐离身边,目光却投向了纪砚白, 似乎想审视纪砚白的状态。
他在意俞渐离多年,对一个人暗暗在意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最清楚,纪砚白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他一看便知。
陆怀璟见自己的随从都吓得瑟缩,便知道他们都靠不住。
他也在这一刻意识到, 只要在俞渐离身边就是安全的,因为明知言和纪砚白肯定会保护俞渐离, 他干脆过去搂住了俞渐离的手臂。
俞渐离有些诧异陆怀璟的举动, 却没有甩开。
纪砚白确定了周围没有埋伏后回头看向陆怀璟,很是厌烦地道:“能不能别和个狗皮膏药似的?这种事情你找人传达就行了, 非得跟来干什么?添乱的?”
“俞渐离都没说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而且我也得跟着,需要我做什么, 我能立即配合。”
纪砚白冷哼了一声:“我过去看看。”
俞渐离有些担心, 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怀璟抱着俞渐离的手臂不松手:“那……那我也去。”
纪砚白没好气地提醒:“一会儿别乱叫,我被你叫得耳鸣。”
陆怀璟虽然害怕,但是嘴闭不上, 甚至比平日里语速更快:“所以听力太好也遭罪,下回你往耳朵里塞点鸡毛。”
纪砚白没再理他,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走过去。
另外三个人也跟在他的身后。
明知言没再拽着俞渐离,却也一直护在他身边,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四个人进入了一间屋舍, 进去后纪砚白看向敞开的窗户。
几个人看着窗被吹得再次大力闭合,发出巨响一阵沉默。
陆怀璟却指着窗户大喊:“妖风!”
纪砚白没好气地道:“你去把窗户关上, 看看这风还妖不妖?”
陆怀璟:“……”
俞渐离只能打破尴尬:“我去关吧。”
“你别过去……我害怕。”陆怀璟拽着他不松手。
明知言只能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双手环胸站在窗户前盯着窗户看。
窗户关上后缝隙还会有风吹拂,风透过缝隙穿进来发出呼啸一般的声响,窗户似乎也被吹得微微晃动,却不至于有什么妖气。
俞渐离走过去重新打开窗户,陆怀璟害怕却还是跟了过去。
他看着窗外道:“这里前方的两栋建筑形成了一条缝隙,属于峡谷效应。风穿过这里仿佛经历了一个加速的轨道,导致风更加剧烈,所以这个窗户会遭遇更大的风速,这个窗户常年被飓风冲撞,才有了不稳的情况。”
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那……这里没问题?”
“嗯,我可以帮忙改一下窗户,或者在前面建筑加一面装饰墙,也能改变一些,还能破了这个不好的格局。”
“哦。”陆怀璟暗暗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关好窗户,当着其他人的面用木棍敲打固定窗户,竟然真的神奇地修复了窗户摇晃的情况。
俞渐离拍了拍手道:“这种程度的修复只能暂时维持,其他的以后再说。”
“厉害。”陆怀璟夸赞道。
四个人走出房间,刚好看到去后院查看的三个人回来。
不等他们问,冯光栖首先说道:“院子我看了个七七八八,半点阴煞之气都没有,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陆怀璟问道:“那井口贴符箓了吗?”
冯光栖摇了摇头:“井里没有不对,我怕冤魂此刻不在,之后若是回不去井里,会在院子里乱晃。我们三个打算晚上再看看情况。”
陆怀璟惊讶得不行:“我们还要留到晚上?”
“你要是害怕你就先走。”冯光栖说完,还在院子里挨个屋舍看看,似乎想找个屋子进去歇脚。
“我、我不怕!”陆怀璟故作镇定。
俞渐离拽着他到了角落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我帮你盯着这边。”
“那不行,你们来帮我的,我却走了,不像话。”
“你留在这里一惊一乍的,比鬼都吓人。”
“……”陆怀璟很是委屈。
陆怀璟想了想,跟着冯光栖进了屋舍,说道:“冯光栖,卖我一个能护身的东西!”
冯光栖被陆怀璟逗笑了,在自己的破布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符箓来,将符箓卷了卷后放进了一个竹筒里,盖上盖子系上绳子,道:“挂在脖子上吧。”
“行,多少银子?”
“送你了,别忘了我的护膝。”
陆怀璟伸手接过去,把竹筒挂在了脖子上,回身看向明知言和纪砚白:“你们也留下来吗?”
纪砚白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于是道:“嗯,我可以留下来。”
明知言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说道:“我晚间可能要回去。”
想来是翰林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毕竟如今他已经不是监生了。
陆怀璟也不多留,道:“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陆怀璟说完,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随从,似乎是在安排午膳和晚膳。
俞渐离脱离了陆怀璟的束缚,终于得空去明知言身边:“翰林院那里有我能帮忙的吗?”
他和明知言一样都读书不错,如果是寻常的工作俞渐离也能帮忙。
明知言还是直接拒绝了:“我不能让旁人挑出我任何错处,所以我得自己来。”
俞渐离理解他的谨慎,也不纠缠:“好。”
明知言又问了俞渐离家里的情况,俞渐离小声说道:“家里挺好的,父亲的工程目前来说是顺利的,妹妹和清辞郡主的关系好了起来,还经常一起出门。听说清辞郡主给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屋舍,之后去私塾不方便回来,还可以在清辞郡主府上小住。”
“嗯,能和清辞郡主成为朋友是好事。”
清辞郡主孤身一人,和她来往不会传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而且清辞郡主为人豁达,性格不错,说得上是名声极好的贵女。
陆怀璟回来时,正好听到了清辞郡主的名字,当即跟他们说起了八卦:“杨桐屿竟然想求娶清辞郡主!”
场面一静,这似乎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
纪砚白虽然不了解两边的情况,却很快说道:“清辞郡主瞧不上杨桐屿吧?”
“定然是瞧不上,杨桐屿献了不少殷勤都被婉拒了,可是笑死我了。”
可能是因为杨桐屿曾经为难过俞渐离,连带得陆怀璟也跟着厌恶起了杨桐屿,听说了杨桐屿的事情,自然跟着幸灾乐祸。
一边躺着休息的冯光栖突然坐起身来,掐指捏算起来:“这两个人无缘。”
俞渐离颇为惊讶:“你这是什么算法?这都能算到?”
冯光栖笑道:“你们不少人的生辰八字我都知道,因为会有人私底下打听到,拿着你们的生辰八字私底下问我师父,这人和那人有没有缘分,算过之后才会去明面上提及婚事。”
俞渐离不解:“不都是婚事谈妥了,才会拿生辰八字相看吗?”
冯光栖笑得颇有内涵:“你见过哪两家谈妥了之后,拿生辰八字去算,算得的结果不合适吗?如果真的有,那定然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两家不想结亲了,还不想明面上过不去,就拿生辰八字说事,将亲事退了。”
俞渐离听到答案后沉默了,原来是这样吗?
陆怀璟最喜欢谈论八卦,追问道:“我哥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你哥的我师父还真算过,他被算得哟……”冯光栖笑了笑,“他可是很多人眼里的如意女婿。”
陆怀璟也不意外:“对,我娘也知道他前途必定好,我哥看着也是人品端正,不少人家想嫁,我娘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真的端正?”冯光栖挑眉,“你还不了解?”
“我哥确实一肚子坏水,在同辈里却也不算差吧?”
冯光栖显然研究过陆怀清的八字和命格,有些话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最后也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娘想要哪个儿媳。”
陆怀清还真不知道自己母亲更中意哪家姑娘:“我娘也找你师父算过?”
“你娘没亲自来,来的是别人,说是自己好奇,但是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我们能看不出来?”
“是谁啊?”
冯光栖直接回答道:“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位。”
陆怀璟先是一怔,随后惊呼:“清辞郡主?!不能不能,我娘多半是想找娘家实力强悍的,女方家里也能照拂我哥的。清辞郡主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那你觉得谁在照拂清辞郡主?”
“是……”陆怀璟想到那个人了,却不敢说出来,整个人呆愣在原处。
“而且清辞郡主的确嫁妆丰厚,整个京城,不不不,整个周晋还有能和她比肩的贵女吗?”
陆怀璟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理由来:“清辞郡主年纪比我哥大,而且这么多年没嫁人,说是圣上舍不得。”
“还能一直不嫁?”
“这倒也是。”陆怀璟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转而八卦问,“那清辞郡主的姻缘是什么样的?”
冯光栖似乎是想起了清辞郡主的命格,突然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啧!故弄玄虚!”陆怀璟明明已经知道了一些八卦,却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气得扭头看向俞渐离,“你不是也会算吗?”
“可我不知道生辰八字啊。”
“哦……也是。”
陆怀璟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气得直跺脚。
可是无论陆怀璟这边多少小动作,冯光栖也不愿意多说了。
俞渐离却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套首饰的事情,他倒是觉得冯光栖说的是真的了,毕竟能知道陆夫人的确在跟清辞郡主示好。
不过他是看过原著的人,陆怀清最后娶的不是清辞郡主,而是和纪砚白退婚后的施家小姐。
讲究门当户对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最后和同窗成为亲戚。
陆怀清此人对感情很是寡淡,对施家小姐的态度一般,不过也做得周到,至少说得上是相敬如宾,也给足了施家小姐体面。
在陆家落魄时,施家小姐主动跟娘家断亲,拒绝了娘家提出的和离提议,跟着陆怀清一起离开了京城,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金枝玉叶跌落成乡野村妇仍旧不离不弃,想来她对陆怀清也是有些情谊的。
不过后来陆怀清待施家小姐如何,书中并未提及。
陆怀璟最终也没能问出来,旁人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他只能嘟囔道:“杨桐屿不能如愿就行了,我哥的八字是你那里算的最多的吧?”
冯光栖懒洋洋地回答:“还行吧,算多的,最近算纪砚白的多起来了,不然我能知道京城俊婿这个称呼?”
“不应该啊……”陆怀璟打量起纪砚白来。
按理来说,没有哪家人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国公府去,看到纪砚白两位守寡的嫂嫂,就能想到他们女儿最后的结局。
愿意嫁的,多半也是武将世家,看淡了这些。
或者是不在意女儿幸福与否,只想和国公府攀上亲戚的。
再加上纪砚白归京后的事情,导致纪砚白风评极差,一度连陆怀璟这个纨绔都不如。
怎么现在还有人打听上了。
俞渐离也有些怀疑,却觉得那些人不会因为他一个话本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细节,话本流传虽有,却不至于改变很多,只是改变了许多人对纪砚白的看法。
他们在看过话本之后去验证,发现纪砚白的确是行侠仗义的人,不少读者一度怀疑写话本的乃是大家族的子弟,不然怎么会找不出其真实身份,还如此了解纪砚白?
加上国公府一直风评极好,纪家还是出了名的不纳妾,这简直罕见。
潜移默化地,纪砚白的风评好转,加上纪砚白的家世背景,旁人也愿意打听一番。
纪砚白的人品、相貌、家世背景、家风都是一流的,渐渐地被大家留意起来。
纪砚白确定自己不会娶妻,家中也支持他的选择,甚至不惜和皇后娘娘闹僵。
这让纪砚白更加不在乎这件事情,表情是最淡然的一个。
“算了,不问了,我们去吃饭。”陆怀璟招呼所有人一同去正堂吃饭。
想不通就不想,这是陆怀璟的行事风格。
原本还在躺着休息的冯光栖是第一个起身的,吃饭这种事情他最是积极,尤其是陆怀璟安排的定然是最好的。
其他人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纪砚白跟在最后,目光扫过后院,微微眯起双眸,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手指微动,昙回已经了解。
别看昙回功夫一般,轻功却极为了得,转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
俞知蕴被清辞郡主请到了府上,说是有要事与她相商。
她想着应该是开衣裳铺子的事情,也不敢怠慢。
她早晨和俞渐离同时出的院门,上了不同的马车。
她到了郡主府上被安排在了待客的茶室里,郡主还没到,府中的侍女早早得了吩咐,端上来了不少盒子,道:“俞掌柜,这是郡主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俞掌柜这个称呼倒是让俞知蕴意外了一瞬,不过还是很快轻笑起来:“好。”
她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和以往的称呼都不同。
像是一种认可,也是让她心安的称呼,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帮助到家里,不让哥哥独自一个人劳累了。
她打开狭长的盒子,里面装的并不是首饰,或者是稀罕的小摆件,而是武器。
这让她怔了一瞬,随后拿出短刀看了看,刀刃已开,锋利的刀锋似乎可以斩开万物,闪烁着银芒。
这绝对是一把好刀。
比她在乡下买来的好上千倍万倍。
这时清辞郡主才施施然地走出来,同时还在打着哈欠:“怎么来得这么早?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是想着可能有事,所以来得早了些。”
俞知蕴回答时,想到平日里确实多是下午才能见到清辞郡主。难得一次是早上相见,也是在去寺院祈福的那日,清辞郡主全程哈欠连天的。
此时看来,清辞郡主是个爱赖床的。
“我不用晨昏定省,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也就爱睡个懒觉,我们之后的私塾上课时间都比旁的地方晚,不然去别的地方会打搅我睡觉。”清辞郡主懒洋洋地靠在床桌上,看着俞知蕴这个清纯可人的女子拿着一把短刀,竟觉得画面很是有趣。
“我也是早起习惯了。”俞知蕴回答的同时,目光仍旧停留在刀上,显然喜欢得紧。
“上次见你用武器的习惯,显然是一直没有趁手兵器的阶段,你可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
“好,我很喜欢。”她说着,又补充,“以后我晚些来,免得打扰了你。”
“你倒是少见,辛冉总会念叨我,说我以后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办?我啊……”清辞郡主说起这个,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俞知蕴被她笑得很是迷茫,放下手中的短刀,问:“郡主有意中人了?”
“没有没有。”清辞郡主说着,随便拿起桌上的干果吃了一颗,“我很早便被说是煞星,父母双亡,只剩我一个。后来啊,有人看过我的八字,说我是天煞孤星,克夫克父母,这也是我至今没有成亲的原因。”
“不对的。”俞知蕴当即反驳,“你的父母是保护了圣上,这怎么能怪罪到你身上?要怪谋害圣上的人!”
“嗯,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我很厌烦那种特意靠近我,仿佛不在乎我命格,他们多慷慨大度,对我是施舍一般的模样。”
“这个谣言很多人知道?”
“多少都会私底下传传吧?毕竟我的确一直孤身一人。”
俞知蕴听到这些后似乎也跟着气恼起来,坐在了椅子上,低声道:“无妨,你如今已经是京里最会经商的女子了,超过了很多人。”
“哈哈,你不必生气,先看看这几样武器可还喜欢,我特意寻来的,以前我都不太感兴趣,所以也不是很懂,都是听他们的推荐。”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可以再拿去试试看用着可还顺手,还能改。”
“好。”
俞知蕴重新起身,拿起武器去院子里试刀,清辞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到俞知蕴练武的样子,看得笑容不止:“能把刀耍得这般好看的也就只有她了。”
看了一会儿,又对身边的侍女道:“应该在刀柄系一个淡粉色的穗,更适合她。”
侍女不敢应声,甚至觉得短刀破风的声音都让人畏惧,难得清辞郡主看得津津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