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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苏醒

反派他会自我攻略 仰玩玄度 5950 2024-07-29 08:04:23

京纾收到信时便知道翌日不能和徐篱山一起前往北郊了。

信上提到的“曲港”看似针对徐篱山,但这显然是太后的一场试探和威胁——京纾若在意徐篱山,便会救曲港,如此就需得亲自前往。

“主子,明日是您与公子告帝陵的日子,何苦搭理一窝逆贼?”鹊一站在廊下,轻声说,“属下等替您去一趟,一定将曲公子活着带回来。”

辛年取来吉服,替京纾穿上,低头整理吉服带。京纾说:“方家与太后勾连是为了宁妃母子,弗言参与此事却是为着大皇子。当初我亲手诛杀京澈,弗言恨我至深,今夜他若见不到我,你们救曲港也会难上许多。”

“可是公子……”

京纾抬手阻拦鹊一再劝,说:“我既不让徐留青去,就必须要把曲港带回来,否则如何向他交代?何况,当年让弗言逃了,如今我再送他下去和主子团聚,也算有始有终。”

“公子面前,属下会替您隐瞒一二。”辛年接过近卫递来的朝凤横刀佩在京纾后腰间,沉声道,“主子务必小心。”

京纾“嗯”了一声,说:“陛下有意借机拔除六皇子在朝廷的根基,想来他届时会故意传一阵东风回兰京,你守卫王府之余也注意着外面的动向,这阵风只需要传入宫中让朝臣知晓,不必在坊间激起丝毫涟漪。”

辛年颔首,道:“属下明白。”

京纾偏头,凉屋的窗开着半扇,可有屏风遮挡,他瞧不见徐篱山。他鬼使神差地往前迈了半步,小猪酣眠,何必进屋打搅,吵醒了才难办。脚步顿住,京纾转身向外走去。

两百鹊部候在府门外的大道上,待京纾前来便呈上缰绳,自己也翻身上马。

京纾勒转马头,掀了掀眼皮,“出来。”

鹊一站在京纾坐下骏马身侧,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从那上头落下一个人。来人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上前朝京纾行礼,“殿下。”

“你该在陛下身边。”京纾说。

“在下奉命而来。”扶月道,“陛下有话说给殿下听。”

还没听,京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拣重点说。”

“‘知道你杀性重,心里也憋着气,可如今的身子到底不比从前,还是悠着些使吧。我让扶月来跟着你,就是防止你杀红了眼,你不许赶他走。’”扶月模仿着雍帝的语气转述完毕,一脸沉稳地说,“殿下,好歹让在下回去能有个交代。”

鹊一见京纾不语,显然不大欢迎这位陛下特派的“监军”,而扶月一脸平静,显然仗着有圣命在身、绝不会轻易回去,便说:“主子,月哥来都来了,不如让他跟在您身边,到了西郊,属下也好亲自伺机救回曲公子。”

京纾没有说什么,马鞭一抽,率先奔了出去。鹊一带着扶月翻身上马,随鹊部一同跟上。

*

曲港头上的布袋子被扯了下来,他仰头呼了口气,与方渚对上了眼。

“曲公子。”方渚道,“这一路颠簸,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曲港被绑在大树上,手脚被缚,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下应当是身处密林之中,除了一左一右守着自己的黑衣人,虽然四下没有旁人,却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曲港看向方渚,说:“你想杀肃王殿下?怎么着,这是一种新时兴的自尽方式么?”

他讽刺得很平静,方渚也并不动怒,说:“你怎么猜到的?”

“你们带我坐船,水陆并行折腾了好多天,我估摸着路程,这里应该是兰京。你们费尽周折把我弄到这里来,只能是和我家山儿有关,可你若想杀山儿,不必通过我,那就只能是针对肃王殿下了。”曲港嗤笑道,“我也很佩服你,我们山儿也算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行家了,却被你骗了这么多年。姓方的,你亏不亏心?”

“说实话,很是亏心,如果可以,我不愿骗他。不过,”方渚微微偏头,朝曲港笑了笑,“罢了。我得去找留青了,曲公子,愿你还能和留青相聚。”

方渚转身离开了,曲港看着他的背影直至隐入密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和方渚并不相熟,却也知道以往徐篱山去蜀地全是为着和方渚相聚,过年过节也会互相精心备礼、写信问候,两人虽不像他们以前那般时常腻在一起,但也称得上是年少相交,可如今此番模样,徐篱山会作何想?

天渐渐地亮了,曲港仰头望天,困倦地打了声呵欠。

“你倒是舒坦。”弗言从林中走出,出声重新扒开了曲港的眼皮。

曲港打量着他,估算着年纪,说:“你是方渚他爹?”

“不是。”弗言说,“我是他的师傅。”

这人煞气重,一看就不是善茬,曲港笑道:“带着你徒弟做这抄家夷族的勾当,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好师傅。”

弗言并不想跟个孩子生气,闻言说:“这你可误会我了。我是衡兰的武学师傅,只负责教他武艺,今日之事是我与他们方家结盟,合力为之,真要怪,就去怪他生成了方有名的儿子。”

这不是个有慈心的师傅,曲港看出来了,说:“方渚这辈子真够倒霉的,等你们都到了下面,你和方有名这做师傅做爹的可得给他磕个头啊,然后投胎给他做儿子,让他来折磨你们。”

“我听出来了,你半点不怕。”弗言说。

“我都落你们手里了,怕有用吗?何况,”曲港不屑道,“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真妄想把肃王殿下如何?”

“京纾如何与你无关啊,”弗言微微眯眼,居高临下地瞧着曲港,“我要杀你,却是挥挥手的事情。”

曲港闻言往后一靠,吊儿郎当地说:“这位伯伯,你小爷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被你们弄过来,也不怪你们手段掉价,是我自己没本事,是死是活我都认。你现在要杀我,我是拦不住你,可我会在下头等你……哦不,你们全家。”

弗言握住刀柄,说:“你在故意激怒我吗?”

“没有啊。”曲港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你觉得愤怒,是因为你破防了吗?奇怪,我明明什么过分的话都没有说,我甚至还没有开始问候你全家……”

寒刀“唰”地出鞘,曲港气息凝滞一瞬,嘴角抽动,朝弗言露出一记嘲弄的笑来。

就在此时,一道袖箭先至,直冲弗言后心!

弗言转身横刀,劈碎袖箭,笑道:“终于来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人头攒动,鸟雀惊鸣,无数黑衣人从树林中现身,亮刀迎敌。众鹊部身形灵敏,毫无所惧地闯入林中,拔刀就杀,一场厮杀就此拉开序幕。

刀光剑影,血腥遍布,马蹄奔来,在茂盛的枝叶后停步,京纾的身影随即显露出来。弗言握紧刀柄。

京纾一身很不应景的吉服,气度矜贵,仿若是踏上宝殿,而非凶恶杀机,再寻常不过。他扫了眼弗言身后的曲港,说:“受惊。”

曲港简直受宠若惊,眼睛一下变得锃亮,猛地摇头道:“弟妹,救我!”

这一声简直声震苍穹,鹊部:“……”这称呼?

京纾却是很自然地接受了,没有对此发表任何不满。他看一眼弗言,说:“京澈早投胎了,你今日下去追,也追不上。”

“……肃王殿下还是那般目中无人。”弗言横刀,语气骤冷,“这些年,我全凭惦记您这条命赖活着!”

京纾问:“方渚是你的徒弟?”

“不错。”弗言说,“肃王殿下觉得我这徒儿如何?”

“可。”京纾的指尖抚过刀鞘上的凤纹,抚过刀柄,道,“方渚不在,他的父兄也不在,既然你是他的师傅,那便替他来受我千刀万剐。”

弗言嗤笑道:“殿下还当自己是从前的殿下?如今你不过是将死之身,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京纾叹了口气,说:“来。”

话音落地,他横刀出鞘,正面扛住弗言一刀,利器相抗、撕扯,互相抵力错开,发出刺耳的声响。朝凤横刀不再是京纾架在书房的珍器,也不是被徐篱山随意拿起的玩具,它浑身雪亮,在一次次的对抗中映照出京纾撕破忍耐面具、露出獠牙的嗜杀。

曲港不自知地伸长脖颈,简直眼花缭乱。

这些年京纾鲜少动武,其一是莫莺不建议,其二是寻常出入身侧都有鹊部和辛年,无需他亲自动手。他在众人有意无意的保护之下做了几年金尊玉贵的殿下,好似玉瓷易碎,可当手中锋刃撕破弗言胸前衣料的时候,那一声布料割破的声音竟然有如雷鸣。

他想起书房的那座水台。

它是京纾为自己而建的牢狱,也是脸面。

比起天潢贵胄这层身份,京纾觉得他这个人更需要体面。几岁时他想做雍帝的贤臣,平步青云,封侯拜相,可十几岁的他却在一颗小小毒药的摧折下日渐不能克己。每当毒性发作的时候,他不再能做个人,只能做凶兽,发狂、叫嚣的,眼前全是血色,连仪态都无法维持,这样的京纾绝不能为他人所见,因此有了那座水台,而后水台的红柱上有了一圈铁链。

京纾早已忘记那圈铁链禁锢或者说拯救了自己多少次,那上头的血旧了,他对从前的记忆也模糊了,隐约记得水台永远是斑驳的血色调,直到徐篱山闯了进来。徐篱山是红柱、金梅、浅池原本的颜色,因为春山一座囊括花鸟虫鱼、自然生机,本就五彩斑斓。至此,水台不再是牢狱和京纾勉力维持、自欺欺人的体面,那是徐篱山靠在他怀里读话本子、把点心渣吃了一衣兜的烟火人间。

京纾恨方渚,恨所有胆敢觊觎、伤害、威胁徐篱山的“方渚”。

刀劈在右肩上,血滴横飞,京纾却不能察觉到痛似的,横刀在手上凌空一转,刀刃直劈弗言面门。肩膀上的刀抽了出去,京纾并不借此机会喘息,抬腿一脚踹在弗言心口,十成的力,弗言后退摔倒在地,吐出一口热血。

“殿下!”扶月反手拧断一名杀手的脖颈,快步冲了过去,手刚探上京纾的肩膀,京纾已然冲了出去,他不予喘息,一刀劈向弗言面门!

弗言躺在地上,眼眶瞪大,立刻举刀横挡,被这一刀劈得手腕发颤,几乎脱力。他嘴角溢血,咬牙道:“京纾!”

京纾眉眼沉静,双手握住刀柄猛地使力,寒光碎裂,弗言手中的刀碎成了两半。力道被卸,刀继续劈下去,被弗言滚身躲过,砍入地面。

弗言滚身一轮,拂袖,飞刀掷出,替他挡住了再度攻来的京纾。见形势不妙,弗言转身快步窜入密林。

京纾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扶月见状骂了一声,也立马跟上,与此同时,一直守在曲港身边的黑衣人被从天而降的鹊一单手同时拧断脖颈,尸体砸了下去。

这简直就是一场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缓冲时间的砍血萝卜大赛,曲港早些时候强撑的小爷脸面无比自然地土崩瓦解,在被鹊一拽起来时表现为了腿软、气喘、冒虚汗等身体特征,可惜鹊一并没有看穿他故作坚强的伪装,伸手把他推进两只鹊怀里,自己转身追进了密林。

太丢人了!

这种除了你所有人都在全力拿人头的感觉实在太丢人了!

曲港环顾四周,哆哆嗦嗦地扑倒在地捡起一把没人要的刀,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给自己鼓劲:“杀——干他丫的!山儿,凤儿——赐予我力量吧!”

两只鹊:“……”

公子果然是最稳重、得体、文雅的那一位呢。

“砰!”

弗言横着撞上树干,弹落在地,被京纾一刀回敬在右肩,“啊!”

“方才你见我,没有下跪。”京纾抬脚踩住弗言的膝盖窝,将他摁跪在地,握刀的手腕缓慢地使力,生生地剜掉了他的右胳膊。

扶月想要上前,被随后赶来的鹊一按住肩膀。鹊一摇头,轻声道:“别过去。”

扶月蹙眉,说:“杀虐太重,恐怕反伤己身。”

“主子忍耐太久了。”鹊一说。

扶月:“……”

陛下果然高看他了,他根本拉不住好吗?

惨叫震耳,京纾死死地摁着弗言的胳膊,声音格外轻,“你们怎么敢打徐篱山的主意,啊?圣旨昭告天下,他是我的王妃,你们还妄想动他,是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么?就算我死了,也会为他留下足够的防护,更莫说我还能喘气,我还没死。”他呼了口气,语气变得疑惑,“我还没死,你今日可瞧清楚了?”

他话音落地,弗言浑身颤抖,被刀尖刺入还在流血的断臂,“啊!啊……你杀了我,你——”

“我杀了你!”京纾握住他的后颈猛地往地上一掼,“你应该感谢自己孑然一身,否则我今日便要叫你亲手一个、一个地弑亲灭族,以息我怒。”

刀从血肉中抽出来,缓慢地放平,代替京纾的手重新摁住弗言的后颈,重重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鹊一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从袖中摸出巾帕,上前跪在京纾身边,“主子,擦擦脸。”

京纾睫毛颤动,接过巾帕抹了把喷溅在脸上的血。他起身,收刀入鞘,说:“林中余孽一个不留,我先去北郊。”

“您的伤……”鹊一在京纾的目光中把话吞了回去,转而说,“好歹先包扎一下,否则公子看见,要生气的。”

京纾停下脚步,微微蹙眉,说:“快些。”

“——事情就是这样。”

榻边,曲港与鹊一交代完西郊之事,见徐篱山沉默不语,曲港便示意鹊一先撤,自己去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徐篱山,凑近了说:“幸好你当时没有亲眼目睹弟妹的模样,否则我都担心你俩以后一起睡的时候你会害怕。”

“烦死了,不许叫他弟妹。”徐篱山剜他,“给我放尊敬点。”

曲港不服气,说:“人家弟妹都没说什么。”

徐篱山嘿一声,抬起巴掌,眼睛一瞪,“给你脸了?”

“好嘛,”曲港识相地捂住脸,“不叫就不叫!”

这还差不多,徐篱山收回手,一屁股坐回榻上,过了两息又作势要起身下地。曲港连忙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那不废话吗?”徐篱山推开他的手臂,拿起榻背上的干净外袍往身上穿,“京纾都被砍了,我当然是要去找他啊,干坐着搞毛啊!”

京纾不宜颠簸,此时仍在西郊,曲港说:“那个莫先生早已经赶过去了……你别着急……喂!”

徐篱山一溜烟似的冲出营帐,闷头撞上雍帝,两人各自倒退一步,分别被曲港和亭月搀扶住。雍帝闷声咳了一声,说:“才醒就这么有精神?”

“陛下,您没事儿吧?”徐篱山伸手,讨好地替雍帝拍拍肩膀顺了下气,而后说,“我要去西郊。”

他说的是要去而非想去,雍帝看了他一瞬,偏头道:“去吧,慢……”

话来不及说完,徐篱山原地化作狂风,唰一声就刮飞了。

雍帝呐呐道:“年轻人,跑得真快。”

“陛下安好,陛下回见!”曲港挥挥手,试图跟上徐篱山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鹊一伸手一掀、被迫原地转了三圈,堪堪重新站稳时,只听见一声“驾”,徐篱山已经冲上山道,翻身跃上柳垂牵在手中的其中一匹马绝尘而去。

柳垂和鹊一旋即跟了上去。

曲港:“……年轻人,跑得真快。”

“年轻人,不要学朕说话。”雍帝不悦地看着曲港,审视一瞬,在曲港逐渐怯懦的目光中问,“你会打牌么?”

曲港眨眼,“会……啊。”

“进帐。”雍帝说,“陪朕闲暇一乐。”

曲港顿时昂首挺胸,大家风范、高手气度在这一瞬间澎湃激荡而出,“是!”

*

京纾做了一个梦。

朱砂笔圈点的书册,被茶水打湿的小几,重量很轻的木剑,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各色茶叶……记忆中的琐碎片段像院中那片片被风吹落的花叶,成群落下,看得人眼花缭乱。梦境最后,一碗面相寡淡的龟寿面朝他递来,皇兄笑意温和,眼中还有几分赧然,他笑起来,此时背后却有人握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吞下那碗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团恶臭血肉的面,于是他不再笑了,挥手作势要打翻那碗面,手背触碰到的却是温热的肌肤。

京纾倏地睁眼,眼前一片水绿,他打中的是徐篱山的胳膊。

“……醒了。”徐篱山摸了摸胳膊,顺势握住那只手,抱怨道,“你是在梦里家/暴我吗!”

京纾看了他许久,说:“嗯。”

“你还敢嗯?”徐篱山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握住他的手摊开打了三下手心,以表愤怒,“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我,我也要打你,我打你嗷!”

他被猛地拽了过去,抱入怀中,用了很大的力气。

“……”

徐篱山在这个渴求得甚至要弄疼他的拥抱中静了声,闭上眼睛沉默地聆听京纾从急促到逐渐平稳的心跳。帐外在吹风,有虫鸣,徐篱山鼻翼翕动,突然落了泪,抱着他的人仿佛生了第三双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用指腹接着泪水。

可是接不住,越掉越多。

京纾叹了口气,说:“别哭了。”

徐篱山揪皱了他胸口的衣服,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方衡兰另有打算,可是我……”

“我知道。”京纾不断地抚摸他的脸腮,“你想成全他,我便也成全你,但是不要再为他难过,否则我只能挖坟鞭尸,稍稍泄愤。”

“……你怎么这么凶啊。”徐篱山闷闷地抱怨,随后张嘴咬住他胸口的一点布料,试图用牙齿去磨衣服底下的肉,结局当然以失败告终。他有点尴尬地哼一声,两排牙齿一撞发出叫嚣,“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京纾后知后觉,微微松开一点力道,说:“活过来了?”

“嗯。”徐篱山把头抬起来,看向他的肩膀,“肯定疼坏了……”

京纾想说还好,皮肉伤对他来说从来就是最能忍受的伤痛,但看见徐篱山湿红的眼睛,他却可耻地说:“的确很疼。”

徐篱山并没有察觉出他的苦肉计,反而翻个白眼,说:“当然疼啊,这要是我都哭天抢地了,你就知道耍帅,还能带伤反杀,追着人家砍,厉害不死你!”

“别骂了。”京纾看着他,半哄半逗,“你好喜欢生气。”

徐篱山戳他脸,“不服憋着!”

京纾不敢不服,抬起左手握住他嚣张蛮横的手指,张嘴亲了亲,在徐篱山懵然的注视下很自然地松开手,说:“我饿了。”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徐篱山缩回手指,起身替他掖了掖身上的小薄毯子,临走时不忘警告道,“不许起来,否则我一巴掌扇飞你!”

京纾点头,“知道了。”

“我认真的。”徐篱山隔着空气戳他,“这么多手下在呢,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哦。”

京纾心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过面子,嘴上却还是很顺从形势地说:“不起来,去吧。”

徐篱山这才起身出了营帐。

莫莺正在营帐外头搭锅熬药,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看得极其认真,徐篱山不忍打扰,转身去扒拉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鹊十一,“十一,有吃的吗?”

“公子饿了,吃烤鱼吗?”鹊十一摩拳擦掌,“我去捞。”

“是殿下饿了,他现在不能吃荤腥。”徐篱山说。

莫莺是飞速赶过来的,营帐是鹊部去北郊借过来临时搭的,众人一心惦记着京纾和部分鹊部的伤,还真没想起饱腹这一茬。鹊十一揉揉眼睛,说:“我现在回城买。”

“那太远了,你找两个兄弟跟你一起去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农户,借口锅借点粮过来煮吧。”徐篱山环顾四周,“其余没受伤的兄弟倒是可以吃烤鱼什么的。”

鹊十一点头应下,见徐篱山转头要走,突然唤了声“公子”。

“啊?”徐篱山回头,见这人一脸拘谨,不禁警惕起来,“咋!”

“是这样的。”鹊十一清了清嗓子,“我在鹊部遭受了可恶的排挤,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打晕主子这重大责任推到我的头上,我实在是……”他叹了口气,看一眼徐篱山,一切尽在不言中。

鹊部之中,徐篱山的确和十一、十二更为亲近,闻言啧一声,很打抱不平地说:“可耻的内部霸/凌!放心,有我在,这口锅必定不是你来背。”

“万分感谢公子。”鹊十一拱手,“公子慧眼如炬,英明神武,必定知道谁才是打晕主子的真凶。”

正在树上打瞌睡的柳垂忍不住嗤了一声,说:“你亏心吗?”

“实话实说罢了。”鹊十一淡然反驳,“你有异议?”

徐篱山被吹捧得飘飘然,抬手摩挲下巴,思索一番,说:“所有人都瞧见了,是小垂哥打的。”

柳垂从树上跳下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在徐篱山脸上,“再考虑一下?”

“……好吧。”徐篱山是万万不敢得罪小垂哥的,很机敏地说,“是花哥打的!”

柳垂满意地比起大拇指,说:“慧眼如炬,英明神武,十一果然有眼光。”

鹊十一:“……”

您这评价人的标准也太灵活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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