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 中秋节已至。
这一日国子监也是假期,让很多监生不用逃课,也能去马球场看看马球比赛。
这一场也是马球比赛的最后一场。
如今国子监和崇文馆的积分并列第一, 最终第一名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崇文馆不少学子也在这一日进了国子监,站在崇文馆的看台位置观看。
崇文馆内的学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比如皇宗缌麻已上亲, 皇太后、皇后大功已上亲,或者六尚书、散官一品、官职三品等的子孙, 还需要选性识聪敏者。
比如陆怀清和陆怀璟都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只有陆怀清有资格入, 陆怀璟只能留在国子监。
也就是说, 国子监内国子学的监生们,碰到崇文馆的那群学子, 都要礼让三分, 身份地位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未来的就业前景也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一般太子地位都会极其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撼动太子的地位, 仿佛要撼动整个朝廷。
崇文馆内的学子随便选出来一个, 都有着大才华。
这群人仅仅是出现在国子监内,就引得不少监生侧目,人都跟着变得老实了很多。
相比较之下, 崇玄学再次躲在小树林里观看,就更显得差距巨大了。
顾琼华努力在人群里找到能够顺利观看的位置,同时小声跟俞渐离说道:“今日刚巧是假期,人挤人的,还不如之前逃课过来呢, 至少看得舒坦。”
“大家都很关心这场比赛。”俞渐离说是这样说,却有点发愁, 他这个位置有些挤,这里又不是阶梯式的看台,他多少有些看不到。
“俞渐离!”崇文馆那边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这边喊了一句。
俞渐离一怔,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是陌生的面孔。
好在身边还有顾琼华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还认识你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俞渐离的父亲是工部的,工部尚书的儿子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可这让他有些惊慌,他不记得这个人,书里也很少提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情,更不知道原主和他熟不熟悉。
俞渐离只能对那人点头示意。
“你过来看。”那人朝着俞渐离招手,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怎样的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很神奇的,俞渐离没去过崇文馆,崇文馆的众多学子却都知道他。
于是俞渐离在国子监众多监生面前,再次去了崇文馆的看台位置。
国子监内的监生议论纷纷。
这次他真的是到了陌生人的堆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些他看着还算眼熟的,此刻都在准备马球比赛。
“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这么多?”工部尚书之子在此刻问道。
“我总是该恭敬些。”
“嗯……长高了。”他看着俞渐离后笑了笑,“我听闻你也做了花灯,还是和陆怀清的弟弟合作,做得如何?”
俞渐离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的千灯会就是这位拿了花灯的头筹,卖了极高的价格。
现在他会对俞渐离做花灯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也是在课间闲暇时间做,只能算是手工,看着好玩就好。”俞渐离回答得谦虚。
“如果是你做的,我会很期待。”他说着,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来,“你站在我身边看就好,那边太挤了。”
俞渐离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站在了他的身边。
崇文馆这边虽然都是一群来看比赛的,却都有自己的椅子。
站在旁边的都是这些人的随从,只有俞渐离一个人较为特别。
这让俞渐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下马威,让俞渐离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配和随从并肩。
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对他的恩赐。
这时马球队伍上场,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边队伍并没有立即比赛,而是遛马,进行着前期准备。
纪砚白朝着看台这边看过来,随后骑着马朝着太子的位置走过去。
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太子朝着崇文馆这边看过来。
太子并未动,倒是陆怀清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有的时候真让人怀疑陆怀清有针对太子一个人的读心术。
不久后,有人来了崇文馆看台的位置送来了一把椅子,那人客气地引着俞渐离坐下。
俞渐离知道这是太子的旨意。
他在崇文馆一众学子的注视中,很是拘谨地坐下。
他一个国子监普通监生,父亲被贬,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今日竟然与他们一众天之骄子平起平坐了。
这还没完,还有人送来了新的遮阳伞,帮俞渐离撑着。
还有人送来了果盘、糕点、干果,放在了俞渐离的手侧。
俞渐离坐得规矩,根本不敢吃。
如坐针毡。
这时工部尚书之子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俞渐离只能示意了一番:“没有没有,是太子待人宽厚。”
他再次问了出来:“你和小国舅爷关系不错?”
“确实认识。”
“你回来后认识了不少人啊……”这话里仿佛别有深意。
“也是得了他们的赏识。”
*
陆怀璟到了明知言身边,嫌弃得直咧嘴:“杨桐屿叫俞渐离过去干什么?俞渐离他爹已经不在工部了,他还要摆摆威风?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俞渐离可不是奉承的人,他要是奉承的话,我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陆怀璟身边多的是奉承他的人,国子学内不少人都会巴结他。
他偏偏愿意和俞渐离一起,就是因为俞渐离和他相处很自然,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明知言想的却是别的:“他此刻坐在那里肯定很不舒服。”
“肯定的,崇文馆那群人势利得很,只对有出息的人温和,对我态度都一般,更何况对他了。”
“怎么想办法让他离开?”明知言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感受。
“纪砚白已经帮他挽回场面了,想离开也得等一会儿,不然像不喜欢太子给的排面。”
明知言似乎也猜到了,却很是厌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非要针对他,令人厌烦。”
“就是!”陆怀璟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马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纪砚白听取了俞渐离后期给补充的建议,又结合了明知言给出的对策,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这边有对策,崇文馆自然也有。
以至于马球比赛刚刚开始,就是胶着的状态。
俞渐离真的看到崇文馆队伍后,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很强。
他们不但身体素质极好,马匹也要胜国子监一筹。
他以前一直觉得陆怀清文质彬彬的,此刻看来,陆怀清竟也有着不错的身手。
崇文馆内实力最高的,恐怕是七皇子。
他应该是那种体能极好的,身量也高,在队伍里充当着和纪砚白同样的角色。
国子监内能和纪砚白有较好配合的只有明知言。
崇文馆队伍里却是所有人都可以极好地配合。
在和其他的队伍对阵时,陆怀璟尚且可以一战。
真的遇到崇文馆,他竟然成了国子监的短板,被压制得厉害。
俞渐离终于意识到了,国子监的队伍全靠纪砚白和明知言两个人死撑,他们两个人在努力对抗崇文馆所有人。
当然,其他人也一直坚持不懈,苦苦坚持。
上一场能够打成平手,可见他们有多努力。
“小国舅爷果然厉害。”杨桐屿在此刻感叹了一句,“若是没了他,这场比赛都没什么看头了。”
显然,他言下之意是国子监全靠纪砚白撑着,其他人都入不得他们的眼。
他见俞渐离没回答,还去问俞渐离:“俞渐离,你怎么看?”
俞渐离的回答永远是圆滑的:“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被称赞。”
杨桐屿被他逗笑了:“陆怀璟都被选进去了,你们国子监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看。”俞渐离示意他去看场地,“他知道他是队伍里实力较差的,所以他在努力弥补,他全程认真对待,就算是在队形最不起眼的位置,也一直在积极配合,没有懈怠的时候。”
可以说陆怀璟实力不行,但是不能说他不认真。
比赛的全程陆怀璟都会积极配合,只要球有朝着他这边来的趋势,他都会严阵以待,态度极其端正。
可杨桐屿还是轻蔑的样子:“他如果不提供马匹能进入队伍吗?明明实力不行,还要拖后腿。”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起点,他的进步很大,并不会拖后腿。”
杨桐屿还欲再说,却被旁人打断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你再聊下去,衬得我们崇文馆格局都是尖酸刻薄的了。”
杨桐屿似乎忌惮那人,便没有再言语。
那人身边的人跟着轻笑:“平时也没见你在陆怀清面前说他弟弟的不是,怎么今日说起来了?陆怀清还是很护着这个弟弟的,而且他弟弟最近专注马球,没再打架惹事,是好事情。”
“这倒也是。”杨桐屿努力保持微笑回答这两个人。
那两个人不再理会他了,而是继续看球。
杨桐屿似乎有些气不顺,没在俞渐离这里讨到好,还被其他人打断了。
不过他不算愚蠢,没再说什么。
就算俞渐离如何不关注如今的政事,也知道最近工部不太平,似乎是惹了圣怒。
就像纪砚白说的那样,一处竣工不到一年的工程出现了坍塌,整个工部因此被责罚了好多人,还真就空出了不少位置来。
想来是谁提起了俞千手,让杨桐屿不悦了,今日看到俞渐离临时起意出言刁难。
可惜,他的这些小手段连崇文馆其他的同窗都看不下去。
就在此时,场上出现了混乱。
纪砚白和七皇子一开场就开始了对抗,两个人再次互不相让地冲锋。
七皇子不敌,身体后仰险些摔下马去,好在明知言就在他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领,硬是将七皇子拽得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是错愕的,重新坐好后,看着明知言许久。
明知言的注意力却在纪砚白身上。
纪砚白控制着马匹,刚刚站稳就被裁判警告。
累积一次犯规。
俞渐离下意识地揪紧袖口,紧张地看着纪砚白,生怕他再次出现发狂的征兆。
他看到纪砚白控制着马走了一段后,没有改变脸色,而是重回自己的位置等待开球。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对纪砚白的开导有效。
七皇子骑马经过明知言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了。”
两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七皇子也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